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葉輕痕輕輕點頭,漫聲輕應。回頭看了看身後拉綢緞的大車,跟上兩步,拉上葉驚鴻衣袖,心底卻尤自納悶,「六哥,為何只令你送,旁人不行麼?」心道六哥並不常年留在大都,那他既不在,那些人豈不缺了衣穿?
葉驚鴻哪和妹妹心事,只道,「若我不在,自有葉安送來!」也自回了頭,瞅了眼身後的葉安。「便是我在,平日里也是葉安送來。」將眸光轉回,瞅著妹妹微笑。「今日是陪我家九兒散心,自是親來。」口中說笑,心中卻是暗自猜疑,這丫頭最近總是忽喜忽愁的,似是有了什麼心事。
兄妹二人一行輕聲低語,一行踏入後花園長廊,「喲!葉六爺!」隨著一聲嬌媚的清喚,一個漢人打扮,樣貌清秀的年輕婦人迎了上來,「剛老夫人還念呢,這葉六越發架子大了,只令得一大群的一品二品夫人們等得。」
「少夫人哪里話?」葉驚鴻輕笑,「葉六不過一介商賈,豈敢勞各位夫人久等,實是綢緞剛剛入庫,並未細分,一時卻尋不出來。」
「便六爺是令我們等,我們也只等得!」那少夫人淺笑,回眸見了葉輕痕,「喲,哪來這般俊俏的小姑娘?」上下打量得幾回,轉頭問向葉驚鴻。
「舍妹輕痕!」葉驚鴻笑拉了葉輕痕的手臂,「小九,這位是通議大夫周大人家的小姐,學士大人公子的夫人!」
「周夫人好!」葉輕痕聞得那一堆頭餃,只覺頭大,卻是並不說出,只淺笑盈盈,施得一禮。
「瞧這小嘴!」周夫人輕笑,攜了葉輕痕的手,「你哥哥喚你小九,你是排行第九嗎?」也不等葉輕痕答,回了頭望著葉驚鴻笑,「你家兄弟如此之多,葉夫人如何帶得?」
「我們尋常百姓,本是混大的!」葉驚鴻輕笑,「原比不得官家千金少爺的金貴。」
「喲,六爺!」周夫人挑眉,「你們混大的便如此出色,若仔細養起來還了得?」一頭說著,一頭笑,揚了聲兒喊,「各位夫人,姐姐、妹妹們,葉六爺來了!」
長廊盡頭,諾大的花廳里,擠著一團花花綠綠的女子。聞了聲齊回了頭張望,「葉六爺!」有熟識的便迎了出來,齊齊堆了笑,圍了葉驚鴻問候。
一個蒙族打扮的美貌女子隨後沖來,將人群分開,擠了入來,拉了葉驚鴻的衣袖輕擺,「葉六爺,這眼看到了年下,你再不來,我們這般人便過不得年了!」長睫輕揚,唇角含笑,一副爽落之姿。不經意間,卻將葉輕痕擠過一邊。
眾人見她橫沖直撞的擠來,均是含笑相讓,竟無人怨責。一個少婦被她擠的一個趔趄,側身讓了,卻只掩了嘴笑,「葉六爺!我們月兌月兌阿布念了你幾回,如今可逃不得了!」原這蒙古少女名月兌月兌阿布,又喚阿布郡主,是大元朝肅王爺的女兒。
葉驚鴻任由一眾女子擁了,只唇含淺笑,也不推拒,聞說只道,「葉六也沒想逃!」口中笑語,由得眾人擁了,進了花廳。
(二)
跨入花廳,迎門坐著的一位一團富貴的老夫人,正自與一眾貴婦打扮的女子說話。抬眸見大伙進門,抬身迎來「葉六,你可越發不像話了!」一行笑著,一行斜了葉驚鴻道,「聞得你們早來了,只是不進大都,卻去了別院!可不是躲我們?」
「躲我們?」始終行于葉驚鴻身旁的蒙古少女揚眉,「難不成我們少了你葉家的銀子?」側頭向葉驚鴻望去,絲毫不掩眼底的愛慕。
「郡主哪里話?」葉驚鴻搖頭輕笑,亦自側首向那少女瞅得一眼「諸位家里均是高官顯貴,哪里會少了我這般小民的銀子?」轉向那老夫人笑道,「我等原是直奔大都來的,臨近邊兒上,卻說大都封了城,只得走了別院,還望老夫人見諒!」
「封城?」那老夫人一怔,隨即恍然,「哦,你是說鬧反賊的那會兒!也沒封幾天,你們卻也不來?」
「原是要來!」葉驚鴻輕笑,回頭尋找葉輕痕,「是舍妹見了雲夢山美景,竟是鬧著不走,只得陪她幾日!」拉了葉輕痕推前,「小九,這是阿莫拙大學士的夫人,還不給老夫人見禮?」
「老夫人好!」葉輕痕淺笑行了禮。
「喲,好俊的丫頭!」老夫人傾身,拉了葉輕痕端詳,見她一襲紫衫,襯了一張嬌俏可愛的容顏,極是討喜,極口夸道,「這葉家真是生的好兒女,個個如此俊法!」抬了頭掃向面前一大堆的人,「諸位回去了,家里有哥哥弟弟的,緊著些兒,這般好的閨女,莫讓旁人求了去!」
