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州地處西北,到了十月中旬,天氣就已經冷了下來。
大街上,李洪濤不斷的跺腳,身上那件秋裝根本就抵御不了寒冷的北風。站在他旁邊的張玉璇更是凍得鼻子通紅,連連哈著霧氣。如果不是兩人身上的衣服還算整潔,干淨的話,恐怕誰都會認為他們是進城乞討的難民。
「玉璇,冷不冷?」李洪濤這是明知故問。
張玉璇搖了搖頭,她也在說謊。
「冷的話,就跳一跳,照我的樣子,做做運動。」
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做著體操。現在讓他感觸最深的是,這個世界沒有報紙,讀初中的時候,別的學生都有棉衣、羽絨服,他就只能在衣服里塞幾層報紙,御寒的效果還挺不錯。
「小李哥,恐怕五世子今天不會出來了。」
「再等等,天黑後,我們就回客棧。」李洪濤本不願帶張玉璇來的,可張玉璇硬是要跟著來,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答應了。
張玉璇嘆了口氣,也連連跺腳。
這時候,節治府門外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朝這邊看了一眼,立即就走了過來。
「李大哥,玉璇姐,你們……」來的人正是湯圓圓,「你們怎麼在這里?」
「我們是來找五世子的,可是……」
李洪濤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趕緊說道︰「圓圓,快去幫我們請五世子出來。」
「這……好的,我這就去,你們稍等一會。」湯圓圓趕緊跑回了節治府。
不多時,朱孝信急匆匆的趕了出來。
「李將軍,你們……」朱孝信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李洪濤,「你們怎麼不叫人通報一聲?」
「哎,都怪末將愚鈍。」李洪濤看了眼那兩個守門的親兵,又說道,「臨走時,沒有帶上足夠的銀兩,結果……」
不用李洪濤多說,朱孝信就明白了過來,肯定是李洪濤沒有給茶水錢,或者給的茶水錢不夠,那些守門的親兵就沒幫他們通報。
「李將軍,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談吧。」朱孝信也沒有帶李洪濤進節治府,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樓。
點了幾個菜,兩壺米酒後,朱孝信就把小二支走了。
「世子,我是來求你救命的。」
「救命?李將軍,我十多日前,不是已經派人給你送去了銀兩與糧食,難道他們沒有送到?」
「不……不是,銀兩與糧食都收到了,只是……」李洪濤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現在有上千難民住在了百市集,一日要消耗掉二十擔糧食。世子送來的糧食,加上末將之前結余的糧食還能勉強支撐月余,只是這天氣冷了下來……」
「你們的軍餉中不是有置辦御寒衣物的……」朱孝信沒有說下去,不用猜,肯定是李洪濤把用來給軍士置辦衣物的錢拿去買糧食賑濟難民了。「李將軍,看來是我疏忽了。」
「世子體恤官兵,我帶全隊將士感謝了。只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還沒什麼,勉強頂得住,可是那些難民,特別是老人,孩子……」
朱孝信嘆了口氣,說道︰「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往年要到月底天氣才會轉冷,現在才是月中,哎!」
李洪濤眨了眨眼楮,等著朱孝信繼續說下去。
「這事,恐怕……」朱孝信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李將軍有所不知,現在我還沒有正式成為少營統帥,沒有拿到俸祿,每月也只有點零花錢,前幾日,還全部用掉了,現在……」
「世子愛民恤士,末將佩服不已,只是……」李洪濤並不知道,朱孝信上次給的五百兩銀子,還有三百擔糧食,有一大半都是「私房錢」,楊佩德撥的錢糧只佔一小半。
「這事確實緊急,天氣轉冷,如不能盡快解決御寒衣物的話,恐怕今年又有很多百姓會被凍死。」朱孝信也是一副一籌莫展的神色,「只是要申請錢糧的話,還得要父親批準,且今年賑濟難民已經花費不少,如果其他人反對,這事恐怕會拖上好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
「救命如救火,拖下去的話……」李洪濤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世子,末將有一辦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麼辦法?」朱孝信立即問道。
李洪濤猶豫著沒有說出來。
