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李洪濤就讓鄧頤斐去換銀兩,他去了「黃氏野味」店。
這是黃季在崮梁開的野味店,現在黃季已經改名叫黃俊。李洪濤沒有去店里,在街對面朝正在招呼客人的湯 遞了個眼神,然後帶著湯 穿過了幾條胡同才停了下來。
「李將軍怎麼不去店里坐坐?」
「不必。」李洪濤根本就沒有心情給湯 解釋什麼叫「保密工作」。「你趕緊以收購野味為名,回百市集一趟,讓賀平與田方帶十個兄弟過來,務必在明天一早到達。」
「很急?」
李洪濤點了點頭,覺得湯 有點羅嗦。
「那我現在就去跟黃老板說一下。」
「等等。」李洪濤叫住了湯 ,「讓黃季晚上到醉仙樓找我。」
湯 點了點頭,立即就跑開了。
李洪濤又在胡同里呆了一陣,繞了好幾個彎子才回了客棧。鄧頤斐才帶著銀兩回來。五百兩白銀就是五十斤,鄧頤斐的體力本來就不怎麼樣,也累得夠嗆。
「都在這里了,要點一下嗎?」
「你辦事,我還信不過嗎?」李洪濤又說道,「明天賀平與田方他們帶人過來,我們還要住一個晚上。」
鄧頤斐點了點頭。「也好,這樣路上好有個照應,不然我們帶著這麼多的銀兩也不太安全。只是,我們要不要換家客棧?」
李洪濤微微皺了下眉毛,這家客棧確實貴了點,兩個房間,一晚上就要五十錢,簡直就是搶劫。
「不然今天晚上又有人找上門來的話,李大哥可吃不消。」
李洪濤一愣,立即一把抓住了鄧頤斐。
「李大哥,我只是無心之言,你可別往心里去。」鄧頤斐那笑嘻嘻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在道歉。
「你小子現在膽子不小了哇?給我記住,這幾天的事情都是機密,回去後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
「當然,當然。」鄧頤斐立即笑著點頭。
李洪濤瞪了他一眼,這才松開了手。剛要開口,李洪濤就听到了門外的腳步聲,是靴子踩在青石地板上發出的聲響。
「李將軍在嗎?」
「節治府的親兵。」李洪濤低聲對鄧頤斐說了一句,這才大聲答道,「在,請問閣下是?」
「李將軍,主公請將軍去一趟。」
李洪濤一驚,朱仕琿這時候找我干嗎?
鄧頤斐也是一驚,看著李洪濤的那眼神,分明在說︰朱孝蕊的事穿幫了。
「好的,請稍等。」李洪濤咬了咬牙,示意鄧頤斐帶上銀兩躲到一邊去,這才過去開了門,「這位大哥,不知該怎麼稱呼?」
「小的姓謝,李將軍不必客氣,主公還在等著將軍呢。」來的是一個年輕士兵,看樣子不是軍官。
「這個……」
「將軍請吧。」
李洪濤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那名親兵離開了客棧。
一路上,李洪濤有點忐忑不安。雖然他不認為朱仕琿要對付自己,來傳話的只有一個親兵,如果朱仕琿要搞什麼名堂的話,怎麼也要多派幾個人過來吧。但是李洪濤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朱仕琿老奸巨猾,也許怕派的人多了,李洪濤聞風而逃,才派了一人前來,免得李洪濤生疑。
從側門進了節治府之後,李洪濤更加不安了。上次「受封」的時候,他也是從側門進的節治府。當時側門這邊就只有幾個親兵,今天卻有十多個。朝書房走去的時候,李洪濤又覺得自己有點疑神疑鬼,杞人憂天。如果朱仕琿真要對他不利,在他踏進了節治府的那一刻就完蛋了,還需要到書房才下手嗎?
