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元始天尊駕前,身穿月白劍袖天衣的二郎神楊戩躬身侍立,「祖師喚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元始天尊還未開言,心中感慨,人心不古呀,幾時開始楊戩見他連跪都不跪了,真是好大派頭。遙想楊戩未成名時,元始天尊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徒孫,楊戩是元始天尊門下十二金仙之一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的門人,玉鼎真人的實力在十二金仙中是比較低的,所以他的徒弟也不受重視,也是楊戩天賦異稟,竟然把最難練的九轉玄功學會了,在封神大戰中拔得頭籌,屢建奇功,才逐漸為人所知,最後得以肉身成聖。
而楊戩是玉皇大帝的親外甥,元始天尊也是後知後覺,在他成聖飛升後才知悉真實情況,那麼他能練成玄功也就沒有懸念了,玉皇大帝的血脈傳承多麼強大,其妹號稱仙靈之體,一定是母親將仙靈之體遺傳給了楊戩,他才能最終獲得如此豐碩的成就。元始天尊事後猜想,玉皇大帝肯定設法隱瞞了楊戩的身份,讓他在一個不為所知的角落慢慢成長,以免不懷好意的人窺測他的仙靈之體。
不管楊戩的身份如何,在他年少的時期,他對師長的態度是十分尊敬的,拜見祖師一向是跪著回話,第一句話必是︰「玉鼎真人門人楊戩願老爺聖壽無疆!」然後再說拜見掌教祖師有何事,處處賠小心,有時連頭都不敢抬,對祖師的交待的事情盡心盡力辦好,祖師教訓的話莫敢不從。簡言之,楊戩曾是闡教最乖巧,最守規矩的學生,這一點連姜子牙都比不上。
如今,楊戩自持清源妙道真君的身份,見了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頂多躬身施行,膝蓋都不會彎一下,表面態度恭順,實際上早就不把兩位闡教巨頭放在心上了。元始天尊郁悶無比,封神大戰中他可能對不起所有闡教弟子,害得大量弟子命喪黃泉,但他從沒有對不起七聖,他對李靖父子四人、雷震子,韋護和楊戩畢竟是不同的,雖然七人當中他對楊戩的關照最少,楊戩基本上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和智慧挺過了封神大戰這一最為慘酷的神仙淘汰賽。
「楊戩,我問你一句話,你能否實話實說?」元始天尊的語氣比封神大戰時客氣了許多,再不是自上而下的命令語氣,因為楊戩肉身成聖後,在天庭的地位並不比他低。
「祖師請講。」楊戩低眉順眼地說,可這種態度並不是敬畏,而是刻意逃避。
元始天尊︰「你和哪吒,還有姜尚在搞什麼?」
楊戩的頭垂得更低了,「徒孫不懂祖師的意思。」
元始天尊皺起白眉,「楊戩,我知道你跟玉帝有協議,可人間的事玉帝並未做出安排,也不能說麼?須知事無不可對人言。」
到此刻,楊戩知道已不能再躲避,索性直起身子,直視元始天尊,平和地說︰「徒孫不是隱瞞祖師,實在是根本沒有做成什麼事。」
「你這是不相信我?怕我向玉帝告密?」元始天尊凝視楊戩的眼楮,想從中看出他的想法,可楊戩迅速把目光移開了。
「祖師想多了,些許小事不值一提,徒孫怕說了擾了祖師的清修。再說徒孫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向玉帝稟報,絕無私心,問心無愧。」楊戩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把所有事情都引向玉帝,元始天尊要是再刨根問底,就有刺探天庭機密的嫌疑了。
「好個問心無愧,」元始天尊冷哼一聲,「如此你倒要好好守住本心,不要跨過底線才是。」
楊戩躬身一揖,「謹記祖師教誨。」
元始天尊原來有打算只要楊戩敞開心胸,開誠布公說出他們一伙兒的計劃,他就提出幫助他們,共同想辦法幫助辛承祧提升實力,幫助人類渡過天破劫難,沒成想楊戩第一關就沒通過,擺出一副打死不合作的模樣,根本無法談下去。
元始天尊懊惱地一擺手,楊戩知趣退下。
走出玉虛宮,楊戩深深呼出一口氣,剛才太壓抑,險些逼得元始天尊暴走。其實元始天尊沒有惡意,楊戩也听出他真心想幫忙,可是拒絕他,楊戩並不後悔。楊戩永遠忘不了封神大戰中一眾貼心貼肺的好友就是被他們這位慈眉善目,無比崇敬的祖師賣了,名字寫上封神榜,死後還被迫給玉帝做家將。
