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春「捉奸」的出發點過于勢利,基本沒考慮到這件事能產生多大的外部影響。這種「性丑聞」,不僅在XX大學史無前例,就是在湖北高校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它像個炸彈,被熊大春引爆後,不僅把XX大學震動了,同時也震動了四面八方的兄弟高校。
中國有句古話,叫「牆倒眾人推」。周圍各高校太不夠義氣了,紛紛在學報頭條大肆報道,立場鮮明,均對此事表示強烈譴責。不僅如此,各高校還像得了傳染病樣的,圍繞這件事展開了來勢洶洶的大討論。
潘正所在的工業大學,每周六下午都要進行以系為單位的大討論,周日還要進行更小範圍的班級討論。因為休息時間被佔用,潘正這個周日沒來找我。我開始厭煩這種可笑的形式主義,但也毫無辦法。我不過是個渺小的人,大潮卷來時,我除了隨波逐流,根本沒有任何力量主宰自己。
沈暉的嗅覺極其靈敏,他明白「非常時期」我和潘正的見面受阻,就加緊了對我的圍追堵截。
潘正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也談不上浪漫,而沈暉卻風趣又多情,平平常常的話,經了他的嘴說出來,都像是甜言蜜語……他確實是個有魅力的人,盡管我隱約感到,這種人的感情往往靠不住。
這天下午,我去圖書館借書,找到要借的書之後,正要往外走,沈暉卻突然從背後閃了出來,堵住了我。他逼我走到「過刊區」,那里是個乏人光顧的角落。在牆角里,他不由分說地抱住我,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死命掙扎,他就鼓勵我喊叫,他說只要我一喊,他就會變成贏家。我沒有喊,我不敢。他親了我足足有幾分鐘,才放了我,對我不可一世地笑了笑,揚長而去。
我絕望地靠在牆壁上,委屈的淚不知不覺就流了出來。他開始對我動粗了,這算不算野蠻?算不算卑鄙?我想恨他,可他留下的那個不可一世的笑,卻使我怎麼也恨不起來。
我這到底是不是腳踏兩只船?是不是同時喜歡上了兩個人?我開始懼怕沈暉,也懼怕起我自己。可是,除了被這種局面縱,我沒有任何解決辦法。總不能把這事告訴潘正吧?想到潘正,我打了個冷顫。不,一定不能告訴他!
又過了兩天,「車把式」和葉小美的「性丑聞」,使我們XX大學四面楚歌,校方想捂都捂不住了。熊大春還沒來得及去邀功請賞,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校長就給他來了電話,叫他立即去他辦公室一趟。
熊大春以為學校要嘉獎他,臉上保持著風平浪靜,一路上卻激動得心里直翻騰,盤算著怎麼利用這次機會,使人生之路再上個台階。
不料,副校長一看見他,跟看見了尋覓多年的仇人樣的,騰地一下就紅了眼。
「馬蜂窩是你捅的?」副校長鐵青著臉問道。
「是我……捅……麼事?馬蜂窩?」熊大春一時沒鬧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捅馬蜂窩,是麼事?你以為是在給學校臉上貼金?」
「那種丑事,藏著捂著蠻危險的……」
「可你這麼一捅,麼事危險了?我的烏紗帽危險了!」
熊大春挨了副校長的一頓臭罵,又氣又怕。出了副校長的辦公室,他忐忑不安地往心理系走。他是以「棒打鴛鴦」這項絕技起家的,現在看來,他的前程很可能會毀在這項絕技上啊!
霍主任和胡副主任正坐在辦公室里談論這事兒。他們一致認為,熊大春這次做得太冒失。但使他們慶幸的是,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心理系。想想看,此時此刻,美術系和中文系的高層們,正在經受怎樣的煎熬啊。因為捅馬蜂窩的是熊大春,他們也連帶著被副校長給訓了一頓,可副校長除了發泄發泄情緒,完全拿他們沒辦法!