「李將軍請吧,主公正在等將軍。」
「勞煩謝大哥了。」
進了書房後,李洪濤才松了口氣。里面只有朱仕琿一人,就算在暗門暗格里藏有軍士,他也有足夠的把握,在別人干掉他之前,先抓住朱仕琿做人質。
「李將軍請坐!」朱仕琿比朱孝信要威嚴得多,「听孝信說,將軍是昨日到的吧?」
「主公客氣了。末將應五世子的邀請來商討少營建軍一事,所以……」
「本來我想這幾天請將軍來崮梁一趟。」朱仕琿一邊說著,一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既然將軍來了,就不用再勞煩將軍專門跑一趟。」
「不知主公有何事吩咐?」李洪濤也平靜了下來,看樣子,朱仕琿確實不會拿他怎麼樣。
「首先,我要感謝將軍。」朱仕琿壓了壓手,「李將軍請坐,別客氣。」
李洪濤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上次小女之事,還多虧將軍。」朱仕琿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李洪濤。「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將軍訓練部隊用的‘拉練’,是什麼訓練方法呢?」
「這個……」李洪濤遲疑了一下,把大概情況講了一下,當然他沒有提任何與朱孝蕊有關的事情。
朱仕琿听得連連點頭。「孝信說的沒錯,將軍確實是統軍之才,竟然能想出如此奇特的訓練辦法。」
「主公過獎了,末將只是誤打誤撞而已。」李洪濤有點不爽了,怎麼朱仕琿與他兒子一個德行,那些喜歡打听別人的「**」。
朱仕琿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李將軍,現在少營甲隊的情況怎麼樣?」
李洪濤略做思考,才說道︰「不瞞主公,甲隊至今沒有招齊兵員,訓練也不到位。加上前段時間賑濟難民,還要修建營地等等,所以……」
反正,李洪濤的意思就是,甲隊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準確的說,是更多的資金才能夠形成戰斗力。
朱仕琿又考慮了一陣,說道︰「開春之後,恐怕暉州又不得安寧了。」
李洪濤心里暗暗一驚,朱仕琿這話是什麼意思?
「末將不能替主公排憂解難,實在有負主公厚愛!」李洪濤趕緊站了起來。
「李將軍仁義忠厚,一片忠心,可嘉可獎,只是……哎!」朱仕琿長嘆一聲,「現在虎嘯軍大不如前,如果明年春播時節再遭兵亂的話,百姓可就遭殃了。」
「為報答主公,保境安民,末將粉身碎骨在所不辭。」李洪濤這話說得很重,他心里卻很不爽。朱仕琿明顯比他那個還略顯稚女敕的兒子老辣得多,兩句話就把老子逼到無從選擇的地步。
「李將軍能有此心,實乃暉州百姓之富啊。那麼,將軍可否替百姓前去守衛虎口關?」
操你***,這是我不想就能不去的嗎?李洪濤當即就在心里大罵了起來,可嘴上仍然毫不遲疑的說道︰「主公有令,末將不得不從,百姓有難,末將不得不往。」
「那麼,等少營正式成軍之後,甲隊就開赴虎口關,從左營那接過虎口關的駐防權。」朱仕琿也听出李洪濤是十萬個不願意。「李將軍可有其他要求?」
「為主公效勞盡忠來末將的職責,只是……」李洪濤話鋒一轉,說道,「虎口關連年失修,甲隊這點兵力恐怕難以守衛。末將與甲隊百余官兵身死事小,可暉州百姓遭難,主公受驚事大,這個……」
朱仕琿心里也暗笑了起來,這李洪濤確實是個貪婪之人,幾句話一過,就要錢要糧。
「那麼,我給將軍三千兩白銀,命將軍召集民夫,修繕虎口關,不知將軍覺得如何?」
「主公,錢乃小事,只是這招人修關之事,恐怕不是錢能夠解決的。」
「這個……」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將軍認為還需要什麼呢?」
「民夫也是百姓,現在糧貴,就算給足工錢,恐怕也無人願來。另外,寒冬十月,伏牛山一代風大,恐怕無人願意外出勞作。」李洪濤沒有直說,他要的是糧,要的是棉花與布匹。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李將軍所言有理,那我再撥五百擔糧食,五十擔棉花與三百匹布帛,將軍覺得夠了嗎?」
「足夠,只是,末將想斗膽問主公一句,主公是想永絕邊患,還是暫時抵擋永盛軍呢?」
「李將軍此話何解?」朱仕琿立即集中了注意力。
「在末將看來,修繕虎口關只能暫時擋住永盛軍,總不能今後年年都出資修關吧?」
「那將軍有什麼辦法可以永絕邊患呢?」朱仕琿來了興趣,在他看來,這個山野村夫難道還懂得治理州縣的大道理?
「請主公恕末將直言……要永絕邊患,必要整頓邊防,要整頓邊防就要民力,要民力,就要遷民戍邊。末將率軍拉練時,見虎口關附近十鎮九廢,百姓紛紛逃往內地。如無百姓作為基礎,恐怕甲隊兵力擴充十倍,也不足以守衛邊關。」
這次,朱仕琿遲疑了很久,才慢慢說道︰「看來,李將軍並不僅僅是將才啊!」
李洪濤並沒有感到擔憂,朱仕琿這句話的語氣里並無任何惡意。
「確實如此,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朱仕琿沉思了一陣,「李將軍可有良策讓百姓遷到虎口關附近定居嗎?」
听到朱仕琿這麼一問,李洪濤也暗笑了起來,在關系到了朱家基業的問題上,朱仕琿還不是那種妒賢嫉能的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