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來再次來到水庫工地時,已經是第二年三四月份了,幾個月的時間,他又長高了不少,差不多跟高明一樣高了,只是稍顯得單薄一點。
見到高明已經來到,宋喜來馬上跑過去親熱地問好。高明正在低頭維修機器,听到喜來的聲音抬起頭,「哎呀小子,你長高了不少,看來這幾個月過得不錯呀。」
兩人一陣親熱後,喜來問高明,「你去春梅姐姐家了嗎,她好吧,你們倆的事情怎麼樣了?」
高明吱吱嗚嗚著,好像不願說的樣子。
「看你,對我還保密呀,我回來時,胡子爺爺還說,讓我向你們問好,他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宋喜來濤濤不絕地說,「怎麼樣,今天晚上我們去看春梅姐姐吧?」
高明從機器上抬起頭來,他的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涂了一塊機油,宋喜來一見哈哈大笑,說你還想裝扮包公了。高明也笑著說,「你去吧,你看我今天這麼忙,恐怕沒時間去了。」說著又低頭修理,對喜來也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宋喜來只好無趣地走開,心想高明這是怎麼了,幾個月不見,好像對自己變得生疏起來了。
晚上,喜來來到高明的帳房外面,準備叫高明一起去春梅家,卻听見帳篷里隱隱傳來女人的哭聲,他馬上警覺地躲到帳篷外面,靜听里面的情況。
他听清楚了,這哭聲正是春梅姐姐的,她一邊低聲哭泣一邊說︰「你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一下就發生這樣大的轉變。」
「春梅,你听我說,我們倆真的不合適,你看我只是一個合同工,你跟著我,以後一定會吃苦的。」宋喜來听出,這是高明的聲音,心想,啊原來高明不想跟春梅姐姐好了。
「我不怕吃苦,我願意跟著你吃苦……」春梅哭著說。
「可是,王大師家的條件比我強多了,你還是答應人家吧。」高明近乎乞求的聲音。
怎麼,高明還要讓春梅姐姐嫁給那個無賴,宋喜來氣憤地就要沖進帳篷,這還算是男人嘛,不但自己不敢接受心愛的姑娘,還要將她推向那樣一個人人人人唾罵的惡人,這不明擺著是把春梅姐姐向火坑里推嗎。
「不,我即使嫁給別人,也絕不嫁給王三壞那個無賴。」春梅大聲地哭叫著。
宋喜來再也忍不住了,他掀開門簾沖進帳篷。看見高明雙手抱著頭坐在火爐旁邊,春梅坐在高明的床沿上,正傷心地抹著眼淚。
「好啊,你這個窩囊廢,怪不得我今天叫你去春梅姐姐家你推辭不去,原來你不要春梅姐姐了。」宋喜來指著高明,「你還說什麼要春梅姐姐嫁給那個無賴,你還是個男人嘛,你怎麼說得出口了?」
宋喜來越說越激動。看到他激動得樣子,春梅害怕他會有過激行為,馬上走過來拉住他,勸說他不要激動。
喜來看著春梅紅腫的眼楮,「姐,你還用得著為這種人流淚嗎他還不如那王三壞呢。」說著,拉起春梅的手就要向外走。
春梅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高明,不想就此離開,可宋喜來不由她分說,硬是將她拽出了帳篷。
在走回春梅家去的路上,宋喜來問春梅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春梅氣憤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春梅的大伯父是生產隊的小隊長,他為了能夠巴結王大師方便,替他在公社領導面前說幾句好話,就自作主張,向王大師打下保證,將親佷女春梅嫁給王三壞。王大師一听自然喜不自勝,就與他商量好主意,在春節期間托人上春梅家說親。春梅的大伯父極力攛掇,要春梅的母親答應這門親事,說王大師家家庭情況有如何好,王大師在公社里又是如何說話算數,將來還可以給春梅在公社里找一份工作。
如此三番五次,春梅的母親也就動心了,也勸說春梅嫁給王三壞。春梅當然堅決不同意,將媒人送上門來的禮物都甩出了門。可王大師家就是不死心,還在死皮賴臉地糾纏著。「最可氣的是高明不知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我已經同意嫁給王三壞了,他也不理我了。」春梅委屈地說。
「哼,這個王三壞,又是他從中添亂。」宋喜來氣憤地說。可他仍舊想不通高明的態度為什麼變化的這樣快。
將春梅送到她們家門前,宋喜來並沒有進門,看著春梅走進家去,他就反回了。
他又來到高明的帳篷,看見高明仍舊抱著頭坐在火爐旁,好像他的這個姿勢被固定了一樣。
喜來坐在高明旁邊,問高明為什麼態度轉變的這麼快,難道是他又看不上春梅姐姐了。
可高明始終不出聲,宋喜來見高明不肯向他說什麼,也只好悻悻的回去。可他心里一直憤恨的是王三壞,是這個無賴平生添亂,攪亂了春梅姐姐的好事。
其實高明心里也正在進行著復雜的斗爭,這個斗爭已經煎熬他好長時間了,他雖然今天晚上對春梅說了那樣的話,可他自己其實也還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該怎麼辦。
春節過後高明去公社農機站上班,因為他的工作就屬于農機站所管,所以不到工地的時候,他們幾個派出來的司機還要去那里上班的。
那天他剛從農機站出來,迎面踫到王大師對他說,公社尚書記找他,讓他去一趟書記辦公室。高明一蟣uo鋁耍?南 惺榧欽宜?嵊惺裁詞慮檳兀??皇峭醮笫υ諫惺榧歉?案媼俗約捍蛄慫??油躒?檔淖礎 br />
高明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書記辦公室,看見尚書記的臉色並不難看,笑著招呼他坐下。他規規矩矩坐在一把椅子上,心里才想著尚書記會問什麼。書記笑著說︰「小高呀,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了。」他簡單地回答。
「哦,也該娶媳婦了。」尚書記點著頭說,從衣兜里掏出一支煙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悠悠的噴出。
好半天又問一句,「定親了沒有啊。」
他將**略抬一抬,身體向前欠一下,「還沒有,尚書記。」他不明白尚書記今天怎麼會突然問起他的個人事情來。
「哦,」又過了好一會兒,尚書記沉吟著說,「也難怪啊,青年人嘛,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是要急著給自己找媳婦的。」他不由得臉紅了。
「可要注意,我們再急也不能做出破壞他人感情的事情來啊。」尚書記說。
「不會的,尚書記。」他低著頭回答。
「嗯,沒有就好。」尚書記彈彈煙灰,「我听說你正在跟拉脊山下的一個姑娘,叫什麼來著,」他沉吟半晌,終沒叫出名字,「在談戀愛,有這回事嗎?」
他的臉又馬上一下發熱了,心想尚書記怎麼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了,低聲說,「沒有啊。」
「嗯,沒有就好,你知道嗎,那姑娘可是早有了人家的,她跟我們王大師的兒子早就訂婚了,你們下去勞動可要注意影響啊。」
高明的腦袋里轟的一聲,如五雷轟頂,他想要解釋什麼,尚書記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雖然只是一個合同工,可是轉正的機會還是有的嘛,可千萬要把握住自己,不要在這樣的小事情上錯失機會啊。」尚書記的嘴唇上下翕動著,可他就只听明白了他後面的這幾句。那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要他把握自己,好自為之。
他心里明白,這一定是王三壞父親在背後向尚書記說了話,可現在既然尚書記都出面了,自己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