接下來,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又開始感激美術系那個陝西大傻冒「車把式」,及時把上海小妞兒葉小美從黃阿倫手里奪走了,不然的話,丑事兒很可能會發生在黃阿倫床上。簡直太有可能了!黃阿倫和「車把式」有什麼本質區別?半點兒沒有!他們不過都是處在青春期、被兩腿中間的一根棍兒縱著的冒失鬼罷了。弗洛伊德的泛性論,誰也沒他們兩位心理系主任理解得透徹。「力比多」這個東西,在這些年輕人身上,簡直就是個翻雲覆雨的妖魔。
霍主任臉上的痤瘡不知不覺地平息了,真有點兒風姿綽約的味道呢。兩個人在一個系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胡副主任對這張臉的變化,早就看在眼力,記在心上了。霍主任畢竟是個女人,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對手盯上。
熊大春一回到系里,就被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叫了去。這個剛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一看見這兩位比爹娘還要親的恩人,眼楮一下子紅了。他乖乖地在沙發上坐好,低下了頭。
熊大春捅了馬蜂窩(2)
「大春,你的出發點沒錯,可這次做得莽撞了。」霍主任俯視著熊大春,責備地說。
熊大春嘴上沒說什麼,心里卻認為霍主任這個「親娘」今天沒當好。她滿臉痤瘡那會兒,「棒打鴛鴦」的心勁兒可是比誰的都大。
「大春,沒麼事大不了的!」胡副主任慈祥地拍了拍熊大春的肩膀,「這段時間,不管發生麼事,你莫出聲就對了。放心,我和霍主任會保護你的!」
「車把式」和葉小美被開除
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校長考慮得最多的,當然是保住自己的烏紗帽。要想保住烏紗帽,首先必須嚴肅處理「車把式」和葉小美,開除學籍得商量。並且,要想嚇唬躍躍欲試的猴子們,必須得殺掉這兩只雞。在處分決定公布之前,副校長例行公事地分頭找「車把式」和葉小美談了一次話。和「車把式」談過之後,副校長覺得「 嚓」掉他毫不可惜。犯了這麼大的錯,還不知悔改,這種不安分的土籬笆雞,留著肯定要禍害一窩。
當葉小美風擺楊柳樣地走到他面前時,見多識廣的副校長心卻軟了。她的表情多麼復雜啊,含著笑,還能帶著淚兒呢。這個可人兒,使副校長的思想斗爭立即激烈地展開了。
「出頭鳥」為什麼是她?而不是個其貌不揚,或者粗俗不堪的女生呢?把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開除掉,自己和劊子手有什麼區別?這件事可是要載入XX大學校史的,那他這個副校長,不也要跟著遺臭萬年嗎?
「校長,我知道錯了,原諒我一次吧……這種錯,誰都可能會犯的呀!」葉小美哭得梨花帶雨。
副校長當然憐香惜玉,可他一點也不糊涂,嚴肅地說︰「事情本身可以被原諒,就是影響太惡劣了。」
「校長,給我一個悔改的機會吧!你要真開除我,我就真不活啦……」
看著這個哭得花枝亂顫的可人兒,副校長的心葉子都酥了,恨自己想不出更有效的辦法止住她的眼淚,更恨自己的副校長身份。他機械地安慰說︰「莫哭,你莫哭嘛!我看能不能想想辦法,給你做舉(主)!」
「真的要想辦法為我做主嗎?我的好校長?」葉小美破涕為笑,一把抓住了副校長的胳膊。
「莫這樣……主要是劉孬娃的錯……」副校長被一雙的小手搖得話都說不囫圇了。
黃阿倫這兩天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听說校方可能會開除「車把式」和葉小美,他真是悔恨交加。他恨自己,也恨那個變態的丑八怪熊大春。開除「車把式」,他是拍手稱快的。可葉小美跟著「車把式」倒霉,他心里不好受。葉小美對他來說已經髒了,可他還是希望她能過得開心,從沒想過要親手斷送她的前程呀。
學校高層通宵達旦地研究處理方案,最後還是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校長想出一個辦法,發動一批學生,搞個「聯名請願」,主張開除「車把式」,保住葉小美。「車把式」本來就是主謀,葉小美可以被說成是受害者。在人們的觀念中,這種事上,女生一般都是受害者。
不管什麼事情,怕就怕激起民憤。轟轟烈烈的「聯名請願」鬧騰了好幾天,最終抗不過四周強大的「要殺殺雙」的呼聲。眼看再拖下去,這樁「性丑聞」就要長出翅膀,飛出湖北省,飛到全中國,校方不得不狠下心來,做出最後決定,把「車把式」和葉小美雙雙開除。
這個消息使校園陷入了一片死寂。對于「車把式」和葉小美的處理,打擊了不少學生的情緒。毫無疑問,他們成了犧牲品。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解救他們,他們必須成為可悲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