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上一身夜行衣的墨逸軒,彥玉嚇得打翻了手邊的硯台,幾滴濺出的墨跡在雪白的中衣上格外顯眼。強力忍住想要尖叫的**,她瞪著眼,壓低聲音︰「你來做什麼?」
墨逸軒隔著蒙面抓了抓臉,似自言自語般說道︰「這樣都能認出來?」
彥玉心里月復誹,誰讓你長了那麼一雙勾魂眼,是個人都忘不掉吧。做了個緩慢的深呼吸,她雙手自然而然地貼在小月復上,保持疏遠有禮的姿態,行了一禮,聲音輕輕︰「不知王爺駕到有何見教?」
上下打量了彥玉一眼,墨逸軒負手不語,在屋里如領導參觀一般跺了一圈,實則在看附件有沒有耳線。確定沒有問題,他才坐,用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
見他又恢復了惜字如金的樣子,彥玉又淡定了幾分。她心想,這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來打醬油,既然來了想必是有事要提。拂了下袖子,彥玉端莊地坐好,儀態大方。
而墨逸軒卻是不喜她此般,盯著她瞅了半晌,鼻子里哼哼了兩聲。
敵不動,我不動,看誰耗得過誰。彥玉如是想著,又擔心外面有人進來看到了,面上強作的鎮定也多了一絲不安。
兩個人宛如耐力比賽一般誰也不開腔,墨逸軒單手支著頭,翹著二郎腿晃腳,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彥玉看著就煩躁,自己在這操心,始作俑者還充大哥,她很不爽。于是推翻戰略,扯著嘴角低聲說道︰「王爺,有話直說吧。」
吟一聲。墨逸軒晃著的腿停下來,接著換成另一側又晃起來,「容我先想想,該怎麼說。」
我靠!彥玉眼楮瞪得更圓,這人怎麼準備工作都不做一下,好歹也要打個月復稿什麼的吧。
「我長話短說。」片刻的思考,墨逸軒就開了口,「我們來做一筆交易。」
「交易?」彥玉听了在心里推測一番,並未察出他的深意,便看向他的眼楮。「還望王爺明示。」
戴著蒙面並不舒服,墨逸軒又抓了抓臉,沉聲說道︰「不要問過程,事成了,必然對你有利而無害。」
「王爺此言差矣。」彥玉表情淡淡,「對于未知的事情,一句有利無害並不能做為保障。小女對你口中的交易並無興趣,況且。小女似乎並無什麼東西能夠入了王爺的眼。」
墨逸軒被頂回來,皺了皺眉頭︰「需要你做的並不難。」
「哦?」彥玉心下好奇他究竟要自己做些什麼,但也十分謹慎,此時用一個語氣詞拋出引線,看看能否知道這個人的目的。
「只要你能接近元應雪,並幫我安插一個人在她身邊便可。」墨逸軒說完。語氣帶出幾分笑意,「想來,以你的智慧應該不難吧?」
彥玉腦海中飛速轉著,面上紋絲不動。回道︰「王爺過獎了,小女不過識得幾個字罷了。哪里有那般能耐。至于二姐姐,她與我關系並非親厚。王爺這個難題請恕小女無能為力。」
元應雪是什麼人,那可是準太子妃,墨逸軒要在她身邊安插人顯然是打了太子慕宇曦的主意。太子府規矩森嚴,要從外插個眼線進去並不容易,故此墨逸軒才會找上自己吧。從女眷入手,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如果為此冒險前來找自己,卻是不足,彥玉心知這應該只是交易的一部分。有了這第一步,便會被其牽絆,步步深入,為他做更多的事。因此,她只有拒絕。
來時墨逸軒就知道彥玉不會答允的那麼爽快,便開出了自己的條件︰「事成以後,我能找人為你解開蠱毒。」
玉輕笑一下,還真把她當傻子了。
對上這樣的彥玉,饒是墨逸軒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好在他並非真正的紈褲子弟,也算坦誠了一些︰「姬末不是我的人,但也有為我效命的理由。」
「是麼?」彥玉的語氣更輕,顯然是不信的。
墨逸軒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什麼?」
「王爺,我想你搞錯了。」彥玉指了指自己說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小女何德何能,讓王爺費心。」
「 當」屋外的響聲驚動了屋里談話的二人,只是一瞬,墨逸軒就消失在敞開的窗外,動作之快宛若一條靈動的黑影。
