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情殤 第二節 愛已遠走

作者 ︰ 書凡

夜,又拉開帷幕了。

若不是芳的電話聲傳來,她幾乎要沉醉在椅子上了。睜開眼楮,起身拖拉著涼鞋,環視四周,白色的牆,白色的床,白色的世界,還有她白色的夢幻。透明的窗簾折射出左鄰右舍的燈光,一天又這樣睡過去了嗎?她自言自語。

電腦前,清澈見底的茉莉花依舊那麼芬芳怡人,大大小小的瓜子佔據著盤子,鍵盤是常用的那種,鼠標是高質量的,顯示屏是液晶的。夢里無數次不是渴望這樣平和的生活嗎?而今願望實現了,她為什麼卻沒有了心情呢?

芳約她下周出去散心。快樂與人有關系嗎?她問芳。芳說她再一本正經,就真成了名副其實的憂郁詩人了。她說才安寧沒幾天,此刻不如意,不順心,等「傷」好以後吧!芳笑著逗趣,她要是憂傷,那全世界的人就沒法活了!

她是塵世中的一粒塵埃,怎可能沒有憂傷呢?以為她是無憂皇後還是無憂公主?她的傷埋的很深很深,對自己還是對別人,她無法梳理,也梳理不清。既然傷了,就必須治療。如果是身傷,有的是高檔藥物,可她的卻是心傷,除了時間,目前別無辦法。

芳的電話剛掛,輪利了。利第一句就問她還習慣嗎?她說慢慢適應。利問她近期不回來嗎?她苦笑說哪里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呢?利嗔怪她說從麩皮艙跳到麥子艙里,還不幸福滿足!

她噎住。經驗在教訓後,應該好好享受,可她怎麼一點也找尋不到所要的那種開心呢?

那個生活了十五年的家,那個和她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男人,那個有著她氣息的小鎮,就那樣被她義無反顧拋棄了!重復著買菜做飯,仍然散步看夕陽,繼續和女友同事電話嘮嗑,為什麼神不守舍?一切沒有變,為什麼變的是她的心?

每個早晨做飯,先要打掃庭院,而後點火看炊煙升起。中午洗衣服,采購零食和必須的物品,下午準時去村外游蕩。晚上和女友吃飯,發發牢騷。臨睡前,深情地吻一下孩子,說一聲,乖,寶貝,睡吧!

繼而扭轉身,溫柔地環繞著他的脖頸,說一聲累了,早休息早起!這時候的他就會慣性地問一句,愛我嗎?愛!很愛!不愛當初為何偏偏選擇了你?她小雞啄米地回答。那份甜蜜至今想起心田都覺得暖融融的。

不要把愛掛在嘴上,給我也算是給他點自尊好不好?和她的前男友十多年沒有見面,吃個飯逛會街他就在電話里大呼小叫。她不得不郁悶惱怒地關機。你當我是什麼,我是你的老公啊!天黑回來,他揪住她沒完沒了,還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想去又豈能是你拉住綁住?真是小肚雞腸!她實在消耗不起體力了,索性撕破臉皮。

他推門出去,冷戰一個星期。父母的生日,朋友的婚宴,同事的喬遷之喜,為了所謂的顏面,矛盾暫時緩解了。舊結沒解新摩擦又接踵而來,女友喊她旅游,他說她不掙工資還想囂張,且花他的血汗錢一點也不疼惜!

金銀首飾她沒有,吃喝玩樂她一概拒絕,在女友們面前,只有她穿著寒磣。每次出門,她總是猶豫不決,瞻前顧後。誰知他並不領情,還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嘲笑奚落她,她有時候真想反駁一句沒掙是真,但她省下的也不假!

他任性,倔強,自以為是,自命不凡的個性不是不改,是壓根意識不到。她經常在夜深人靜時冥思苦想。她在暗自思忖,是她看錯了他,還是她自己的能力有限?抑或她的性格不適合他?連他的哥們都說他別不知足,還說她的溫柔,賢惠,寬容,聰慧以及女人的三從四德無人能比!

他對她毫不留情。說什麼她不心,遇事就知道靠他,還說她一不是女強人,二不是貴婦保姆,只等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靜靜地听,听他的語氣,好像一無是處的她連家里的貓狗也不如了。有天,經理來家大大稱贊他們家一塵不染,要多溫馨又多溫馨時,他竟然挖苦說,不當飯吃,不頂錢用!

