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心語 第四節 赤道和北極

作者 ︰ 蔣偲昕

「lveyuandlvee/從不曾忘記/和你在一起的甜蜜/lveyuandlvee/從不曾懷疑/你是我永遠的唯一/可是忽然仿佛丟了你/ylve/我冷得無法呼吸/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像是只迷途在北極的魚……」

經過街道的櫥窗,隱隱約約的听見如斯旋律。《夏日里的春天》,然而對于那些情節卻沒有任何印象,只感到心底掠過一絲淺淺的傷感。

城市里到處都充滿了離別。成長意味著許多人從此成為過客。

陌生人真摯的關聯無比脆弱,因為隨時都可以斷絕。

櫥窗里炫彩的衣裝,潮流時尚的象征,相比那些繽紛的掛在衣架上的品牌,我總是更喜歡看試衣鏡前的身影,無論是否合身,是否美麗。因為衣服穿在人的身上才顯出了生命。那些孩子擺弄著衣衫,微笑而張揚,充滿了活力,讓人向往不已。

喜歡穿服帖的牛仔褲,沒有任何花邊修飾的,最樸素傳統的深藍。配上簡單的黑色T恤,同樣沒有多余的綴飾。我不需要打扮的多麼時尚。牛筋底運動涼鞋,因為不怕水,我可以整個夏天都穿這麼一雙,並且不需要清理收拾。粉紫色瑪瑙手鐲,茶色水晶項鏈。听說茶色水晶可以避邪。齊腰直發,素顏朝天。我是市井里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女子。

周末給一些學生代課,把昔日我學過的一切拼命灌給他們。不厭其煩的對那些沒什麼領悟能力的孩子反復講解,直到他恍然大悟的終于發出了解月兌一般的「哦」的長嘆聲音。我一向負責而又耐心。並且從不把自己曾經有過的怨念灌輸給他們,因為他們看起來太單純而且善良,我不忍傷害,不忍扼殺。

而平時,我靠賣字為生。仿佛這雙修長的手指天生是用來敲擊鍵盤的。我飛快的打字。窮困潦倒的時候甚至去工作室幫別人打字,幾個小時換幾頓飯錢。

我不抱怨。只是難掩一抹空洞而幽深的憂傷。

青春綻放的花季枯萎在消磨記憶的流年,我不拒絕成長,卻無法阻止衰老。

22歲的我,還有一點從前的影子,在文字里溫順,在理想的希冀中狂野。然而必須承認的是,我不像從前那麼不切實際。

只是,我一個人。「孤獨」這個字眼便包羅了我一切的脆弱無助,連同不屬于這個年齡的一切悲傷。

不同時間收到不同的催稿,我在深夜思緒迷離。連續對著電腦屏幕幾個小時臉上容易出油,我只在口渴或者脖子酸痛難忍的時候順便洗臉,然後看著鏡中的自己,可能一連發半個小時的呆。黑眼圈肆虐嚴重的時候跟煙燻妝沒什麼本質區別。而那時我肯定也已經上交作業了,繼而順溜的臥倒,蒙頭大睡。忘記吃飯,忘記時間。

混沌而又平靜的生活。牛女乃,麥片,面包。還有香煙和啤酒。

我從不在意抽煙是否過肺,因為我的漫不經心。有時候一口濃重就那麼咽下去了。深沉而又凝重的,一連抽幾根下去,嗓子會干澀的脹痛。然而心里卻無比痛快。自虐。

一個人的房間收拾整潔便無論如何都會顯得非常寬敞,何況我並不挑剔。偶爾帶星巴克的咖啡回來,一個人邊看網絡電視邊品味,吃垃圾食品。

就這麼渺小的生存,呼吸著。

這個城市沒有屬于我的愛情,我在三年前的摧毀與被背叛後便退出了戀愛的舞台。但卻並沒有結束與男人的往來。我們聊天,深談過後見面。只可惜很多不過是一頓飯,一場電影,或是一場簡單的相遇後繼續淪為過客。

不再提起一些人的名字,但卻並沒有發瘋到把他們從自己的日記里徹底去除。因為他們從來都在記憶里,如果我可以自然而然的遺忘,又何必在乎與他們的名字對視。

有時在博客里收到讀者的回復︰我愛上了你的文字,希望你可以溫暖,卻沉浸在你的憂傷中。你為什麼讓人這麼痛。

因為我也愛一個人的文字,深入骨髓。從第一次看他的文字,便開始了我瘋狂的暗戀。從懵懂並且脆弱的17歲直到現在。他的文風一如既往的陰郁沉悶,撕心裂肺了我五年的璀璨年華。我在閱讀與創作中不斷蒼老。

