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買了車票,猶豫要不要上車,我也時常猶豫要不要想起,追記。
他和她的故事,在我釋懷的記憶里埋藏了多少的時光,久到我再次想起都沒有印象,都不敢說我見過這些平凡的幸福。是不是能記起的只有轟轟烈烈滄海桑田矢志不渝,是不是忘卻的只有平凡流淚安靜傷心無助心碎。
夏天終于過去了,夏天終究來了。
雨水很大,夏天的氣息在里面濃烈的散開,他還是那麼安靜的站在雨里,雨水潤濕了他帥氣的臉。眼眸里的哀傷變成雨露,然後滴滴落下。眼神終究成了死寂的秋水。我能看到他離開的腳印,如往常一樣,帶著那些無法遺忘,沒法出口的喜歡。
還是那把透明雨傘,她遁尋著他的腳印來了。雨季還堅持穿著白色長裙,白色的短衣是為了他特意打扮的吧?她看到我的影子,一瞬間欣喜,一剎那黯淡。朝我靦腆的笑了一下,然後微笑成了最大悲傷。她是為了他打扮才遲到的吧,可是這些除了沉睡在我生澀的相框里,將誰也不再知曉,光陰將會埋藏所有的失望。目送她提著長裙,踩著涼水,過馬路,連我都希望時光是偉大的治愈師。
拿起相框,扶去干澀的灰塵。在涼水里踩過的腳,干淨的馬路,以及男孩的背影,在記憶里漫開,嘴角突然干澀下來,張開嘴,他不想說我都想說了。眼角有些濕潤,眨一下眼,她不流淚我都流淚了。
屋子里有一個精致的紙箱,是他送給我的,里面有大把大把的D,以及陳舊的D機。他送給我的時候,每當目光接觸到D的瞬間,屋里都彌漫起淡淡的想念。那時候她喜歡听多種D,唱各種歌;而他暗地里為她買了好多好多的D,每次他鼓起勇氣要送給她的時候,不是有他的兄弟找他去打球就是有她的好友找她談心。他的臉從一開始的微紅,到最後的死白,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最後的無奈。他都沒有好失望,只是他把D都存放好,等待下一次機會只是他還是默默的喜歡她。而她,每一次都從他的背影之後看到自己所喜歡的D來,可是每次都因為種種理由而錯過。很多次以後她都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自己喜歡自己的D呢?他到底有多麼喜歡自己呢?每當我打開紙箱,都听到D暗暗的哭泣,它們藏著多少無奈,多少思念,多少喜歡,我們都無從知道,也無法理解。
如果王子沒有吻醒沉睡的公主,如果騎士沒有遇到受傷的女孩,如果你沒有听到我的愛,如果我沒有看到你的臉,如果一切都有自己的幸福……
打開手機,漫過耳線的是她的聲音。他曾經無數次的向我借手機,想要給她發短信,可是時光總是扭曲了他和她幸福的期望,似乎沒有原因。他發的那些在大雨里告訴她哪里有雨傘的短信;在寒冷里要她多穿衣服的短信;在十二點以後強行要求她關燈休息的短信。都如同落入深井的石塊,再也找不到。而他只是在一次聚會上,默默的打開手機錄下她的歌聲。她在唱歌的時候,都有注意他,可是她的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她看到他在擺弄手機,于是越唱越感人,越唱越悲傷。其實沒有人知道他是听得最認真的人,因為是她唱的,因為那首歌是他寫的。
發信箱里全是他的短信,……光陰似乎欺騙了幸福的眼楮,讓它找不到他如她。那些連外人看到都會溫暖的關懷,那些連天空看到都會流淚的等待,都只因為他發的短信前面沒有加106而石沉大海。三個數字足以改變成為悲傷,改變幸福成為回憶。他和她都不知道命運玩弄他們,他們一直在追尋,一直在等待,可是越多的希望就有越多的絕望。
錢包里散落出一張張的車票,那個時候他和她會坐一路公交車回家。那一路公交車都很少有人,因為環城的線路過長,比其它車貴。可是他和她都會不約而同的選擇這路車。因為有一路高大的梧桐,透過陽光它總是發出夏天的味道。他在車上總是愛坐靠邊的位置,她愛坐離他不遠不近靠左邊的位置。他曾在車上遞給她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的字體是「我喜歡你,能不能讓我試一試,照顧你」然後他飛快的下了車,然後她飛快的紅了臉。幸福從兩人的間隙里呼嘯而過,溫暖了夢冰涼了心。第二天她的紙條出現在他的桌上,那樣漂亮的字體,對他來說那麼惡毒。
