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碧玉 092︰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作者 ︰ 四喜包子

不大會兒就到了鳳尾村,錦顏把相熟的人家,一家家送過去。喜得娘自然是千恩萬謝,直送出門來。一路到了劉大叔家,劉大叔早得了信兒,兩口子喜孜孜的迎出來。

錦顏看甜兒果然已經扎了耳洞,正拿紅繩子系著,便拿出那耳環,笑道︰「真個是巧了,我路上還想著,不知甜兒妹子扎耳洞了沒,這是我前些日子買的,給甜兒妹子戴著玩兒罷!」

那耳環不大,卻打造的極是精巧細致。甜兒本就是小孩兒,一見之下,就喜歡的不得了,自已拿了,對著鏡子擺弄。劉大叔咳了兩聲,那意思似乎是想客氣兩句,想了想,卻又咽了回去。劉秦氏在旁邊站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顏丫頭,難為你還惦記著我們甜兒。你這一來,你大叔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了。」

錦顏笑道︰「怎麼了?大叔擔心我什麼了?」

劉秦氏過來拉了她手,笑道︰「你們自從搬了去,連點信兒也沒有,我們幾回說著想去看看你們,又怕擾著你們,又想你們現在是城里人了,再嫌著咱們……」錦顏听的直笑,劉秦氏也笑出來,道︰「我早說葉家不是這樣人,你劉大叔就是不听,說你這丫頭千伶百俐,不是個久居人下的,早晚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說皇上還有三個窮親戚呢,便是真成了鳳凰,難道還不許咱夠巴夠巴?」

錦顏笑出聲來,道︰「嬸,你說的我都沒話答了,咱們就是再不認人,也不敢不認叔跟嬸啊!要不是今個是臘八。曉得你們都得在家祭祖,我一定得叫你們一起回去,大叔下回進城,也好家去坐坐。」

劉秦氏笑道︰「你既這麼說,咱們可就認實了!隔天就去,先認認門兒,大年初一的時候,也好去拜年。」

錦顏一迭聲的笑道︰「成,成!我一直盼著你們去走動走動,省得我娘總叨叨。說住在城里不熱鬧。」一邊就把地址細細的說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才笑道︰「天不早了,我得走了,爹娘還等我吃飯呢。」

劉大叔說︰「等等,我把那地瓜給你拿上點兒,才從窨井子里拿出來的,甜著呢!」一邊說著。就轉身去拿,劉秦氏拉了拉錦顏的衣裳,向外頭點點下巴,悄聲問︰「這哥兒是?」

錦顏鎮定的道︰「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哥我姐都出去送粥了,不得已才煩他送我過來。所以才不好叫他久等,要不然真得跟你們多說一會兒。」

「哦!長的可真俊。難得又這麼靦腆,怎麼讓都不肯進門兒,」劉秦氏眨一下眼楮。笑眯眯的︰「從你們過來,我就瞧著。這哥兒跟你真真的般配,便是畫兒上的金童玉女。也沒這麼般配呢!」

錦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道︰「嬸,您別胡說,我才多大。」

劉秦氏一樂︰「你多大?轉年就十三了,村頭老李家的閨女,十三就嫁人了!你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呢!要換了別人,這話嬸也不說……你爹娘都和軟,你卻是個有主意的,這些事得早打算。你相中誰,你爹娘準不會擋著……」

她還待再說,錦顏早羞的耳根子都紅了,尤其是從門里瞅著,阮鳳棲本來背身負手站著,又更站遠了幾步,顯然听到了兩人的說話,更是羞不可抑,低聲啐道︰「嬸子瘋了,拿這些混話同我說,我再不敢理您的了!」

劉秦氏拍手笑道︰「成成,我不說就是了,你心里有數就好。」一邊說著,劉大叔也就把地瓜扛了出來,並著一包肉干。錦顏走出好遠,探出頭看時,劉大叔兩口子還站在門口遙遙相望。

一路無話,遠不像來時那麼熱絡,錦顏看阮鳳棲靜靜的,也覺得有點別扭,不好多說。一直到上了官道,阮鳳棲才略放緩了速度,回頭道︰「顏兒。」

「嗯?」

「你哥哥的事情,你不必太擔心。我會多派人手護送他出桐洲,以策萬全。」

錦顏苦笑道︰「他既然早知道你在桐洲,若要行事,必定已經把你所能做的也計了進去。在這種人面前,不論什麼法子都難稱‘萬全’,只有……」

她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竟說了這麼多,阮鳳棲正目不轉晴的看著她,鳳眸中光芒流轉。幾乎是立刻的,錦顏若無其事的續道︰「……處處留心在意,興許壓根沒甚麼事,只是我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可是小心些總沒有錯的。」

阮鳳棲不答,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轉回了頭去。

錦顏咬了唇縮回車廂,心里好生懊惱,想這句話雖沒提名道姓,但也不差甚麼了。話里透著對陳景望為人行事十分了然,听在阮鳳棲耳中,怎可能不留意。而且阮鳳棲那一瞬間的眼神,精光閃爍,機警之極,瞧著竟覺得心驚。原來他真的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溫雅純良。還是像他所說,他的溫雅純良,是因為他把她當做朋友?

