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鎮,是我的避難所和妓院,同時也是我的私人牢房。當我第一次踏進了這個鎮子以後我就確定我將成為一個半殖民地社會下的半個「包身工」。但也有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就像我進了「月月」美發廳。
煤礦坐落在小鎮的左側,不知道這個煤礦在建立之初,是否注意到了風向的問題,我總覺得不太對頭,但這與我無關。從煤礦的規模來看,它小之又小,這應該是一個私自開設的沒有任何安全保證的煤礦。但是我還是來了,並且在這里做了下來。黑色的煤塊就像是扔進墨缸里的金子,沉甸甸的並泛著著眼的亮光,它們在地下沉睡了幾億年,也許它們早就想出來透透氣了,我這樣想著,于是,我就來拯救它們,就像拯救一個永遠也考不上大學的高中生一樣,我要把它們帶離地層,帶離那些黑暗的無人的角落,它們將會得到陽光的與親吻,這些倒霉的黑色石頭真的重,重的太無辜了。
自從胖瘦兄弟我們一行三人來到這個小礦以後,就開始了我們的勞累生活。胖子和瘦子每天累的跟個王八蛋似的,看起來他們不適合做苦力,但是他們卻選擇來這里。並且把我拐到了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唯一可以讓我滿足的是,這里的工錢還挺高的,而且很按時的發放。老狗主任,每次發放工錢的時候都先站在那個高地上叫幾聲,以視威望,如同群居的頭狼,其實他只是條狗而已,旺,旺,旺。老狗發完了錢,還通常要補上一句︰「你們都好好干,有的是錢賺。有了錢就什麼都有了,鎮上的姑娘就會圍著你轉。你說怎麼干,她們就讓你怎麼干。」胖子和瘦子听的直流口水。胖子和瘦子都是有過經驗的人,對于這一點,那時我真覺得有點慚愧。他們來到這個礦上的第一個休息日,就去了鎮上,他們說他們出去放松一下。當時我不太理解。大牛來的時間長,他說,胖子和瘦子剛來就出去啊,真是要命啊!
與我們一起的還有幾十個挖煤的鄉下漢子,我並不覺得他們是來挖煤的,他們到像是來躲避某種災難的,或許是殺人犯,對,我想他們應該一個個都是因為殺了人才跑到這里來的,他們的臉上總是蒙著一曾陰沉的黑面紗,害怕別人認出或者是識破他們丑惡的嘴臉,然後心事忡忡的經過我的身旁,有的時候還深深的嘆一口氣。他們臉是黑的這是真的,他們有時心事忡忡這也是真的,並且都是真的。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他們用就賊一樣的眼楮看我,就像此行什麼也沒有偷到一樣,長長的嘆一口氣。這種情況發生在主任的干女兒勾搭上我,或者是我被主任的干女兒勾搭上之後。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連胖子和瘦子對我的態度也在那時發生了變化,但是我說不出是反對,還是嫉妒。
大牛,這是我第一個遇見的難兄難弟,他也有跟其他人一樣的黑色面紗,但是他不嘆氣,我想也許因為他年輕,他也許像我一樣還有那麼點年輕。這是我跟大牛能和的來的一重要原因。所以,關于我的事,大牛最清楚,也最能理解。我干了月月又能怎麼樣,難道和尚模得我就模得。難道你們模不到或者你們本就不想模,我就不可以模嗎。
我是一個喜歡孤獨的人,但我卻不善于拒絕送上門來的熱情。這就像我能有一個女人一樣。我叔叔就這樣有了我嬸嬸以外的女人,也許這是我們這個家族的通病。我大爺爺娶了我大女乃女乃以後,又娶了個小老婆,據說那小老婆在他的男人還沒有死的時候,就和我大爺爺有了染。那是一個秋風蕭瑟的秋天,地主王老順,背著手走進了自家的包米地。大爺爺是個喜歡在山野里拉屎的主兒,尤其是他必須得把屎大到自己的田里,他是一個十足的地主老財。他說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大爺爺頂風出恭,突然他听到順風傳來了「 嚓」的聲音,連續不斷。他大概猜到了什麼。大爺爺沒有像往常一樣拿包米葉子拉**,取而代之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站就起來。他像躲避貓的老鼠一樣,一步一回頭地向前模去,大爺爺抓到了他的後來的小老婆,我的二大女乃女乃。二大女乃女乃正在偷包米。我大爺爺問她怎麼辦,她說還能怎麼辦,干我吧。我大爺爺就干了我二大女乃女乃。我大爺爺說,送上門了還不干。後來有人問過他,**是怎麼處理的,他笑而不答。類似的故事在我的七個爺爺身上都有不同的傳說。