墨逸軒心里掀起驚濤駭浪,以他的身手居然都听不到有人接近,來者究竟是誰,剛才的對話又被人听了多少進去。
彥玉見人走了,忙不迭地自己動手關了窗子。
這時幾個丫鬟走了進來,紅霞說道︰「小姐受驚了,外面打碎了一個花盆,已經有人在收拾了。」
沒有武功的彥玉只當是有人不小心弄的,同時也擔心會不會被人听到剛才的談話,不過只是一想她就放下心來。畢竟自己並未答允什麼,而且因著墨逸軒謹慎的性子,也沒透露出重要的信息,就算听了去,也是枉然。
綠隻臉色有些蒼白,連帶著粉墨也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兀自想著心事的彥玉並未注意,而綠隻卻是按捺不住了說道︰「小姐,花盆碎了似乎是不祥之兆。」
「是啊小姐。」粉墨听綠隻開了頭,也說道,「青天白日的,又沒人動,花盆無緣無故就碎了,該不會是……」說到這里,她是不敢再說下去。
「嗯?」彥玉听了側過頭來看她們,「沒人踫花盆?」
「奴婢听到聲音就跑了出來,什麼都沒看到,就見花盆碎了。」綠隻說完,粉墨也說是,就連沉穩的藍月和紫竹也說是。唯獨紅霞沒有附和,只道︰「什麼不詳之說,如今姑娘求福,要傳了出去如何是好?你們可都記得管牢了嘴,別讓人听了去。」
贊賞地看了紅霞一眼,彥玉說道︰「沒錯,許是被貓兒踫倒了,不過是個花盆,碎碎平安麼。」
「小姐讀過書就是不一樣,要奴婢就說不出這樣的話,竟把事說吉利了。」綠隻拐著彎拍馬屁,倒也出自真心。
「好了,帶我去看看,是哪個花盆?」彥玉起身,跟在紅霞身後去瞧了。然而地上的狼藉已經被一個尼姑收拾好,換了一盆新的月季在那,一絲痕跡都不見。
這效率也太強大了,彥玉忍不住咋舌。第一現場被破壞,如今只能听听幾個丫鬟提供的信息了。
此時由綠隻做主要發言人,其余則作補充,紅霞認真地听著,似乎也在思考。幾個丫鬟里,紅霞是由始自終都跟著彥玉上過課的,故而心思也比她們要細一些。對于她們注意不到的小地方也做了匯報,對彥玉幫助很多。
首先花盆碎了後,泥土都摔了出來,但是並不見旁邊有腳印,可見應該不是動物的杰作。而且,那花盆中等大小,里面又裝著土,重量自是不輕,便是彥玉也不可能一下把它搬倒。地上並沒有拖拽的痕跡,若要放倒,至少應該是個大力士。
不過這花盆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墨逸軒來時才碎,難不成是幫自己解圍的?可是誰會這麼好心呢?彥玉思索不得,又到了用餐的時候,便先放在了一邊。
晚膳照例是豆腐青菜大米飯,一開始還能下咽的彥玉已經有些膩味,她深知節約糧食的道理,還是把自己那份消滅了。這兩日甜點心也吃膩了,彥玉給府里帶了信,惠娘很快送來了各式咸的辣的酸的點心,不止滿足了彥玉,便是惠清也跟著沾了福。
惠清不懂事,還妄想彥玉會在這里留許久,便挽留她。
彥玉模了模惠清的頭說道︰「姐姐身處塵世之中,是出不來的。」想著又反過來誘惑,「惠清呢?想不想跟姐姐去看看?」
「不想。」理所當然的拒絕,不帶一絲猶豫,惠清嘟著嘴,「我走了師傅會難過的。」倒是個至情至義的好孩子,彥玉心里嘆息,待惠清愈發好了。
有了這個小丫頭,倒是很解悶,至少剩下的兩周時間不至于那麼難過。
兩周……原來自己已經到了這里這麼久了,當真有一種度日如年之感。墨逸軒的到來提醒了她身處的處境,她還有三千絲剪不斷的煩惱,是免不了俗的。
四年前的重生,她如同浮萍一般,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小心翼翼地活著。現在如她計劃一般有了事業,也有了人脈,但是卻沒有健康。模著胸口,彥玉不止一次想要親手挖出跳動的心髒,將里面那討厭的蟲子挑出來,再狠狠地碾成灰。
想到墨逸軒的條件,她又有些心動了。姬末雖是不實誠,倒並非全是假話,而他肯同墨逸軒一起見自己,想來也是二人之間已經有了交易。
轉念,彥玉又想,為何一直偽裝的墨逸軒肯將自己真實的一面展現給自己?這些謎題,都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她也並不想知道太多,可腦袋總違背自己的心意。
眼下,還是安安心心地念經拜佛為妙,就算不為元應雪也該給自己求一求。若墨逸軒真的有急事,彥玉斷定想來還會再見自己一面,至少會在她離開之前出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