「是啊!是啊!」聞得幾人虛應,神情卻是有些尷尬。要知葉家雖是巨富,卻非官宦人家。此時廳中人卻均是京中大員家眷,便是家中有個兄弟子佷,也盡想著攀龍附鳳,哪會將個商賈之女放在心上。唯那名喚月兌月兌阿布的蒙古郡主,聞得說是葉驚鴻的妹妹,原暗暗蹙起的眉頭反放了下來,拉了葉輕痕的手,問東問西,極是親熱。
「老夫人真是說笑!」葉驚鴻對廳內女子的神態皆不在意,只朗聲笑道,「舍妹陋質,哪當得大家公子,還是留得父母身邊,教得幾年再說!」說著回頭,向眾人環了一禮,「葉六已命人將綢緞搬至偏廳,各位小姐夫人可去選了,葉安在那里候著,葉六陪老夫人說話,便不陪著了。」
眾女子聞言,大為歡喜,嘰嘰喳喳紛議,齊齊擠出廳去。「六爺,我也陪你們說話,回頭,你自為我選了便是!」月兌月兌阿布見眾女子去了,自拉了葉驚鴻手臂,在他身邊坐了。
「那郡主將余下的均要了可好?」葉驚鴻回眸輕笑,望向月兌月兌阿布的雙眸,一絲迷惑一閃即逝,無可追索。手臂卻任由她挽了,卻並不閃開。
「哈哈,葉六,敢情你是來吃大戶了!」老夫人大笑,口中說著葉驚鴻,眸光卻是掃向月兌月兌阿布,「也就是月兌月兌阿布,旁的人,還不打你嘴巴子!」
葉驚鴻聞言,只向月兌月兌阿布掃得一眼,但微微含笑,卻是不語。
(三)
那日,葉輕痕眼見有人送了帖子給那少年公子,分明听得說是赴宴,所言便是今日。又聞得六哥帶她來此,便自以來了,便見得著他,竟是極為歡喜。
哪知自入了園子,除了來往小廝,所見竟是均為女子。此時,葉輕痕見月兌月兌阿布纏了六哥,自于那廳門處東張西望。哪知來來去去,竟均是一干丫頭小廝,穿梭服侍,哪里有那少年公子的影子?不覺大為失望,只嘟了嘴悶悶的邊兒上坐了。隔得片刻,聞得笑語喧嘩,一眾挑了綢緞的女子說說笑笑的回來。
葉驚鴻早已瞅見妹妹不悅,見眾人回來,便起身告辭,「眾位小姐夫人既選了,葉六便告辭了!」口中說話,便欲喚了妹妹告辭。
「葉六,說哪的話?」老夫人起身,一把拉住,滿臉的怨責,「說好了是來赴宴,怎麼成了與我們送綢緞了?」回頭瞅一眼月兌月兌阿布,「今日你便是走不成,來,坐下!」推了葉驚鴻仍在月兌月兌阿布身邊坐了,「回頭開了宴,你得罰三杯!」轉眸見葉輕痕坐的遠了,揚了聲喚,「小九,你是叫小九吧!來,到我這兒來坐著,一會子有樂子瞧!」抬手輕招,腕上兩只玉鐲相撞,發出清脆響聲,倒也悅耳。
葉輕痕聞召,只抬身過來,「有什麼樂子?」輕笑淺問,卻是向葉驚鴻瞥去一眼。葉驚鴻輕輕聳肩,一臉無奈。
老夫人笑著搖頭,卻是賣了個關子,「你且坐了,一會兒便知道了!」正說著,听得小廝來報,「老夫人,廚下問開不開得席?還是等客齊了再說?」
「開吧!」老夫人輕笑,「他們也算不得什麼客!」說著,攜了葉輕痕的手,「大伙走罷,莫在這里廝鬧!」說著,牽了葉輕痕步出花廳,轉過兩個回廊,卻自一個月亮門里穿出,沿梯而上,來到一所四周無牆,只以暖帷隔著的閣子上。那閣子極是寬大,竟擺著十幾張方桌。
「坐吧!」老夫人拉了葉輕痕在她身邊坐了,「小九,你今日便只陪著我!」葉輕痕無奈,只得在她身邊坐了。葉驚鴻眼見走不月兌,只由月兌月兌阿布拉了,在葉輕痕身邊落座。一頃各色菜肴紛上,卻是以漢人菜色為主。
葉輕痕耳听得老夫人與幾位女子盡皆談論官員家眷,極是不耐,心中大為懊悔來此一趟,「六哥,走吧!」伸手悄拉葉驚鴻衣袖,輕聲低語。
葉驚鴻知她因是熟人極少,耐不得這等場面,只輕聲哄勸,「再呆得一會兒,此時走不得!」
正自說著,卻聞另一邊月兌月兌阿布笑問。「兩兄妹說什麼呢?」回頭時,卻見月兌月兌阿布凝眸注視,含笑輕語,「你家兄妹如此親近,真正讓人羨慕,我們這等人家卻比不得。」說著,重重嘆得口氣。原是說話討好葉驚鴻,哪知話出了口,想著自己兩個哥哥成日勾心斗角,算計那點子家產爵位,不禁心中悶悶,果真羨慕起葉家兄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