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國都須彌峰)
安陵禹灝直直的站在那里,整個人就像在血池中走出來一樣,手緊握著劍,銀白的頭發也被染成了血紅,低著的頭讓人們看不清的表情,天地一片靜謐,其他的人也都愣在了那里,劉蒙食指堵住,輕發出了一聲「噓!」示意大家不要出聲,想必他是知道原因的,所以誰都沒有說話。
「嗚嗚•••」幾聲嬌弱的聲音傳入耳中,望向發聲的地方,一只狼幼崽顫栗著走了出來,晃晃蕩蕩的跑到一匹母狼的身邊,使勁的用頭撞著,不斷的發出嗚咽的聲音,似乎要叫醒它的媽媽,它還不懂死亡意味著什麼,像在等待平時母親愛護的孩子一樣,撒嬌般的在已經死去的母狼身邊來回蹭著,舌忝舐著它母親身上的血,讓人都不忍看下去,即使再凶狠的事物,也有柔弱憐愛的一面,上天賦予世間公平,不論是人還是動物,總會觸動內心深處,生出情愫。
安陵禹灝似乎也听到了聲音,拿起沾滿鮮血的劍,漠然的徑直向那只狼崽,正要揮劍繼續殺戮的時候。
「安陵禹灝,不要!」是蕭堇墨響徹雲霄的激動喊聲,他不能看著那只可憐的狼崽繼續死在劍下,眼前的安陵禹灝已經變成了惡魔,凶狠殘暴,令人發指。
蕭堇墨的叫喊聲果然起到了效果,停下了劍,轉身卻向他走去,步步的緊逼,濃烈的殺氣,那個說過永遠會守護他的人已經銷聲匿跡了嗎?沒有退卻,沒有怨恨,只是冷靜的站在那里等待著。
「是你們殺死了楓兒!」惡狠狠的聲音再次出現。
「堇墨,快暫且躲避一下吧,一會再和你解釋。」劉蒙看見事情不妙,用力的欲把蕭堇墨拉走。
「嗯嗯,堇墨哥哥,我怎麼看安陵禹灝都不太對勁,快點離開一下吧!」夢兒恐懼的勸道。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蕭堇墨使勁的掙月兌了劉蒙他們的束縛,不僅沒有離開,反倒是迎上前去。
周身邪風肆虐,青絲散亂,眸含若瞑,病魔纏身,意態憐人,姣麗無雙的容顏下卻是無盡的哀傷,凝眸望著安陵禹灝,風魔的他是否還認得眼前的人兒。
「殺了楓兒的人都要死!」積壓心里的情緒無限制的涌出,怒目而視,在那已是血色頭發下的竟是一雙紅瞳,如鮮血般的濃艷,沒有了從前的風流狂妄與任性囂張,只剩這滿目的仇恨與殺戮,顫抖的手青筋暴出,再次張狂的舉起劍,邪惡的向蕭堇墨的頭部劈下。
「禹灝,醒醒吧,好嗎?」沒有急切的躲閃,只是輕輕的呼喚,四目相對,天地間一片死寂,忽然間風雲突變,狂風乍起,日月失色,在已經來不及劉蒙他們解救的時候,劍卻在蕭堇墨的頭上停下了,發絲已被劍刃斬斷許多,隨風飄落,如仙女的彩綢般光華柔軟的自由紛飛。
「禹灝,對不起。」那壓抑已久的淚水終于決堤,肆意的流著,和那干裂的薄唇間泛出的絲絲血跡融合在一起,淚睫慘黛,因為蕭堇墨什麼都明白,知道安陵禹灝不能沾染鮮血卻為他拔出了利劍,知道安陵禹灝雖神智不清卻是為了楓兒拼命,知道安陵禹灝那強硬外表下卻獨自背負罪責的心。
就這樣望著安陵禹灝,深眸對上紅瞳。
「蕭堇墨,你說為了天下蒼生,你定不會有任何退讓,我記住了,希望你記得。」「是我,那又怎樣?」「你永遠也不會理解愛,因為你不配。」「此刻不為天下蒼生,只願為他一人拼命。」「其實你這個大男人偶爾脆弱一下,比凶巴巴的樣子可愛多了!」「蕭堇墨,我要你記住,就算世間所有人都仇視你,我安陵禹灝永遠是站在你身邊,是去守護你的人。」一幕幕,一聲聲,似回憶,劍落地。
「蕭•••蕭堇墨。」眼褪去了血紅,空洞迷茫的眼神像在尋求慰藉的憐者,然後便倒在了他的懷中,那個使他墜入地獄卻又用命去挽回的蕭堇墨。
「小皇子!」「安陵禹灝!」劉蒙和夢兒一同跑了過去,蕭堇墨緊緊抱著昏厥的安陵禹灝,倚在樹下,一點點的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漬,仿若在精雕細琢一部精致的至寶,不允許有絲毫的瑕疵來污染了美的存在,依然是淚如雨下。
那只而狼的幼崽竟然也顫顫巍巍的跑到蕭堇墨的身邊,一邊嚶嚶的叫著,一邊在他的身上蹭來蹭去,完全沒有懼怕的意思,反倒是十分的依賴。
「蕭公子放心,小皇子他是因為•••」劉蒙緊張的解釋道。
「我知道。」輕輕道出的三個字,卻像在訴說一件讓人悲痛的故事。
「因為什麼啊?」夢兒不解的問道。
「你個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干什麼?」劉蒙嫌棄的說著。
「我小孩子?好你個劉蒙,這麼重要的事你們都知道,就不讓我知道,哼!」夢兒不高興的嘟囔著。
「夢兒,不要鬧了,以後有時間再告訴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小皇子好好休息,我們還得去采藥,現在時辰已經耽擱了,再不快點采藥就來不及了。」劉蒙理智的說著。
