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彌漫著桂花濃郁的香氣,書香獨自立在院子中,悵然若失。
惜雲樓,這個她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如今已是雜草叢生。
只過去了半年而已,卻早已物是人非。
轉瞬,灰飛煙滅;轉瞬,滄海桑田。
她緩步進了房,房中的家具擺設如舊,只是空置已久,有一種陰沉沉的冷。
就在這個堂屋中,她頹然倒地,這是她前生最後的記憶。
她縴細的手指劃過了光滑的桌面,似乎想起了什麼。
按理說這里不會再有人居住,為什麼房間的家具中卻沒有太多的灰塵?
難道是還有人來打掃麼?
由不得她多想,錦瑟被她支走了,她才偷偷來看看舊居。
她還有事情要做。
轉回到院子里,她拿出了錦袋。
雖然無人照料,堂前那些木槿花卻開得更加茂盛了,吐紅露粉,繁花似錦,點點疏影在風中搖晃著,便有了一種妖嬈的美麗。
書香剛剛蹲下了身子,便听見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是誰?」
書香訝異地回過頭去,待看清了來人,不由得更加驚奇︰「六姐姐!」
靈香身後站著碧峰,主僕二人看起來比書香還要詫異。
「七妹妹,你怎麼自己跑這兒來了?」
貿然問了一句,靈香便發覺自己失口了。
七妹妹和三姐姐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病好了來三姐姐的舊居悼念,也無可厚非。自己這一問,倒顯得突兀了。
書香卻十分坦然︰「我路過這里,瞧這木槿花開得好,就想采一些回去。」
靈香笑著走上前來︰「幾日沒來,這花還真開了。」
書香看著碧峰手中的水盆,心頭涌起了一陣感動。
是靈香,常來打掃惜雲樓……
沈府小姐中,除了玉香和華香,其余的都是庶出。而庶出的小姐中,梨香沉默,妍香諂媚,書香年紀幼小,自己前生便和聰慧的靈香十分交好。
書香環顧了一下院子,往日那些與靈香拈花吟詩,下棋品茶的情景仿佛又浮現在了眼前。
一旁的靈香卻是另一番心思。
三姐姐生前溫柔睿智,卻總是被華香處處刁難,衣裳首飾皆不敢用艷麗的顏色和款式,只有在廊下種了許多木槿花,聊以自慰。木槿花色彩艷麗,又能從春天開到秋天,惜雲樓的小院子里,便常常是一片鳥語花香。
想到這里,靈香輕聲吟誦道︰「昨日一花開,今日一花開。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
書香應聲對道︰「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掃。」
靈香訝異地看向書香︰「七妹妹也知道這首詞?」
書香淡淡地笑︰「無意中看到的,覺得好就背下來了。」
靈香望著玉立在搖曳的花影中的書香,忽然就覺得十分的熟悉。這種感覺,像是剝開一層又一層繁復的花瓣,終于嗅到了花蜜的甘甜。
她差點沖口而出,那個稱呼。
書香恬淡的笑容宛如天邊飄渺的雲朵︰「……姐姐來得正好,幫我把花瓣收起來罷。」
靈香回過神來,強迫自己把思緒放下,笑道︰「妹妹要這些花瓣做什麼?」
書香故作神秘︰「過一陣子姐姐就知道了。」
書香和靈香說笑著出了惜雲樓。
妍香遠遠地看見,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兩個黃毛丫頭!」
身旁的綠槐說道︰「如今老太太最疼的可就是她們兩個了,前兒莊子送來的瓜果,老太太吩咐只給了瑞哥兒、六小姐和七小姐。」
想起那件事來妍香就心煩,卻還嘴硬地說道︰「不過是幾顆瓜果罷了,往常老太太也沒少了給我的。從前老太太和大太太賞給我的東西還少麼?這點兒東西算什麼?」
說罷,便徑自轉身向前走去。
綠槐忙跟了上去。
妍香的臉色有些難看︰「現在得了好有什麼用?能尋個好人家才是長長久久的事!」
想到這里,妍香才覺得舒暢了些。老太太偏疼她們又怎樣?掌握著她們命運的,可是大太太……
春曉苑中,東次間已沒了旁人,唐廣才家的臉色灰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太太,奴婢是一時糊涂,以為價錢高的東西必是好的,結果辦錯了差事,求太太重重責罰!」
大太太沉聲問道︰「這一盒胭脂多少銀子?」
唐廣才家的顫著聲音回道︰「回太太的話,這一盒是……是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這一盒胭脂夠得上府里小姐半個月的月例了!
大太太氣得說不出話。
一旁的唐媽媽也覺得十分丟臉,自己的佷媳婦闖了這麼大的禍,害得二小姐和六小姐差點名聲受損,又把老太太驚動了,就算是大太太想護著她,也不好越過老太太去。
大太太捏著胭脂盒,竭力平定著心緒。
老太太讓采霜送來這盒胭脂,分明就是在指責她管家不嚴,唐廣才家的是唐媽媽的佷媳婦,自然也是大太太的人,老太太讓她處理這件事,就已經是在府里下人面前給她留幾分顏面了。
看著地上顫抖的下人,大太太怒火中燒。
唐廣才家的管著沈府各處的胭脂水粉,頭油皂角等物,實實是個肥缺,大太太也知道這些買辦背地里沒少借著做事揩府里的油水,只是要借重唐媽媽和唐廣才,她才睜一眼閉一眼。沒想到她們越發地猖狂起來。
老爺不在京里做事,家里收入的少,支出的多,漸漸已經是入不敷出。今年莊子收成又不好,明年還又接二連三的嫁娶等事……
大太太越想越是煩心,猛地拍了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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