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去見納蘭風的父母回來後,卻是奇怪的緘了口,對銀珠與納蘭風的親事只字不提。
梁氏心里暗自猜度,也許納蘭家對這門親事並不熱衷,念想此,她便也沒有主動去問。梁氏並不知曉,納蘭風早年喪父,如今唯一的親人是老母,她僅知道,陳金與納蘭風的父親是至交,僅此而已!
而陳銀珠在接受了錢女乃娘的洗腦以後,對納蘭風的熱情度,也減少下了許多,只是陳銀珠不主動了,那納蘭風卻一改之前的沉默,開始自主的靠近陳銀珠,楚言好幾次在學堂上,看到納蘭風將紙條強行塞進陳銀珠的手掌心。
起先,陳銀珠還冷漠的抗拒,可是少女到底是少女,對于將來苦不苦的擔憂,遠不及此刻對情愛的沉迷來,所以很快的,陳銀珠就又羞澀火熱的粘近了納蘭風,錢女乃娘夜夜苦勸,非但沒有起到什麼好的效果,反而惹起了陳銀珠的反感,錢女乃娘說的多了,陳銀珠就狠狠的扔出一句「將來吃苦的是我自己,我願意!」
而楚言在陳家行走,偶遇納蘭風的次數也比往常多不少,納蘭風總是抱以楚言和善的笑,並主動上前來搭訕,說上次的事情,是他想的不周到,連累楚言遭罪了什麼什麼的。楚言客客氣氣的應付,但她心里明白,這樣多次數的「偶遇」,決不是偶然的。此時此刻,她看著再一次偶遇上的這個顏色無雙的少年,暗問︰他到底想要干什麼?
「言兒若是不忙的話,和風哥哥一起走走吧!」
楚言脆聲聲的應好,她到想看看,這個少年這次又要玩什麼花樣。
一路閑走閑聊,楚言發現看似沉默不言的納蘭風,其實很會說話,而且句句逗到人的心坎上。「這也難怪像陳銀珠那樣的小姐都對他服帖的不行了」楚言一面笑著,一面了然的想。
「言兒,你和你娘是後來進陳家的吧?」納蘭風側頭看了楚言一眼,問道。
「看來進入正題了!」楚言暗念著,點了點頭,道,「是啊!我不是陳爹爹親生的!」
「難怪你現在還是楚姓!」納蘭風點了點頭,「可是繼女也是可以隨繼父姓的呀,你怎麼不改姓陳呢?是陳金……陳老爺不願意?」納蘭風小心的試問,「是不是陳老爺和你娘並不是那麼好?」
楚言搖搖頭,「爹爹到一早就想讓我隨他姓了,只是我自己不願意!」
「額?為什麼?是你不喜歡陳老爺做你爹爹?」
「也說不上不喜歡陳爹爹,只是覺得我現在的姓就挺好!」
「哦,那你覺得,你陳爹爹對你和你娘好麼?」
「風哥哥這問題問的奇怪了,爹爹自然是對我們極好的!」
「我看未必吧!要不然,我怎麼听說那陳大小姐老是給你和你娘臉色看,那陳老爺也不說什麼!你看,上次你的臉被那陳大小姐抓成那樣,陳老爺不也沒有說她半句麼?你娘更是不曾吭聲。我看,也就你當陳老爺是爹爹,人家骨子里未必真疼你呢?至少我想,當你和陳大小姐起沖突的時候,陳老爺寧可委屈了你,也斷然不會讓他的親生女兒受半分不是的!」納蘭風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閃閃發光,此刻他已對著楚言半俯。
「風哥哥我也是為你和你娘好,你要提醒下你娘,應該堤防的還得堤防,這萬一出了點什麼不是,陳家把你們母女掃出門去,你們可是什麼也不是了!你應該去和你娘說,凡是啊,要留得一手……」
納蘭風叨叨絮絮的說著,楚言這時候有些想明白了,他的意圖在于,讓自己做個傳話筒,告訴自己的娘,不要萬分信任陳金才是!可是挑撥自己娘和陳金之間的信任關系,對于這個少年,有什麼好處呢?楚言在這里又卡起了結。
「風!」一聲尖利的、糾纏的怒氣的叫喚隨風送來。
楚言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陳銀珠過來了,她伸手模模自己隱約作疼的臉,想和納蘭風說自己要先走一步了,卻不想話還沒有出口,就見剛還俯身與自己說話的他,早已經抬腳向聲音飄來的方向奔過去了。楚言抽抽嘴角,干冷的笑了笑,頭也不回的向前趕緊的閃走,閃走前,耳朵里飄進那兩人的對話︰