「哎呀,我都忘了。」夢兒拍了下腦袋,恍然大悟的說。
「你說前方就是萬了?」
「嗯,前方就是了,我們已經在樹林的盡頭了。」
「好,你的傷勢好像很嚴重啊?」劉蒙望向夢兒流血的手臂。
「哦,沒事的,采藥要緊。」夢兒擠出一絲微笑。
「真是個孩子,有必要那麼倔強嗎?」說著,劉蒙一把拽過夢兒,「 !」撕去了受傷手臂的衣服。
「啊!劉蒙你•••」夢兒被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
「閉嘴!」接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青色花紋的小瓶,用嘴咬去瓶塞,把里面的藥面倒在傷口上。
「啊!」夢兒輕輕的叫了一聲,柳眉蹙成一團。
「疼吧!忍著點,這是宮中上好的療傷藥,幸好隨身帶,以備不時之需。」說著,劉蒙從她的另一只完好無損的袖子上又撕下了一條,把受傷的手臂包扎起來。
「你!」夢兒哭笑不得。
接著劉蒙卻月兌下了外衣,披在了夢兒的身上。
「先不要多說話,听我說,已經來不及了,我去采藥,他們身邊必須有人保護他們,你在這里照顧小皇子和蕭堇墨,還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說罷,不等回話,便急匆匆的消失在樹林中。
注視著劉蒙遠去的背影,夢兒輕嘆了一口氣,和蕭堇墨依偎在一棵樹下,抬頭望向蒼穹,淚水悄然滑落。
「殘兵敗將!」突然不知從哪出現的空靈的聲音,樹林中四處回蕩著冷若冰霜的聲音。夢兒機敏的站了起來。
「是誰?」
「帶走安陵禹灝的人。」沒有過多的回答,簡單直接的說明了來意,看來絕非等閑之輩。
「有我在,誰都不許撒野。」
「我沒有時間和你糾纏,也不用你的允許。」只見一個身披黑色巨大斗篷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來無影的閃現,黑色的長發遮住了一半的臉,沒有表情的另外半張臉上透出絲絲的寒氣。
夢兒站在蕭堇墨和安陵禹灝的身前,企圖阻擋住他的視線,還沒有覺察到行動,黑衣人早已越過夢兒,來到了他們眼前,可見他根本就沒把任何一人放在眼里,也不會去糾纏,他做事的最好辦法就是直接取勝,不耽誤片刻。
「決不允許!」蕭堇墨終于停止了擦拭,深低著頭,卻字字有力的吼道。
「阻擋者死!」隱約間,竟然看見在被頭發遮擋住的臉部的青色印記竟然在發生變化,像安陵禹灝剛剛充滿血紅的眼楮,他不願費周章,四個字便告之蕭堇墨的命運,一只如千年寒冰的手扼制住了蕭堇墨的咽喉,但那只手的主人卻也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人也是如此的冰冷。原來世上同樣還有得這樣怪病的人,只可惜此時不是病友,而是阻礙任務的人,況且得了這種病的人與其活著,不如替他了結算了,否則只會更加的痛苦,這些苦痛都只有自己才會明白,外人又能體會多少?
黑衣人想到這種悲痛便不由得更加大了力氣,蕭堇墨頓時讓窒息感瞬間傳遍了全身,沒有乞求,更沒有放手,似曾相識的場景,相似的境遇,懷中的人兒卻已不同,那次他為他命懸一線也絕不放手的強硬,所以這次他也願陪他共度最後的生命。力量越來越強大,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手卻從未松開,眼前已變得漆黑,難道是天黑了嗎?
一陣清風拂過,頸間的發絲也隨風舞動起來,蕭堇墨似乎能感覺到自己也隨風而去的輕快。
「楓印?」一聲驚呼。
突然間天地一片光明,陽光,綠樹,青草,還有懷中的安陵禹灝。
「咳咳•••」蕭堇墨喘著粗氣,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松開他。
蕭堇墨緩緩的抬起頭,一眼望去,便是這個一臉驚詫的黑衣人不安的眼神,微微的顫抖著,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一直面無表情的他竟然會有如此的變化,對熟識他的人來說,這是他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事情,一個冷面無情的鬼門三煞之一,一個向來殺人不眨眼的寒煞,一個做事果斷,從不背叛鬼王的孝子,竟在今日,盡然會出現如此緊張的表情,蕭堇墨也只是疑惑的盯著他看,不知道他心中的算盤,雖有張如此標志的臉,卻有顆惡毒的心。
但令蕭堇墨沒有想到的是,沒有接下來的行動,只是從他的嗓子里硬生生擠出了兩個字,輕輕喚道︰「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