騙過你一次的人,你怎麼能放心再把後背交給他?說到底,眾神與闡教教主缺乏相互間的信任,彼此再難合作。
楊戩走後,元始天尊屏退侍從,獨坐良久,花了很長時間消除楊戩帶給他的負面情緒,原來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無視才是最傷心的,楊戩七聖之一,他最欣賞的後輩,現在已經徹底拋棄了他。
「唉——!」長嘆一聲,元始天尊心想,都說能力有多大,責任有多大,可憐他空有一身神通,卻無法參與重大的歷史進程,力挽狂瀾,救民于水火,實在可惱。回想當初闡教和玉虛宮的盛況,門下弟子數萬之眾,唯他馬首是瞻,他就不勝唏噓。
「老師因何煩惱?」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打斷元始天尊的冥想,元始天尊抬頭,只見南極仙翁拄著拐杖,佝僂著身體,緩緩走進來。
南極仙翁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看上去比元始天尊還老,鶴發童,性格溫順,能耐不如十二金仙,勝在最了解老師的想法,從不違拗元始天尊的旨意,因此最得元始天尊器重。
壽星即南極仙翁手拈長眉,老目四下一掃,沒見楊戩人影,奇道︰「老師,您讓我勸說楊戩,楊戩人呢?」
元始天尊又嘆了一口氣,「走了。楊戩此子,氣候已成,無法掌控了。」
壽星略一思考,便知元始天尊目前的尷尬處境,他們這一級別的存在不可能直接參戰,只可在幕後布局博弈,現在苦于沒有棋子,連參與游戲的資格都沒有。
「老師不須煩惱,天庭和人間無人可用,還有海外的仙山仙島。」南極仙翁笑咪咪地說。
「難呀。我自來到天庭,便與海外仙島很少聯絡,也不知海外散仙現在現狀如何。」封神大戰後,玉帝邀請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入駐天庭,自那以後他們就沒能離開天庭,相當于被玉帝軟禁,他們的弟子被玉帝調走委以官職,漸漸手下無人可用,最後闡教教主的權力也被架空了,徒有一個虛名,其實變成了光桿司令。
南極仙翁近前一步,「老師,還有弟子,弟子雖在天庭任職,但沒有差役,跟海外散仙一樣。弟子座下的白鶴童子與鄭彥有隙,不若讓白鶴童子去看看。」
白鶴童子,元始天尊知道他,他與鹿童一樣,乃是上古妖獸所化,拜在南極仙翁門下近萬年之久,奈何禽獸智慧不高,終不能得成大道,許多跟他們一起修煉的人都成仙了道了,他們的實力卻只是一般,萬年不老孩童指的就是他們,表面上夸他們的容長駐不老,實際上暗諷他們的修為難以更上一層樓,始終不能成材。
白鶴童子與鄭彥的過節,元始天尊也有耳聞,被鄭彥打過悶棍搶過東西,還被騙中過毒,險些要了小命,天下白鶴童子最恨的人就是鄭彥了。
「白鶴童子,他的心性……」元始天尊有點兒猶豫,禽獸難說善良,就怕白鶴童子公報私仇,對辛承祧下殺手。
「老師不用擔心,辛承祧身邊還有哪吒和子牙,弟子也會分出神念下凡監視白鶴童子,確保無虞。」南極仙翁都這樣說了,元始天尊的疑慮也就打消了。
南極仙翁做壽星多年,常常依托神念下凡顯靈,他對神念的控制遠非持國天王魔禮壽可比,而他的化身可大可小,倚仗的信仰之力十分強大,這都是信仰他的善男信女帶來的好處。由于許多人家供奉壽星,他所得到的信仰之力甚至強過玉皇大帝。多虧他為人十分圓滑,行事萬分小心,對權力沒有,未對玉帝的權威造成威脅,否則已被玉帝鏟除。
此時,人間界的辛承祧正抱著花狐貂的神魂分身逗弄著玩兒,分身跟真身一樣不喜歡待在辛承祧身邊,奮力掙扎逃月兌,跑到曾楠身邊,小貓一樣撒嬌,只纏著曾楠一個人,這讓辛承祧又欣慰又掃興,欣慰母親從此有人陪,不再寂寞,掃興是因為明明家里養了寵物卻不能給他當伙伴,陪他玩耍。現在村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辛家買了一只新奇的寵物,都想看一看,模一模,可花狐貂從來不出現外人面前,搞得辛承祧很被動,被小朋友們說連只畜生都搞不定。
不修道,不練武的時候,辛承祧還像原來一樣,小孩子心性,時不時眼花狐貂爭寵,打成一團,鬧得家里天翻地覆,絲毫不知道元始天尊和南極仙翁算計他,他前世的仇人白鶴童子即將下界,一場劫難就要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