所以,我干了月月,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誰讓我感覺有點茫然呢?誰讓我有些孤獨呢?誰讓月月送上門來呢?誰讓我姓王呢?這都是我的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否也能夠說服我的听眾。也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憎恨或者是嫉妒老狗主任。當然,究竟是憎恨在先,還是嫉妒在先,我就實在是搞不清楚了。我渴望糊涂的感覺。
月月大我三歲,這是一個多情的年紀。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她的情思的泛濫的,尤其是理發店的老板加員工月月。後來我想這也許與一只老的不行的狗也有關。當月月的柔軟的刀削過的指尖刺向你的皮膚時,你感覺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滑膩,有一種濕漉漉的熱流流遍你的全身。我有點愛這種濕漉漉的感覺,我鑽進了月月的天棚里的小臥室。
第一次女人的身體,我找不到合適的比喻,就像我第一次走下井礦一樣。有膽戰心驚,心驚肉跳,跳上跳下,下肢酸軟,也有興奮不已,橫沖直撞,闖關奪寨,一塌糊涂又清楚明了。
我問月月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說因為她很寂寞,因為心理寂寞,同時身體也寂寞,因為心理寂寞而身體寂寞,因為身體寂寞而心理更加的寂寞。所以,她需要男人,一個挖煤的男人。我說我那時還不是男人,她又說,正是因為你那時還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我才想找你這樣的男人。她說這樣既可以成全我,也可以拯救她自己。所以當我第一次爬到她的身上,的時候才那麼舒服。因為這件是之于我們是一舉兩得的事,所以我也有種說不出的坦然。我說這個世界上又不只我一個人還不是真正的男人,而為什麼要選擇我,她說因為我傻,她知道我有多傻,所以她要選擇我。我終于知道,原來傻也是一個人的優點,至少我現在覺得它是一種優點,也許有一天我總才能知道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傻,也許有一天我會知道男人的第一次和女人一樣的重要。但是這些都是我後來才要想的問題了。所以我暫時只要不斷的就夠了。這就是她想要的,也是我所想的。
我告訴月月,我想要的就是她這種姐姐型的女人,因為我有「戀姐情結」。
我是家里的長子,我的心思復雜,所以,我亂七八糟。我比同齡的孩子早熟,我是一個早熟品種。我喜歡瞎心。我做喜歡計劃,但我絕不拘泥于計劃。我過二十了,但我還沒有走進大學。我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問題——我喜歡「姐姐」,這一點是我在後來才承認的。
初中二年級的語文老師是我的班主任,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姐姐,我記得她應該是姓吳的。
據說她應該大我五歲,具體情況我也從來沒有去考證過。學校的男老師男同學都說她長的漂亮,我也說她漂亮,但我是在心理說的。其實就連我爸媽也說她很漂亮。初中二年級畢業了我把畢業相片拿回去給爸媽看,媽手里拿著照片自言自語道︰「這小姑娘長的真俊啊!」我用眼楮覷了一下媽手指放的地方說︰「媽你說什麼呢?那是我的語文老師,是班主任。」媽听了我的話後就好象沒有听到似的又自言自語道︰「這小姑娘可真俊啊!」其實媽那時既不老也不聾,什麼都看得到也什麼都听得到,她怎麼會沒有听到我說的話呢?她就是在覺得可惜,怎麼那就是老師呢?可是就算她不是老師跟自己或者跟自己的兒子又有什麼關系呢?說了這麼多我只想證明吳老師的確實是美麗漂亮。