在他的眼中,她大概只會做不動腦筋的笨活吧!在他的心中,她難道就沒有一點可愛之處?她都服氣他們之間能維系十五年!她服氣他的嘴巴那麼的不饒人,她私下給了他許多機會,每次他一張口,她就能預感他說什麼。而每次她都鼓足勇氣對自己說,再忍受最後這一次。最後的最後的太多了,多的她都數不清。

按說經濟蒸蒸日上,她閉門不出,孩子在校出類拔萃,他理應知足,可他卻像是變了個人。以至于她都不認識他了,更談不上了解。她不明白他在外不沾花惹草,怎麼有家不歸。她費解他對她那麼的漠視,為何一說分居離婚他就恨的她咬牙切齒?

他的恨從哪里來?他終究恨什麼?他又有什麼可恨的?她曾問過他不在乎她了還是沒有激情了,或是別的地方出了什麼問題?他自始至終都是逃避的態度。她說再這樣下去,她會換種活法的。

她這一說,他更來氣了,說她的心早就飛走了。她說不想和他鬧僵,既然緣分盡了,她走她的路。若是有難言之隱,她能接受,也能承受,只要敞開心扉,無論怎麼都行。他底氣不足說是她心理作祟,她從結婚就沒有安心過,所以這次純粹想借題發揮。

一直以來,她對他都是忍讓再忍耐,而他,連承認錯誤的勇氣也沒有,至于改正,更是痴心妄想了。她嗤笑說,自卑使他嫉妒,內向令他惶恐,他們的距離就這樣越拉越長了。他還在倔強著嘴,說她胡攪蠻纏,說她沒理也要搶三分!

她萬萬沒有想到,表面那麼倜儻風度的男人,在家是這副小氣吝嗇的嘴臉?她好久沒有出去透氣了,她本是會計,只因長久撂下,才顯得生疏。她的嗓子很柔,唱的歌婉轉動听。她的舞姿還很優美,他不準她去廣眾稠密處,她就暫時收起來了。不曾敢想,一收起就是漫長的十五年。

她是深藏不露的那種女人,要是她決定的事,輕易不能更改。她的想法和做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別人逼的她無路可走了。她撿拾起她的歌喉,她百遍不煩地練舞,她去超市找丟失的那份自信,她去她以前的公司,請求免費做賬。她用她的所作所為證明著自己的能力不比別人差。

他積儲了多時的大恨小怨一起爆發!多麼希望他能回心轉意啊,多麼希望他能給她一絲遐想,冰涼透頂,徹底破滅了。她對孩子說,她為他們父子倆已經沒有思想了,她不能為了婚姻和家再失去僅有的靈魂,那樣的她生不如死,那樣的人生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哪怕他們是她生命的至愛至親!

孩子說他在沉默中成熟了,讓她放心走吧!她十二分的感激孩子的理解。自古女人是怨婦,這陣的他成了怨夫,逢人就指責她的種種不是。他的偏激逼迫的她更加努力了,只為哪天離開他能獨立生活。她不能忍受他的執迷不悔,他的執迷不悔使他們的感情那麼的不堪一擊。

這麼多年,無形的枷鎖套牢了她,他的言談舉止已成了她精神的恐懼,她在苦苦掙扎,任怎麼拼力卻也掙月兌不掉。做夢的她等別人救贖,沒人給她做這個主,兒子一句要學會自救令她茅塞頓開。

如夢方醒的她不想和他做無謂的爭執,她要的結果他肯定不想給,也給不了了。一個睡在自己身邊,又不了解自己的男人,她又能奢望他給她何樣的幸福?她想和他美美打一架,也想一哭二鬧三上吊耍耍潑,這樣宣泄出來起碼心里舒服些,但她只能是將淚下咽在肚自尋出路。

孩子放星期那晚,她提議一家人吃頓團圓飯。他喝的酩酊大醉,並趁此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她說有的家庭因為婚外戀離婚,有的是天災,老天故意將他們分開,而他們沒有血淋淋的場面,卻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的沒法收場,這種提不上串的小事比戰場上的硝煙彌漫還嚴重厲害……

末了她說了句她不甘心。他消極低沉說他甘心了!她說讓別的女人教他吧,她這輩子算失敗的一塌糊涂。他說不離恨她,離了更恨她!歸根結底還是愛她,只是愛的方式不同。她說不是老天不給他機會,是她不給他了,試問她的一生能有幾個十五年呢?

他擁緊她說他們從頭再來吧!她說過不了幾天,又會「故伎重演」,她著實沒有力氣受了。他問她就這麼的無情無義嗎?她說何必要為自己開月兌呢!事實就是事實,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有什麼想不開,過不去的呢?