「風,你怎麼又和那小賤人在一起?我生氣!」
「不是啊,剛遇上的,她叫我風哥哥,主動說讓我和她走走,你知道的,我也不好推……!」
「真他媽虛偽,誰主動了?」楚言狠狠的鄙視著納蘭風,趕緊閃離這對虛偽的人兒。
這頭,陳銀珠在納蘭風幾句甜言蜜語下,已經把他又見楚言的事給拋開去了。她說,她來找他,是有另外的事情和他商量。納蘭風見陳銀珠的神情一本正經的,微皺了下眉頭。
「到我那去說吧,在這里站著也不是事兒!」納蘭風道。
「好!」
進到納蘭風的屋子,伺候納蘭風的丫鬟小玉泡了茶水奉上來,陳銀珠見著小玉,秀眉簇成一團,她記得,陳金初次配給納蘭風的二丫鬟是雙孿生胎,由于長的過于清秀,已經給自己換了去了,代替那雙姐妹的,是顏色一般的二名大手奴,什麼時候,陳府中容顏不俗的小玉被安置在納蘭風的房里了?
陳銀珠正想著,另外一名伺候納蘭風的丫鬟小非也走了進來,小非的臉上,薄施脂粉,烏發上,別著一朵小小的茶花。
陳銀珠內心的醋意騰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嘩啦一把拿起小玉剛端放到桌子上的茶水,連水帶杯的,一下潑到小玉臉上,同時候站起來,三二步走到小非面前,伸手野蠻的將小非頭上的茶花摘卻,扔到地上並狠狠的踩碾上幾腳。
在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她的嘴巴里也憤說著︰「一個丫鬟,做什麼打扮?還別朵花?怎麼,思春了?這是想要勾引誰呢?啊?遲早把你們買到妓院去如了你們的願!」
二丫鬟受了委屈,不敢大哭,哆嗦著靠牆躲。
「銀珠,你這是做什麼?」剛含著笑的納蘭風見此情景,冷下臉來,他走上前,也不顧及什麼男女大妨,將陳銀珠的手牢牢抓住,「她們是我房里的丫頭,稍作打扮也是我的意思,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我給你送的那二丫鬟怎麼不見了?是你嫌棄她們長的不好看麼?現在又讓這二小賤人打扮,你讓別人怎麼想,風,主子和丫鬟之間的那些勾當,你別以為我一點沒有听說過!」
「別人怎麼想就讓他們想去,我管的了那麼多嗎?」納蘭風一改之前的溫柔,一把將陳銀珠推開去。
「你是沒關系,但我還要做人呢?」
「什麼意思?」
「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說,我爹爹已經去見過你娘了,我們的親事,你娘和我爹爹已經商量好了,再過幾日,爹爹就會送你回去,並給你一筆錢,到時候你上我們陳家,風光的來向我提親!」陳銀珠說這番話的時候,像是在宣布自己對納蘭風的所有權,那一臉的高傲里,羞澀不見。她死死的鎖定納蘭風的眼楮,等待著他驚喜的表情。
出乎陳銀珠的預想,納蘭風的臉在聞言後的一瞬間突然變的暗沉、堅冷如冰。陳銀珠看到他的脊背挺了挺,听到他機械的、帶著疑問性的說了一句,「我娘同意的親事?」
「是,你娘……」陳銀珠不知好歹的想要將納蘭風的疑問句換成肯定句,然而話沒有說完,就見納蘭風橫手一指,身子不動卻如雷悶喝︰「你給我滾出去!」
「風!?」
「滾,滾出去!」
「這是我的家,憑什麼是我……」
「滾!」
在納蘭風凶惡的注視下,陳銀珠從屋中退了出來。她神情呆滯,對于眼前男子態度突然的轉變,還沒有很好的適應過來,等她意識到什麼,終是「嗚----」的一聲叫,哭跑了開去。
當陳金和梁氏听完錢女乃娘添油加醋的陳述,趕來納蘭風的房間時,納蘭風人,已經走了多時了。
楚言在一旁凝起了眉頭,她怎麼覺得,這個少年,自己是怎麼看也看不他懂了!