17歲的某天我終于回復完了他的所有文章。在他用喝醉了的口吻寫的一篇文末回復道,「苦海,泛起愛恨;這世間,難逃離命運。你像一幕戲劇,讓人笑著類雨潸然。」那時的我連回復都帶著屬于那個年齡特有的幼稚。然而他加了我。

18歲的時候,我的回復開始深沉。因為我經歷了愛情。兩個男生,三段戀愛。荒唐的一年光景,可笑的一段故事。他發現了我的深沉,開始與我交談。彼時,他21歲。

寫文字寫多了的人便沒有太多的寒暄,往往開門見山。只是比其他人更擅長使用弦外之音。然而,我們都是理解能力很強的人。

他是和我一樣,在心力交瘁的時候會簡單的收拾行裝,帶著逃亡的心情出去旅行的人,在我們去過的繁華的都市,喧鬧的市井,雲淡風輕的原野和閑情的小橋流水里,有許多相同的地方。

他的她離開了他,欺騙並且背叛。然而他卻仍舊可以為了從前的誓言與承諾廝守到天荒地老,只是從此少了一個攜手同行的人。

他從沒問過我的故事,也並沒有看太多我的文字。然而他卻總在回復我的文的時候之中要害,甚至讓我類雨潸然。他很殘酷。然而我亦冷血,可以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虛偽的釋然。誰讓我讀懂了他。

文思很多來源于他。我和他都深愛著安妮的文。曾經一起嗟嘆。然而,如今他在安妮的文里麻木,而我卻在《告別薇安》里找尋著屬于自己一類的女子。可笑。

19歲的時候我們交換了手機號。卻只發了一條信息,互相確認,並且問好。是深夜的互相告別「晚安」。

然而19歲的時候我們的交談突然多了起來。因為我的文字也開始深沉。因為知道了太多事情,背負了太多秘密。跟狐朋狗友去舞池放縱,在街邊酗酒,在網吧過夜,夜不歸宿。單純從付諸現實的叛逆開始再不屬于我的世界。

而我只是因為憂傷,莫名並且深邃的,淒冷的,每天平靜的等待死亡。平靜的生活。安詳的微笑。然而空洞的眼神卻恍如隔世。我常常看著鏡中的自己感到劇烈的恐慌,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而且陌生。楚楚動人,看著堅強卻讓人忍不住充滿了憐憫。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缺少淚水。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微笑。塵世變故太多,我並非能按著預期的計劃按部就班的長大。我無能為力。

他的文字沒有固定更新日期,而我從17歲開始習慣了守夜,所以從不曾錯過他的宣泄。而我也從不停止自己的抒寫,雖然都很瑣碎。但我該慶幸,22歲的我可以賣了它們用來維持生計。可以換取狹小但是安逸的住房,可以換取食物和保暖的衣服,我甚至可以揮霍它們換取昂貴的香水,奢侈的享受高檔餐廳的牛排、日本料理。然而我只是不買昂貴的衣服。因為櫥窗里的衣服,有太多人都適合。

我愛著他的文字,跟他保持聯系。只等他的短信,從不主動發出去。他說,他也看我的文字,只是一次看很多,一次縱情個痛快,而不像我這樣耐性地一直守候。有一抹蒼涼的感動流過咽喉,他也在乎我的文。然而他說,他愛上了我的文,很早以前。

20歲我開始流浪。

在酒吧當駐唱。看著彈吉他的英俊男子浮想聯翩,希望可以和他一起撥動那六根清冷的琴弦。而那個男子從來都不曾抬頭,劉海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盯著自己的左右手。在街頭給別人畫肖像,听一些人的贊美與奚落。在了以後隨時準備奔跑,逃避一些手持玻璃酒瓶和煙頭的街頭霸王的騷擾與驅逐。在攝影棚給一些雜志當封面模特,穿性感的時裝,扭曲著自己的身體擺弄著婀娜的姿勢。在網吧吃泡面寫一些七零八落的文字,然後不加任何期許的投了出去。

就這麼混沌的一路流浪著,居無定所,混沌流離。

21歲我離他的城市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然而還是選擇了錯過。第一次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他︰「你的城市遠遠看去比想象中繁華。」他回電,第一次听到他磁性雄渾的聲音說「你是要來,還是經過?」