只希望阮鳳棲真的是好人,真的可以做盟友……多一個陳景望,與少一個阮鳳棲,似乎後者更讓人想要嘆息。她抱著膝發愣,一直他推開半扇車門,敲了敲,道︰「顏兒?」

錦顏一愣,急站起來,他便伸手來扶,道︰「家里似乎有客。」一邊向她打了個眼色。她還沒來的及說甚麼,已經听到了院里陳景望的聲音。

錦顏上前推開了門,陳景望一回頭,笑道︰「顏兒?」又大發現似的,一臉驚喜的道︰「鳳棲?你回來了?」

阮鳳棲微笑拱手,道︰「陳世兄。」

陳景望過來攜了他手,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怎不過去找我?」

阮鳳棲道︰「上次見面之後,我便給母親寫了信,然後往回趕,走到半路,接到母親的回書……便又回來了。」

他的神情動作。十分清淡,似乎天性如此,又似乎刻意疏離。話說到這兒,便咽住。陳景望便嘆了口氣,沉默的拍拍他肩,轉身笑道︰「鳳棲過來瞧瞧這馬兒,可還不錯吧?」

錦顏這才看到,院角系著一匹膘肥體壯的黑馬,鞍轡齊整,似乎剛剛奔馳過一場似的。鼻子里還噴著熱氣。陳景望過去撫了撫,笑道︰「才剛出去試了兩圈,錦念是頭一回騎馬,居然似模似樣,這幾天抽著空兒,再慢慢熟悉熟悉罷!」

阮鳳棲點頭,他便又續道︰「桐洲這邊的風俗很怪,十里八鄉的人。都大過臘八,臘月二十三的小年兒卻不怎麼過,鎮上的人卻都大過小年,臘八就草草了。今個錦念送過臘八粥去,我倒有些過意不去,顯得我好生失禮……這馬兒本來是想年後再送給錦念。預備他上京趕考的,索性今個便拉過來,權當個回禮。」

若依著市價,這麼一匹馬兒。總得四五十兩銀子,夠葉家吃一年了。實在是老大的情份了,而且還挑明了是送給葉錦念趕考用的。不知為何。錦顏心里忽然就跳出來一句話︰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陳景望似乎一直都對葉錦念趕考的事兒毫不在意,今個卻忽然送了一匹馬過來,雖然理由說的過去,又顯得十分周到……可是,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要動手了?難道他會對葉錦念不利?

錦顏飛快瞥了葉錦念一眼,他就站在一旁,神情是一貫的謙和,略帶了一絲無奈。瞧著似乎沒有甚麼異樣。可是陳家的毒,只怕沒有人比錦顏更了解,雖然閔正音不制那種累積數日才毒發的慢性毒,可是,潛伏幾日,幾時或者幾刻發作的毒,卻是應有盡有。而且,葉錦念又不會騎馬,如果剛剛騎馬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難道,竟會重演前世的情形?

越想越是心驚膽戰,怕臉上露了端倪,頭都不敢抬,卻又生怕少听了哪句話,竟沒能防備,也不敢回屋去,只是埋著頭听他們說話。葉錦念正道︰「……我早預備了正月十六便出門,路上時間盡夠了,到了京城,只怕還有幾日的空閑,何必騎馬,我本生疏……」

陳景望截口笑道︰「終歸能省一半的時間,有馬兒在,哪怕出了正月再走也使得了……」

…………

晚上的好酒好菜,錦顏幾乎食不知味,滿心想著要叮囑葉錦念幾句,卻不知要怎麼說。一直到入了夜,她才晃出了門,便听身後阮鳳棲叫︰「顏兒?」

錦顏一回頭,見葉錦念和阮鳳棲站在堂屋門口,阮鳳棲側頭不知跟葉錦念說了句什麼,葉錦念向她點頭一笑,便回了屋,阮鳳棲走過來,低低的道︰「顏兒,我把過葉兄的脈息,他很好。」

錦顏一怔,心想兩人居然想到了一處,心里十分感激,低聲道︰「謝謝。」

他輕咳了一聲,續道︰「另外……你若覺得能成,我便找個人來,扮成書僮,便算是你買下來陪伴葉兄的。馬兒你也不用擔心,要麼不用,要麼一出了桐洲,叫人換了就是。」

這句似乎就是在問,你不信他,可信我麼?錦顏猶豫了一下,福身道︰「多謝,顏兒感激不盡。」

阮鳳棲伸手虛扶了一下,沉默不語。錦顏緩緩的咬緊了唇。眼前似乎擺著兩條路,立等著她做抉擇。

有一個已經明知是壞人,而且是狠毒狡詐之極的偽君子;另一個看起來雖九成九是極好的,但總也有個萬一,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決不能再傾其所有,重蹈覆轍。

不管怎麼說,既然目前要合作,一定要付出誠意,若再一昧謹慎,便傷了好人的心,也讓壞人心里生了警惕。

心念電轉,卻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錦顏拉了拉他的衣袖,湊唇到他耳邊,低低的道︰「你知道不?杜府有個藥師,名叫閔正音。據說醫術通玄,也精擅制毒。制出來的藥茶,連林伯伯都解不了……還請你一定要留心在意。」

這一點雖重要,卻並不難猜,陳景望也未刻意掩飾。阮鳳棲低低的答道︰「閔正音……便是那天彈琴的人罷?他整日閉門不出,茶飯都有專門的人送去,我想查的細些,卻一直想不出好辦法。」

錦顏道︰「能不能直接把他偷出來?釜底抽薪?」

阮鳳棲伸手拍拍她手背,溫言道︰「顏兒,你關心則亂,失了冷靜。劫個人容易,但是,現在若把人劫出來,豈不打草驚蛇?」

錦顏定了定神,道︰「是。」

她的確是太心急了,居然忘了這一點,阮鳳棲是在找他的父親,而陳景望,顯然是通往真相的一個口,他當然會處處謹慎。而她要的,卻是陳家人的命,只希望保住家人平安,又能報前世滅門之仇……所求的既然不同,心情自然不可能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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