北方的夏季並不是很熱,不需要打傘,午後,吳老師總是習慣穿一條白色的超短褲裙,挽著一個成熟的發型,我也說不清楚那是一個什麼發型,總之,它散發著女人的魅力。她習慣的右手里握著一竄鑰匙,長長的鏈子,把它在空中搖起來,一圈一圈,每一圈都與她的步伐配合的那麼好,就好象排練了好久以後才上演的那樣節奏吻合。長長的甬路上稀稀落落的有幾個同學,遠處的修長的身影就是吳老師的,在同學們的點綴下她就像一個天使向我們走來,這個校園里的所有沒有午睡的生命都偷看到了她的美。
吳老師或者我現在可以叫她一聲姐姐,有一次我差點就有一個和她獨處的機會,可是卻與她失之交臂。
下課的鈴聲響過了二十分鐘,外面也早已經雨過天晴,同學們都放學回家了。可是我們班還在訓話。吳姐姐看到了我的焦急的神情便說︰「五小組的同學不要急,放學後我幫你們打掃衛生。」我听了後不知道有多激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心里答應了句「哦」。由于那天早晨下了大雨,所以有很多同學都沒有來上學,恰好沒有來的人里面都是我的衛生小組的人多,所以說是五小組,其實就我一個人,我就是組長。這也不能怪誰,我們的路實在是太遠,我也是淋了一身雨才來的。我心理想著要和這麼漂亮的教師姐姐共同勞動也真是挺美好的事情。
終于訓話結束,放學了。滿教室就我和她兩個人,不知道怎麼我的心跳竟然會猛烈的加速,但是我嘴里還是顫顫抖抖地蹦出幾個字︰「老……師,你……回吧,我自己掃就行了!」可是她卻堅持要幫我。我知道她心理想的很簡單︰她的訓話耽誤了我回家。就這樣簡單。可是我卻有了一點點恐懼,就在我和她小聲爭執要不要她留下來幫我的時候,我的弟弟和鄰居家的好朋友來找我了,原來他們也值日,所以也走的晚。魏姐姐看到他們進了教室臉刷的紅透了,然後頭也沒抬的放下掃把就走出去了,而且說了句︰「讓他們幫你吧!」我到現在都沒有弄懂她為什麼一下子把臉給紅了,她不是我的老師嗎?她幫我不是很正常嗎?
這是我唯一一次可能和吳姐姐獨處的機會,但是我失去了它。剛剛懵懂的我渴望過這樣的機會,但真正要面臨的時候卻是十分的恐懼。恐懼一些自己主觀臆造出來的東西。可能那時的我們都習慣主觀臆造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來安慰我們剛剛成長的青春。
在我剛上初二的時候,當我和同學第一次談論起班主任的時候,有的同學說她和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有過孩子,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已婚還是未婚,總之他沒有和姐姐在一起,她把孩子打掉了。听到這些我就有點心疼她,當時我認為她的命運很不好,我感覺她是被玩弄了。當然也許這都是道听途說。不管怎樣說她的美麗還是被我和其他人公認的。初中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也沒有听到過關于姐姐的事,在我的腦海里記下的就是那個夏季穿超短褲裙右手拿鑰匙鏈的走在甬路上的吳姐姐。後來,我明白了,那一次的「恐懼」叫做「戀姐情結」。
七
我曾經總是盡力的去感受別人的痛苦,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自己還沒有體驗過的喜悅,看來看去其實無非都是一些常人都無法逃月兌的旋渦。我也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人的身上最沉重的東西是什麼?如果可以把它除掉,那不就輕輕松松了嗎。有一天我找到了答案,于是我成了一個光頭。我的內心不再那麼空虛,因為它失去了制造牆壁的磚瓦。
