「的確是這樣,沒錯。卻不是這位雍賢佷是如何知曉的呢?」呂留良臉色不改,依舊是那副慈祥的模樣。
胤微微眯起雙眼,眸子中閃過一絲犀利,「老先生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干也。雍四雖為京城人士也曾耳聞先生之高潔。」
「老朽愧不敢當。」呂留良突然挺直身體,「清風有意難留我,明月何曾不照人。老朽一介布衣,怎敢當是國之楨干?」
牛……牛人!不管呂留良是否已經知曉胤的真實身份,他能把這句清風有意難留我,明月何曾不照人說出口,實在是太過……太過……老憤青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毫不為過。
「不過雍四卻在倪元璐的故居里見過這麼一付對聯,孝若曾子參,只足當一字可,才如周公旦,容不得半點驕。不知老先生以為如何?」胤毫不退讓地說。
這副對聯果真刺激到了呂留良,他老面微紅,道,「老朽恃才傲物,論自謙的確不如倪先生,論氣節更是不如倪先生。」
胤冷笑一聲,「可是就在下看,倪元璐卻死得非所。他是前朝天啟二年進士。歷官至戶、禮部尚書。崇禎末年,李自成陷京師,自縊死。福王謚文正,我朝謚文貞。天啟七年他出任江西鄉試之主考官,時宦官魏忠賢壟斷朝政,敗壞綱紀,元璐出考題譏諷之思宗即位,誅魏忠賢,元璐才免于禍。元璐素負時望。亦漸獲重用,然卻因此深遭小人所忌,而蒙讒言罷歸。元璐自此深知朝政不可為。從此絕意仕途。直至李自成攻入北京,城陷之日。元璐整衣冠拜闕,曰︰以死謝國,乃分內之事。死後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內心之哀痛遂自縊。」
胤看著呂留良。接著說,「倪元璐為官時不通為官之務,一味清正耿直。大丈夫能伸能屈,他卻寧折勿彎。不顧黎民百姓不顧江山社稷,只為一己清名。老先生可知,他做戶部尚書的時候,他上了多少道有利于民的奏折,又上了多少道參奏他人的折子?他一非御史二非言官,眼楮卻只看到別人的短處和錯誤。看不見積年累月遺留下來地種種問題。他所爭的是非黑白以多少百姓身死為代價?而且,他最後還是落了一個蒙讒言罷歸的命運。須知,李自成之所以反了前朝。便是因為其時中原災荒嚴重,民不聊生。老先生可否想過。倪元璐他曾身為戶部尚書是不是也是前朝滅亡地罪魁禍首之一呢?」
「這……」呂留良沉吟道。
「再者說。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如果這民有飯吃。有衣穿,有田耕,他們還會反嗎?」胤問道。
呂留良說,「若是按照雍賢佷的說法,現在豈不是造反地良機?」
瘋……瘋了,老憤青當著胤的面問是不是造反的良機,這話要是被康熙知道……我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然後模了模我自己個的脖子,哀嘆地想,一刀砍下去,也許還是真是種解月兌。紅塵逐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從來硬弩弦先斷,自古鋼刀口易傷。呂老先生,大清入關屈指算來,也快有百年地時間了。呂老先生,您憑良心說,現在比之前朝末年,孰優孰劣?」
呂留良爭辯道,「自然是前……」
我拍拍自己心髒的位置,「老先生,公道自在人心。自欺欺人就是先生所謂的氣節嗎?」
「這倒是把我難住了。」呂留良撫髯長嘆道,「就算今日勝昨日,老朽也絕不會致仕。」
「呂老先生有打算致仕嗎?」我奇怪地說,「我還以為呂老先生一直打算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觀。」
「局外人嗎?」呂留良看著我,語意頗深。
「對呀。不是言官,不是御史,不是朝廷的官員,不屬于任何一方,只為黎民百姓。」我走到呂留良的面前,「只是怕老先生愛惜自己的羽毛,不肯為黎民百姓做一個局外人。」
「老人家我可是不怕激哦。」
「我知道。可是老先生卻不忍看到流民餓殍死于妙山腳下吧?」我邪邪地一笑。
「你,你這是何意?」呂留良吃驚地說。
「喂,老頭,你不知道嗎?現在災民多不勝數,就算朝廷開倉賑濟,開自掏腰包買糧平價,可是這糧價依舊居高不下……也不知道沒錢買糧的百姓是要賣兒賣女還是要全家自盡以求解月兌呢?」璇璣站得累了,沒正形的又靠在我地身上。
「璇璣,不得無禮。」我掐了她一把,警告地說。
「本來就是嘛!」璇璣不滿意地說。
鄔思道走出來拱手施禮,「老先生,如今朝廷有令下旨懲治奸商。可是如何懲治卻成了難題。」
呂留良鄙夷的一笑,「砍頭,剮邢,株連九族,這有什麼難得?」
「哇!」我喊道,「這麼簡單啊!那老先生的意思就是江南再來一次血洗嘍?」我比劃道,「您有沒有想過,若是讓主事地人听到,刷刷刷,那可是血流成河啊!」
「若是讓老百姓知道了,會不會這麼說。喂喂喂,听說沒,這次江南血案就是妙山呂留良的主意。听說了听說了,他不是號稱死也不致仕嘛,結果竟然出了這種主意,實在是太不是個東西了。哪有什麼地,他還建議朝廷株連九族呢。呦呦呦,那還是別說了,萬一株連到我們頭上,那可虧大了……」璇璣在一邊有聲有色地學著各種人說話地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