「李將軍,只要能救百姓,不管什麼辦法,不妨說出來,我們也好商議。」
李洪濤看了朱孝信一眼,這才很是為難的說道︰「錢可以借,只是這借錢人得有值錢的東西拿來抵押,而且……」
「借錢的東西?」朱孝義立即皺起了眉毛。
「找匯廣錢莊借,等少營正式成立,就可以用軍資償還借款,只是末將孑然一身,沒什麼長物,恐怕……」
「李將軍說得正是,你沒有東西可以抵押,我有。」朱孝義咬了咬牙,說道,「還請將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等到朱孝義離開後,李洪濤這才笑了起來。
「小李哥,你笑什麼?」一直坐在李洪濤身後的張玉璇問了出來。
「笑朱孝信太仁慈,太厚道。」李洪濤讓張玉璇坐到了身邊,「借錢這事,他平常恐怕也想不到,畢竟節治使世子,什麼時候會缺錢?再說了,他要沒有零花錢,恐怕下級都主動送上門去了,還需要他去借嗎?」
「可是……」張玉璇確實搞不懂李洪濤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朱孝信確實是個很愛護百姓,體恤士卒的人,我利用的也正是他這一點。」李洪濤笑著把住了張玉璇的肩膀,「現在,他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呢。」
李洪濤突然做出親密動作,張玉璇臉一紅,腦袋差點就埋到了懷里。
「你餓了吧?我們先吃東西,等下朱孝信自然會把錢送上門來。」
李洪濤也真是不客氣,又點了幾盤菜,要了兩壺酒,大吃特吃了起來,反正最後是朱孝信買單,又不需要他付賬。
張玉璇也沒有多問,埋著頭扒起飯來。
兩人酒足飯飽後,又等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朱孝信才急匆匆的趕了回來,還帶來了一大疊銀票。
「李將軍,這里是一千五百兩銀票,不知夠不夠?」
「一千五百兩?」李洪濤驚訝的瞪大了眼楮,以為自己听錯了。
朱孝信還以為不夠呢,趕緊說道︰「如果不夠的話,我再……」
「夠了,夠了。」李洪濤回過了神來,「末將替甲隊百余官兵,百市集上千百姓感謝世子的大恩大德,感謝世子的救命之恩。」
「李將軍言重,讓官兵忍饑挨餓,讓百姓吃苦受累,是我們沒有做好啊。」
「世子嚴重了……」
……
一番感激之後,李洪濤這才帶著一千五百兩銀票,與朱孝信告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崮梁,連夜趕回了百市集。
「朱孝信給了你一千五百兩?」蔣晟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李大哥,這銀票不會是假的吧?」
鄧頤斐也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水辛逸更是對李洪濤刮目相看,可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鄙夷,畢竟這錢是李洪濤「騙」來的。
「假的?匯廣錢莊就是朱家開的,朱孝信會給我假銀票?」李洪濤笑著搖了搖頭,「蔣晟、水辛逸,你們明日就帶一隊人去崮梁,把銀票換成銀子。」
「那得多帶點人,這一千五百兩白銀可不是個小數目。」
「可以,帶上十名官兵。」李洪濤並不擔心,有水辛逸同行,安全不是問題。
「只是,這會不會有問題?」蔣晟仍然有點畏首畏尾。
「什麼問題?」李洪濤白了蔣晟一眼。
「這……」
「蔣兄弟,這事你就別擔心了。」鄧頤斐笑著說道,「這錢肯定是朱孝信拿他的物品去抵押借出來的,就算此事讓朱仕琿知道了,朱仕琿還能拿他最喜歡的兒子怎麼辦?總不會打朱孝信的**吧?」
李洪濤立即笑了起來。鄧頤斐才來不久,卻表現出了足夠的才能,特別是在膽色方面,遠超過了蔣晟。
「我是說,如果讓朱仕琿知道我們騙……」
「誰說我們騙朱孝信了?」鄧頤斐搖了搖頭,「我們是少營官兵,朱孝信是少營統帥,統帥體恤下情,撫恤官兵,這還有錯?朱孝信仁德有余,到時候他必然會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會把責任推卸給下級……就算朱仕琿知道了,也最多覺得李將軍很貪婪,還能拿我們怎麼樣?」
「可是……」
「好了,此事不必多說。」李洪濤也有點不耐煩了,「大家都早點去休息吧,我還要練字呢!」
哄走了三個屬下後,李洪濤半天才安靜下來。
原本他不想去騙朱孝信的,畢竟李洪濤覺得朱孝信這人還不錯,不說別的,愛護百姓這一點,就讓李洪濤對他很有好感。可想到近千難民,上百官兵過冬的問題,李洪濤不得不出此下策。
「小李哥,今天要繼續嗎?」張玉璇在一旁低聲問了句。
李洪濤回過了神來。「當然,昨天我們到哪了?」
李洪濤也沒再多想,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這天又沒塌下來,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