那天我第二次走進了「月月」美發廳。月月用熟悉的口吻向我打招呼︰「來了」,她的語調里有一種不遠不近的氣味,僅僅是氣味,因為你只能聞到,而看不到也抓不到,這就像是一種藝術。大凡多情的女子都懂得這一類藝術,盡管,我不太有藝術細胞,但我能確定我鼻子的靈敏度。這是我知道月月是主任的干女兒後的第一次理發。很長一段時間我已經疏于了洗發和理發,我覺得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必要那麼注意體面,更何況是挖煤工的體面呢。月月問︰「阿月,你的頭發想怎麼理?」從第一次和大牛來這里以後,月月就知道我的名字有一個「月」字,我想所以她就這樣稱呼我了。我沒有注意到她的問話,只是把自己放到椅子上面,把自己擺到鏡子前,我忘了我要做什麼。「哎……」月月用很柔和切漫長滑膩的聲音看著鏡子里的我,而我正在看鏡子里的她,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那樣美貌。我發現我忘情了。我忘不了那種痛苦。
「你覺得我怎麼剪好?」我說。
「這個?我覺得你的頭發還是長的好看!瀟灑」。
「是嗎?」
「恩,再配上你那兩條多愁善感的眉毛」月月說著,向鏡子里的我駑了駑嘴兒。兩眼楮眉飛色舞。
「光頭」「幫我刮個光頭吧!」
「什麼?阿……」
「刮吧!」
那天我成了一個光頭。臨走的時候,月月說,你這個頭不錯,光光的很清爽,也很性感。你應該是一個有志青年。我的後背只撲捉到了「性感」兩個字。我想一個姑娘怎麼能隨便說「性感」呢,這絕對是太過于曖昧,不愧是主任的干女兒,對,她是主任的干女兒啊,她能不曖昧嗎,甚至還會放蕩。我一想到主任,就有點恨月月,這個丑陋的女人。
我走出了理發廳。我回過頭去看她,我想說點什麼,看著她那鼓脹脹的,我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是一個缺乏語言表達能力的人,而且還很執著或者說是固執。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對語言就有一種很強的恐懼感,我不知道什麼才是說話,我經常很流暢的說出︰「嗚嗚嗚,哇哇哇」,所以我很少說話,我知道有自己的語言,卻很少能讓人听懂,這讓我很困惑。當我真的能讀懂並說出來人類的語言時,我對語言了一種獨特的執著,就像類人猿執著的堅持著要直立行走一樣。這點表現我爸身有體會,並且吃到了苦頭。當我想要說話的時候、當我能夠清楚的說話的時候,我看著我爸,我叫「爸」,這令站在我身邊的這個年輕漢子打了一個冷顫,就像是鑽心行走夜路的人听到了身後的高遠的黑怖夜空中傳來的鳥叫,淒厲,冰涼。爸看著抱著我的媽說︰「這孩子先叫爸」,媽說︰「恩」,我大概理解他們是這樣交流的,但我並真正的知道,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概念。
爸對媽說︰「他應該叫‘爹’才對」。
媽回爸說︰「恩,他應該叫‘爹’才對」。
他們正說著,我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我喊「爸」。
我看到爸把眼楮瞪的老大,後來我才知道,這像是牛的眼楮。爸有牛一樣的脾氣,這是媽說的,媽說爸發起脾氣來很嚇人,家族里的人都怕他。但是他也很服人,家族里的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都用佩服的眼光偷看他。
爸火氣的對媽說︰「這是個什麼孩子,怎麼叫‘爸’不叫‘爹’呢?」「誰教他的!」
媽非常肯定也非常服從地說︰「我們試著讓他改,我們教他叫‘爹’」,于是,一場「話前教育」開始了。我很執著,我叫王戴月,我不斷的接受爸更改,爸說爹,我說爸,媽說爹,我說爸。爸又說爹,爸笑了,也許是氣了,他憤憤的說都不知道誰是誰爹了,我就這樣在不斷的訓練與更改中,把「爸」這個字叫的很清晰。我爺爺叫我爸的爺爺爹,我爸叫我的爺爺爹,而我爸的兒子卻一定要叫他爸。這是一件及其殘忍的叛逆。因為這個,爸總是耿耿于懷,他認為一定是個不孝的子孫,連祖宗留下來的經典都不能保護好。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這是一個人的天性。就像我天生就愛講夢話一樣。但是我的夢話又像我的語言一樣的很難讓人理解。我習慣了支支嗚嗚,這是一種很好的現象。至少我可以通過這一點不用告訴月月,我是否真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