「你很討厭!」他一剎那想笑了,卻哭出了聲,然後在那一天里消失了。而她寫的紙條其實是「我也喜歡你」。他們都不知道,他的一個朋友因為喜歡她而更換了紙條,她的一個朋友因為喜歡他幫忙寫了紙條。世界就因為四個字安靜了下來,沒有一絲漣漪。兩個人的世界好像下起了雨,只能透過百葉窗隱約的看到,但是听不見雨聲。什麼也听不見。那個世界再也不會出現一些簡單得心碎的詞,無奈,傷心、絕望。因為一切都安靜的黯淡下來,安靜的過去,安靜得再也不出現。他在左邊的座位旁刻下了「祝你幸福」然後再也沒有坐那路公交車,她一直坐那路車,直到把右邊的坐位旁都刻完「怎麼了,你怎麼消失了」。終于那路公交因為乘坐的人少被取消了。當站牌被斬斷,落在地上產生巨大的震蕩。她站在旁邊因為听到巨大的聲音而害怕。再大的眼楮都裝不完淚水,于是嘩的一下。他站在很遠的地方,看到破碎的車牌,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轉身埋沒在人群里,誰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麼巨大的陰影。
于是真的就安靜的結束了。
安靜的結束了。
結束了。
他們害怕離開,我卻害怕重遇。等眼淚干了成了痕跡,等浪漫過了成了理智,等突然。
起發過的誓。以為說記得,情就還在。那年他們都為愛不顧一切的孩子,現在他們是否知道有些人再喜歡也不是你,有些來再想記得也要忘記。
他和她,你們到底是活在我生澀的回憶里還是封塵的現實里。
很多年以後,當他在回到當初的那間教室。二手的吊扇依舊無助的轉。他再次坐到吊扇下面,那張課桌是她曾經用過的吧。他都沒有想到那麼多年過去自己都沒有再遇到她,都沒有想到自己依然清晰的記著她,更沒有想到課桌上依舊的秀氣字體「我好想你呀」。這個印痕很新,是最近刻的吧?他那麼想,然後順著忽暗忽明的光線把視線放到右手最後那張課桌上。她當初有沒有這樣偷偷的看過自己呢?他只是那麼想。然後看見「我」字上分明的水跡。
然後水跡流到「好」字上,最後流到「呀」字上就掉下了桌,分出滴滴的聲響。
我,也很想你呀。
很多年以後,當她再次來到學校那個小賣部,再次看到垃圾桶旁的冰棍包裝紙,再次彎腰拾起它扔進垃圾桶,她都想再次看到那張冷峻的臉,以及听到那句溫暖的話,「讓我來吧」。單車輕輕的碾碎了那麼多年的記憶。可是情感是不是也碾斷了呢?那個時候她會看見他和另外一個男生比吃冰棍誰吃得多,然後兩個人都吃得發紫,估計再吃下去都要印堂發黑了。冰棍包裝扔了一地,當她準備幫他收拾的時候,他就側過臉,溫和的說,讓我來吧。
那麼如今他還會那麼溫和的說話嗎?
很多年以後,他又回到那顆高大的梧桐下,太陽依然漫過綠色,夏天的氣息比從前更濃。他的衣著從白色的體恤到黑色的西裝,身旁從有一個她到沒一個她。他依然會做當年那個好看的街舞動作,差別只是時光還有誰。身旁的學生朝著他這個帥氣的穿著黑色西褲的還跳街舞的哥哥發笑,而在那個時候是她笑得花枝朝展吧。而當時的她,有沒有想過,那麼多年以後,他都會回憶起那種笑容。都好想再次看到。這些,她知道嗎?
這些她知道嗎?
很多年以後,她都已為人妻,她的丈夫就是當初那個更換紙條的他的兄弟。她從丈夫的嘴知道了當初的事,她很平靜。然後又回到那是個車站。那里現在已是車水馬龍,沒有當初那樣的荒涼。可是在她眼里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曾經在這里斷掉的感情是不是還埋藏在這里?是不是一直都沒有變過?是不是當初他下車的瞬間一切都定了下來?是不是無法改變?自己還像那時候那樣迷戀他嗎?我知道嗎?他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
很多年以後他們終于再次見面,也許是在曾經的城市,陌生的機場,他跨著一個旅行包,她牽著孩子的手。匆匆的擦肩,剎那的轉身,突然的停下,然後站下來,兩個人的樣子還像當初在學校里那樣,可是那種笑容從來都沒有那麼落寞吧?可是那個身影從來都沒有那麼無奈吧?于是機場的咖啡廳比從前更加的溫暖。也許是在曾經的學校里,他依然躺在那片草地上,她依然站在旁邊看或暗或明的天空。當年的情景一下子從這些已經翻修過的房子,這些已經陌生了的場,這些已經物是人非的景象回到他們深色的瞳人里。男孩子都會羞澀的踫旁邊女生的小手,意思是可不可以牽著你的手;女孩子都會在抽屜里放一個玻璃瓶,然後上課的時候給喜歡的男生疊千紙鶴。這些情景和當初的沒什麼不一樣,不一樣的只是時光和誰。
可是不論在哪里都回有最好的那句話吧。再見。也許是她的孩子說︰「媽媽,要晚點了呢」然後兩個人都有好多的淚水想要流出來,但最後都在再見里面隱忍了下來。那麼再見。再見。也許是在學校天次暗淡,他的老板要他回去加夜班,他轉過頭看她的眼楮里已經失去了光芒。
然後突然覺得自己的眼楮好痛,然後再見,然後消失。
再見。
再也不見。再也不見。
他和她,你們到底是生活在我生澀的記憶里,還是封塵的現實里?
他和她,你們都散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和她,你們在哪里?你們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