22歲我定居在離他的城市相隔千里的地方。一眼千山萬水,除了手機和網絡,再也無法聯系。像很多陌生人一樣。

我依舊深深地愛著他的文字,像心口上一抹無法平復的傷疤,隨時都會隱隱作痛。然而我的生活卻不再顛沛流離。我安定的生活在這個祥和安逸的城市里。

一個人。

沒有愛情。偶爾在地鐵與一些高大魁梧,穿著休閑白色T恤和沒有太多涂鴉花紋的牛仔褲的男子四目相對,短暫過後是面無表情的離別。愛情並非真的那麼幸運在瞬間擦出絢爛火花的。唯有等待。

「你怎麼還不睡?」夜半了他上線問我。

「我是虔誠的守夜者。」

「日復一日的寫,你不怕思想會枯萎麼?」

「在思想枯萎之前,我將蒼老的再也無力思考。」

我希望可以見他。在每次深談之後。19歲的時候我們交換了照片。是一張俊俏的,憂傷的,深沉的表情的臉。我想,在任何街角,只要他出現了,我就可以一眼認出來。盡管,已經過去了三年。並且我們還在衰老。

然而我卻從不指望我們之間產生什麼愛情。那是荒唐而且可笑的。我們以彼此的文字為精神食糧,卻不會對本人付出任何感情。

即將23歲的仲夏,他說他將再次遠行,放逐的流浪。算是與過去徹底的話別。因為年少的一段感情,兩個人走到了盡頭,記憶也要給時間一個交付。我微笑著祝他旅途愉快。他說,他會經過我的城市。

我很欣喜,仿佛他真的是我期盼已久等來的愛人。

在他快要到來的前幾個小時,我在站台靜靜地等著。服貼的洗褪色了的藍色牛仔褲,牛筋底運動涼鞋,黑色T恤上衣,瑪瑙手鐲,茶色水晶項鏈,齊腰直發,素顏朝天。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的笑容。回想著他的文字。從我還只有15歲開始一直泛濫到現在的所有思緒。

他下了車。在人群中找尋了一會,目光斬釘截鐵的定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微笑著朝我走來,使了一個眼色跟我說「走吧。」

安排了住所之後的時間都是自由的。我們沒有看彼此的臉很久,仿佛從前很熟悉,而只是經歷了太長時間的離別。像所有熟悉的人那樣調侃。他會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揉我的頭發,揉亂了再幫我整理順暢;我也會略帶點力氣的捶他的後背,他從不躲閃。

我們都喜歡有水的地方。我帶他到城市郊外的湖邊,散步著經過了草坪,走到臨水的欄桿前。途中他牽起了我戴鐲子的手,十指相扣,感受彼此手心的溫度。一切來的並不意外,安靜並且自然。他玩弄著我的鐲子,留下一串指紋。我們靠在欄桿上吹風,湖光山色是美好的,驅趕了所有嘈雜的心緒。憂傷仿佛在這一刻填平。

「我並非對你動心。」他說。雲淡風輕的。

「我知道。一切都來得很自然。」

「你說我們會在一起麼?」

「或許我們更適合做彼此的讀者。但是不要從此天各一方。」

「是的。隔很久的時候見面。」

我們相視而笑。因為即便依賴,也醞釀不出愛情。

「但是我可以……吻你麼?」他轉過身來,平靜的問我。

「為什麼不可以呢。」于是我閉上了眼楮。他微微捧起我的臉,溫熱的貼在了我的臉頰,繼而。沒有多余的,而只是感應著彼此的溫度,和近距離的呼吸。我們都是如此的平靜,沒有激情,然而這一刻,是快樂並且幸福的。不同于戀人的快樂和幸福。

他俯下的那一瞬間,我感到這麼些年干涸的眼眶第一次淋灕的濕潤。

兩天後我送走了他,擁抱,然後祝他旅途愉快,像他出發時一樣。

我們不屬于彼此。只是列車開動的瞬間,有一股悠遠的惆悵劃過心底。宛若這將是我們唯一的,最後一次見面。

看著他在車里微笑著跟我揮手,知道列車開遠,連汽笛聲聲都湮沒在了風中,我才轉身離去。

生活仍要繼續。

打開P4,戴上耳機,听那首熟悉的旋律︰

「lveyuandlvee/從不曾忘記/和你在一起的甜蜜/lveyuandlvee/從不曾懷疑/你是我永遠的唯一/可是忽然仿佛丟了你/ylve/我冷得無法呼吸/可是忽然仿佛回不去/象是只迷途在北極的魚/Iissyunw/whereareyuging/想念曾經最溫暖的海底/Ineedyunw/whereareyuging/想讓赤道溫暖最寒冷的極/lveyuandlvee/如果你還有感應/請指引我游向你/lveyuandlvee/但大海無邊無際/我還能不能重回到/你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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