陳家村,山陰外圍。
納蘭風雙手抱頭,弓著脊梁,坐在一方破凳子上,他身子微動,凳子就發出嘎吱響,仿若垂死的老人,病痛相交。
離納蘭風數步外,是一張竹制窄床,盛夏,被褥已經去就,床上僅有一只青布包就的枕頭。一嬌小的婦人,坐在窄床外圍,婦人眼泡小腫,臉蛋消瘦,黃而干枯的發,以一枝枯木為依,盤在腦後,她瘦癟的手里,捏拿著針線,在縫著一件男子的舊衣裳。此婦人,就是姚氏,納蘭風娘。
姚氏也是美麗過的女子,只是生活的窘迫,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的艱難,讓她的容顏早衰,又加上貧窮不濟,無力打扮,明明和梁氏年紀相仿的她,看起來卻比梁氏老了不少,而且精神狀態也極其的差。
姚氏一邊捻熟的縫補著手里的衣,一邊不時的打量那抱著頭的納蘭風,好一會,她開口道,「你也不用這樣急沖沖的跑回來後就一言不發的,娘知道,你是不想娶那陳家大小姐不是!」
納蘭風身子扭動了一下,抱頭的手向下微移。
「娘硬是讓你去陳家,一是讓你去從學,等將來也好考個一官半職的讓娘揚眉吐氣;二,就是想讓你幫娘看看,那陳金和他的夫人感情如何?這次……」姚氏娓娓說著。
「他們感情好與不好,干我們什麼事情,娘,你讓我打听這事到底是為什麼?還讓我想著法子的去試探一下,他們是不是彼此都互相信任著,這到底是為什麼啊?至于什麼官職,我沒有興趣!」納蘭風煩躁的撫著自己的頭發,聲音里卻能听出,他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姚氏也不回答納蘭風的話,自顧自的向下說,「這次是陳金主動來找我的,說是想把他的女兒許給你,我想了想,這到也是好事,娘打听了,陳金這幾年的生意發跡的不錯,陳家的家產還是不少的,到時候她陳家小姐嫁進我們家門,那嫁妝自然就不消說了。娘還幫你向那陳金爭取到了他全部家產的一半呢!有了這些錢,風兒你也就不用吃苦了!」
「我不要,我也不會娶那陳家大小姐!」納蘭風霍的站起來,態度冷硬,「娘,我知道你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也事事能听你的,可是讓我娶她,我辦不到,我對她,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若不是你的意思,說試探下看看,陳家哪些人和哪些人有矛盾,我是決然不願意跟那麼暴烈的女子相處的!」
「她難道不漂亮麼?」姚氏試探的問。
「漂亮,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她!」
「漂亮就成,喜歡不喜歡的事呢,等成了親,自然就喜歡了!」姚氏笑笑,她記得,當年自己嫁給納蘭直,自己也是不喜歡的,雖然,他是那樣俊美的男子,可惜的是,當初她沒有喜歡上他,後來,她更是恨他。
「娘,我不能答應這親事,我要等的人,不是陳家小姐!」納蘭風發狠的蹬著腳。
「由不得你!娘辛苦將你拉扯大,你要麼就不孝的將娘拋去,要麼就一定要娶陳家大小姐不可!」姚氏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