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和皇阿瑪一起在草原上痛快騎馬奔騰著,不用說,跟在我們身邊的自然有皇阿瑪的貼身護衛,以便萬一保駕用的。在我的記憶里,雖然這兩年有時會和皇阿瑪一起看書、賞花、下棋、散步和聊天,但一起騎馬的機會根本就沒有過,更別提是在大草原上如此痛快地奔馳了。皇阿瑪每年秋彌,除了為了蒙古各個部落的事外,想必也是為了能在草原上如此一回吧。這種不受宮中拘束,無壓抑的快感,上次我已經親身體會了,那是說不出來的暢意。皇阿瑪今日陪我騎馬,一來因是為了這原因,二來也許他是真想和我談談什麼事。
我們隨著草原的微風,看著寬闊的草原,看著天上的白天藍雲,想著人與風合成一體,就像自己成為風那樣。好吧,皇阿瑪怎麼想的我不知,這些是我所想的。我看著騎在我旁邊的皇阿瑪,他一路上都還未說話,我也只能在那琢磨著他的心思。皇阿瑪之前對眾人那樣說,應是真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可那是什麼,真是如他所說父女之間的體己話,還是想說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我很想問他,可話又問不出口,若萬一這真是別離的話語呢?模不透,真是模不透。
「清凝月,」皇阿瑪忽然開口,打斷我的思緒。
「啥?」其實若他只是喊我,我也許還不會突然腦子呆愣空白,可他喊了我全名呢,連名帶姓的。我有和他說過我的姓氏嗎?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有一次不小心對夢雲姐姐說出來了,難道是她告訴皇阿瑪的?
「昨夜,你怎會在他那留宿?」
「嗯,」是說倉津?「皇阿瑪,剛才女兒不是說了嗎?昨夜去看他,看他還在辦公,陪了一會兒,因為夜已深,他便留我在那了。再說了,我們都是夫妻了,這有什麼大不了?」
「方嬤嬤同意了?」他眉毛挑起,表情有些嚴肅地望著我。
「女乃娘知道我去那的。」
「但沒答應讓你留宿在那。」
「可皇阿瑪,女乃娘還是主動告訴我你們的去處呢,她知道我心里念著你們的,所以留宿在倉津那也沒什麼呀。」我看皇阿瑪還是那表情,「不然回頭我給女乃娘道歉吧,以免她擔心了。」
「是該如此。」皇阿瑪撇下這句話,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皇阿瑪找我出來,不會光是說這件事吧,他表情還是那樣的嚴肅,是為什麼,難道真是舍不得我?
「你可知,」他突然說,「我們臨走前,你不是向各個妃子和皇太後都給拜別辭行了?朕敢打賭,你的皇女乃女乃和宜妃娘娘,現在可都是很念叨著你,畢竟這兩年你和她們感情很不錯。雖然她們知你不是真格格,可也沒虧待你,一如昔日待凝月格格那樣,甚至更多。」
「皇阿瑪,我也很念著她們的。」這兩年,尤其是宜妃,給我的照顧最多,雖說把我的秘密告訴了皇阿瑪,但也許也因為她,讓我更能用真心貼近他們每個人。以前在秘密未說開時,在他們面前說什麼做什麼都得思前顧後的,說出來反而心里輕松許多,像是松口氣那樣。
「算她們沒白疼你,那麼她們除外呢,宮里和誰最好?」
「凝若妹妹,龍姑娘,皇阿瑪,還有太子二哥。」
「那麼其他阿哥呢?比如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我頭低了下來,「兩年前那事後,我們的確沒像之前那樣好了,雖說之前,也不能說算特別好,但起碼知道他是很疼問我這妹妹的,不然他也不會到大街上找我…嚴格說起來,還是因為他,我才能進宮當格格呢。想過與他和好,可心里卻莫名的害怕。皇阿瑪……」眼角濕潤,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你心里在遺憾來之前未能與他和好。」
我點頭。「其實那事後,最不能諒解我的是四阿哥,他那口氣好像是我做了錯事,背叛他們那樣。可我那事,根本就無法和他們說清,這中間還包括了龍姑娘的事。龍姑娘不願,我也不能說。」頓了下,「皇阿瑪,你可知,在穿越前,我一直把十三阿哥當成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很仰慕他。所以一開始能夠當他的妹妹,心里很是開心。之後被自己仰慕的人個給嫌棄,不再友好,心里總是難免失落。」
皇阿瑪嘆口氣,「你們的事,朕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但清凝月,你記住了,京城永遠都是你的家,宮中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哪日想回來看看,就回來吧。朕,皇女乃女乃,你的二哥,都永遠做你的強大後盾。若哪日回來了,見到你十三哥,和好吧。祥兒他會諒解你的,朕敢打包,他心里其實早就諒解了。」
「嗯,」我嘴上回應了聲,但心里還是怕著的,等我回去後,真能見上十三哥或太子嗎?
「這里附近沒其他人,若想哭就痛快哭出來吧,哭過就好了,凡事沒有過不去的。」皇阿瑪利落地翻身下馬,然後走到我旁邊來,伸出一掌心,看著我。皇阿瑪是讓我接著的意思?我用眼神詢問他,只見他微微點頭。于是我便把手放在他掌心中,他緊緊包住,帶我下馬。
我們兩人坐在馬旁邊,皇阿瑪的隨叢在後邊離我們一段距離的看著。皇阿瑪最初只是在一旁看著我無聲哭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問句︰「在你那個時代,你心里難過時家人怎安慰的?」
皇阿瑪怎突然問這個?「就拍拍頭,拍拍肩,替我擦眼淚,抱抱什麼的,不過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長大後我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哭泣,若真想哭會自己躲棉被里哭。」
「自己哭?為什麼?」
我聳聳肩,「不知,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不想讓他們知道我軟弱的一面。」
「說起來,你現在這個性,就是你真實的一面吧,倒真的與十三阿哥,與朕有幾分相似。」他有些語重心長地說,然後他慢慢提起大掌,在空中停了幾十秒,再慢慢落到我頭上,輕撫我頭發。剛剛開始時,也許是不太熟悉或不適應,他輕拍得很慢,然後速度漸漸加快,越來越熟練。我本只是怔怔地望著他,被他突然的動作給嚇住了,這人還真是皇阿瑪嗎?他還真是皇上嗎?但見他柔和的表情,我由本來的緊張也慢慢放松下來,接受了他突然的觸踫。他,真的很像我的爸爸。
他看我這樣愣愣的,只是淡淡微笑,「今天,你就把我當成你那里的阿瑪,你真正的父親吧。兩年了,你心里很惦記著他們吧?」
我點頭。
「你平常怎樣接受家人安慰的,今日就像那樣。我知道,你這兩年心里的苦可沒少受,若沒猜錯,一定也有偷偷哭泣過吧?」
老實說,雖然心里很惦記著他們,可我從來沒為他們哭過,也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因為自己總告訴自己不許哭。所以一直忍著。但皇阿瑪突然這麼一說,我本來慢慢收斂的淚水又給放了出來。我頭輕輕的靠他肩膀,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父親般的溫柔。「爸爸。」
「好了,沒事了,有我在。」他柔聲安撫著,手的動作依然沒停。
我慢慢閉上眼楮,享受溫柔吹拂的微風,享受身下柔軟的草原,享受他給我的獨特父親的溫柔,時間在這時候,好像也暫時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