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楮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器官,辛承祧骨骼堅韌如鋼,可肉身還不行,一旦被白鶴童的利爪從眼楮入手抓進腦部,大腦受損,不死也會致殘。
辛承祧近距離感受到這一爪的危險,嚇得忘記了閉上眼楮,彎勾一樣尖利的指甲已觸到他微卷的睫毛,悲劇似乎無法避免。
「住手!」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徹天地,喝住了白鶴童子。
辛承祧死里逃生,只覺著胸膛里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地狂跳,後脖項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腿肚子抽筋,可見他剛才面對的危險級別有多高,如果沒有人喝住白衣少年,他恐怕已經橫死當場了。
待他驚魂稍定,就見白衣少年氣息收斂,畢恭畢敬地跪在雪地上,面前站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這老頭兒臉上泛著健康的紅光,腦門兒特別寬廣,並且夸張地凸出來,很像年畫里的壽星佬。
「鶴童,我讓你磨練他,不是讓你殺他。怎麼到了今天你的心境還是這樣浮躁,枉我教導你這麼多年,全無長進,讓人失望。」白胡子老頭兒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長者,訓斥白衣少年時語速平緩,可每一個字都似落地生根,無來由地讓人信服。
白衣少年嚇得不得了,連連扣頭,「師父,弟子再也不敢了。」
鶴童,師父,難道這老頭兒是壽星,白衣少年是白鶴童子?辛承祧被自己的假設震得七葷八索,自己的前世鄭彥真是膽大包天,連仙童都敢得罪。
壽星罵完自己的徒弟,轉臉看著辛承祧,辛承祧就覺得他的目光如陽光般照射到自己,把他所有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壽星看出辛承祧猜到了他們的身份,捋著過膝的長胡子微笑點頭,「你也莫要委屈,他這樣對你是有原因的,當年你害得他太慘了。」
辛承祧張張嘴,想問他怎麼害白鶴童子了,畢竟他記憶全失,完全不記得跟白鶴童子的過節了。不過他最終沒問,怕勾起白鶴童子的回憶,再喪心病狂地追殺他,誰知下次還有沒有這麼好運,有壽星佬來救駕。
「辛承祧,跟你的前世相比,你現在的實力太弱了。」壽星陳述事實,辛承祧垂下了一貫高揚的頭。
「有沒有不服氣?」壽星和顏悅色地問。
辛承祧趕緊搖頭,開玩笑,被打成重傷還不服氣,難道繼續挨打。
壽星點點頭,有自知之明就好,他隨後建議道︰「你身邊都是心疼你的人,乃修煉大忌,我把鶴童給你留下,讓他陪你修煉,算是彌補你今天的損失,如何?」
壽星此話一說,白鶴童子還沒表示什麼,辛承祧的眼珠子差點兒驚掉地上,白鶴童子恨自己入骨,讓他陪自己修煉,真是壽星佬上吊,嫌命長了。
「不用不用,哪能麻煩仙童陪我修煉,還是讓他陪伴您吧。」辛承祧怕了白鶴童子了,有他在身邊,覺都睡不好。
壽星笑咪咪地,笑意卻不達眼底,「小滑頭,你就不想煉好了能耐找他報仇,也把他打得頭破血流?」
辛承祧心道,我當然想,可我也得有能耐報仇呀。
壽星看辛承祧嘴上不說,臉上變變色,暗嘆,鶴童跟鄭彥轉世的梁子算是跨越千年又結上了,想要化解難于登天,除非辛承祧再一次失憶。
忽地,壽星感受到數道強大的氣息向這里飛速而來,他馬上明白剛才他阻止白鶴童子行凶使用了仙級力量,驚動了盤踞在靈秀村的大能們。他搖頭苦笑,白鶴童子這回惹禍不小,把辛承祧打成重傷,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當先一個來到面前的如一朵紅色戰雲降落,正是李哪吒。
「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仙極仙翁師伯,您一向可好,怎麼也不通知小佷一聲。」哪吒緊繃的圓臉剛剛緩和一點兒,猛然看見辛承祧鮮血淋淋的慘狀,立時驚怒交加。
辛承祧他也打過,級別跟現在沒得比,他那就是輕輕拍幾下**,油皮都沒破,現在辛承祧好像只剩下半條命了。
「師伯,這是怎麼回事?」哪吒的目光瞬間變得凶戾起來。
「這……」南極仙翁素知哪吒極為護短,這回又是白鶴童子傷人在先,他沒想好怎麼解釋,他雖然是哪吒師父太乙真人的大師兄,以哪吒的心性卻不一定賣面子給他。