頭也不回。父母在她病倒時,帶著別扭來新家探望,幾天後,兒子電話里才說接送都是他。她奇怪他的雨後送傘,于是他再來接送,她就攔住說,殷勤獻的不是時候,往後別勉為其難了,省得別人說三道四。

他說緣盡情未了!她說緣盡了續情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嗎?他說,婚前忽略的讓他婚後補償補償吧,這樣他心里好受一點。她說完全沒有必要了,她又說有人會接替他的位置。他能做到的別人也能,他不能做到的,恐怕別人也能。

他拂袖而去。她望著他的背影,禁不住嘆了口氣。她不是藕斷絲連的女人,她想一心一意對待一個人,婚姻也一樣。即使對他心存幻想,也不是愛情的愛了,更多的是同情憐憫。她莫名于他的急速轉變,然而他的轉變是在她走遠後,這是多麼的令人不可思議,又是多麼的讓人心碎心痛啊!

同事,女友,他的哥們陸續到她的新家串門,她都有點拘謹。他們卻毫不在意,好像他們還是夫妻,聊著熟悉的話題也罷了,必要時附帶他們的生活習慣,這讓她再嫁的他很尷尬。歲月悠悠走著,她的心也在走。

終于有天,她受不了這無聊的舉動。他出去上班後,她讓他鎖上門,並萬分愧疚說對不起他。他的臉上浮出了久違的笑,他說其實她不該躲避,躲避也不是辦法,她應該出去和他們,和她的前夫保持聯系也行,這樣有益于身心健康。

她說不想他再做徒勞的補救措施了。沒用的。他說得個過程,不是快刀一下就能斬斷亂麻的。她挽著他的胳膊,笑著說愛在風雨後,陽光也在風雨後!他說但願他好自為知吧!他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她不曉得,只是他慘重的落魄相嚇倒了提著菜籃的她。

臉色灰暗,胡子拉碴,頭發蓬亂,衣冠不整……她說她得正常生活,而後勸他振作起來!他說以前是他不對,他的自私自利他認了,但她著急的出嫁,更為不妥當。她問他是否懂得蓋新房和重修舊房的區別?他說他不想懂,他只知道試過好幾個女人了,都找不到和她的感覺。她說感覺怎能隨便找,那樣作自己又對別人不負責任!

他懵住了。她不知是什麼讓這個男人的思想發生巨變,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麼?她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誤入了歧途。別離後,她才發現自己猶如他總結的很平庸。愛到無望了,為何他不松手,偏偏還要極力挽回?她出不起洋相也不想讓所有人看笑話了。

她們曾是那麼的讓人羨慕,她跟他時不知苦愁是什麼滋味,不用擔心天會塌下來。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也許就沒有充足的理由。看起來那麼般配,那麼恩愛的兩個人,怎會出人意料地分道揚鑣?她離開他不是憑一時的,盡管女友們都說她幼稚,但她願活在她的單純里,自我感覺良好就夠,為何要活給外界的人看呢?

他不就是這樣喪失了自己的尊嚴嗎?他一次次的不給自己台階下,致使他們婚姻的路走到了盡頭。孩子每個星期或放假,他都要她賞臉陪他們父子去公園逛。她想說,逛百次千遍也解決不了主要問題,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勇敢地面對現實,從新開始吧!他像是回到了新婚燕爾的那段時光,他的陶醉令她不由皺起眉頭。

他再來時,她不由暗示他說「救濟不救貧」!他說沒有夫妻情分總有朋友的情誼吧!他的嘴巴能救人也能殺人,而他卻殺不了她也救不了她了。她無不奉勸說打住吧,到此為止,別向前走了,再走半步就會陷進泥潭!

他接上說,泥潭算什麼,沼澤他都無所畏懼呢!她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噓唏不已。他的頻頻出現已經影響到她和他的感情了,甚至勾他的脖頸時,她都誤以為是他。由此失口的她幾回都叫錯了名字,這令她很不心安。不能再如此下去了,照此下去對任何人都不好。

臨別時,她說好好對他生命的女人吧,愛已走遠就不要強求了,放不下別人的人,到頭來吃虧的總是自己。他說其他人都無足輕重,放不下她一個就行了!她那句早干嘛了沒有說出來,反正要告別這個地方了,就給他留點美好的回憶吧!

她最後一次說後會有期。他補充明天再見。她對著他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語,下次再見就遙遙無期了。

第二天,她停了電話和手機,搬離了那個住處。

第三天,他發瘋地尋她,並問遍了她身邊最親密的人,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四個月,在一個遙遠的城市,她將她的新號碼通知了要好的人,並持續一成不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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