「師兄!」第二個出現的人竟然是周臣,他見到前世最親近的大師兄眼中爆出一片狂喜,還沒來得及上前執手敘舊,就注意到辛承祧重傷的樣子,關注焦點立刻發生變化,急忙忙沖過去查看辛承祧的傷勢。
「承祧你怎麼了?誰把你傷成這樣?」
辛承祧恰在這時昏了過去,南極仙翁不知他是無心還是有意,反正現在這情況是說不清楚了。
周臣先給辛承祧止了血,知道他只是失血過多,並無大礙。
然後,他抬頭問南極仙翁,「師兄,是你救的承祧?你看見行凶的人了麼?」
周臣完全繼承了姜子牙的優點,別人希望他聰明的時候不聰明,別人希望他糊涂的時候不糊涂。
南極仙翁被自己的傻師弟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恨恨地瞪著白鶴童子︰「孽障,你做的好事,自己跟你師叔解釋。」
白鶴童子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周臣,「師叔……」
論真實年歲白鶴童子比姜子牙還大,禽獸心智成長慢,目測白鶴童子現在也不過十六、七歲,姜子牙從上山學藝時就跟他相識,一直以叔佷相稱,雙方關系相當不錯,封神大戰中白鶴童子沒少跟著師父南極仙翁下山幫姜子牙忙,曾親手斬殺了紅砂陣陣主張紹和三仙島瓊霄仙子。
白鶴童子知道姜子牙只能享人間富貴,不能得道成仙,姜子牙死後怨恨命運不公,魂魄不散,誤了轉世投胎的時間,游蕩在人世間,孤苦無依,直到遇上少年時的鄭彥,鄭彥生有陰陽眼,可以與鬼魂交談,姜子牙和他結為忘年之交,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算是鄭彥的半個師父。長大後的鄭彥,設計用言語刺激姜子牙,扯斷了他的執念,打破了他的鬼形,使之能夠轉世投胎,不再孤苦流浪。如此說來,鄭彥不但報了姜子牙的授業恩情,還對姜子牙另有大恩,恩同再造,兩人的感情比師徒深多了。
白鶴童子自知他在師叔心里的份量絕對沒有鄭彥重,他重傷鄭彥,該當受罰,他現在只能賭,賭師叔念及舊情,對他從輕發落。至于哪吒,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師兄弟,可基本沒有交集,他就算求哪吒也沒有用。
周臣抱著辛承祧,心情矛盾,要是別人打傷了辛承祧,他一定找回場子,可這是他的好師佷白鶴童子干的,牽連著他最親的大師兄南極仙翁,他實在難以決斷。
哪吒不管那套,二話不說亮出火尖槍,如火龍出爐,炙熱的溫度彌漫全場,白鶴童子俊秀的小臉兒登時嚇得扭曲變形,幾百年沒見哪吒亮槍了,這是什麼意思,要用火尖槍扎他麼?南極仙翁臉色也不好看,雪白的須發被火尖槍放出的火光映得發紅,壽星佬一貫保持的不動如山,和風細雨的形象全沒了,被哪吒發出的殺氣激得熱血沸騰。很難說哪吒動了他的徒弟,他會不會跟哪吒火迸。
哪吒本就是災星轉世,最不怕打架,戰火越燒越興奮,他早就看出南極仙翁只是神念下凡,真身沒來,所以根本沒把南極仙翁的態度放在心上,瞪著白鶴童子,「一報還一報,把你的腿伸出來,我扎一槍就完了。」
哪吒不帶感情的話像地獄里敲響的喪鐘,說一是一,沒得商量,白鶴童子觸到哪吒沒有溫度的目光,嚇得六神無主,同是扎一個窟窿,他的喙跟火尖槍沒法比,火尖槍上纏繞著三昧真火,要是扎到大腿上連皮肉都能燒焦,以後他就不用幻想正常走路了。
「師叔救我!」白鶴童子急得快要哭了,他不傻,知道主動權在誰手里,現在向他師父求救沒用。
周臣心中暗嘆,現在不是跟仙界翻臉的時候,他尤其不想跟前世格外照顧他的大師兄翻臉,因此再不甘心,再心疼辛承祧,也只能這麼算了,真讓哪吒把白鶴童子扎個重傷,眼下痛快了,未來還不知會埋下多少禍端,他自己不怕,哪吒不怕,就怕人家報復在辛承祧身上,這孩子的實力實在太差了。
「算了,哪吒,把槍收起來,鄭彥跟鶴童的恩怨我知道一些,冤家宜解不宜結。」
「師叔你沒搞錯?就這麼算了?你算了,別人呢?」哪吒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瞟了瞟四周。
周臣抬眼一打量,好家伙,朱冰晶、岑水心、辛承玉、木頭、金眼神鷹、三鳥怪、三寵妖都來了,個個眼楮冒火,四面包抄,把他們團團包圍。
「咳咳,」周臣清清嗓子,心道場面越來越亂了,再不結束有打群架的危險。
「自然不能白打,師兄,人是鶴童師佷打傷的,這治傷的靈藥您就不要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