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絕樓。
京都地區最大的歌樓妓館之一。
亭台樓閣。
雕花玉廊。
奢華。
頹靡。
花天。
酒地。
也是最為華麗奪目的風月場所。
今夜。天絕樓中來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此人一身素衣，手執玉扇，溫文儒雅。他的身畔，站著同樣年輕的少年，一人藍衣，一人紅衣。站在一起極不協調。
「公子，您的茶。」紅衣少年將一杯上等的普洱遞到他面前。
素衣少年拿起玉瓷杯，目光隨意的打量著房間中央的一個看台。
嘴角。
卻。
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過了不久。從里面出來一位打扮耀眼的女子，一身淺紫色極地裙，婀娜的向他走來。
「公子？」女子在離他數步的地方被人攔住。
藍衣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綠的玉牌，說道︰「我家公子要見你們的樓主。」
女子接過少年手中的玉牌看了會，嬌笑著說道︰「抱歉，我家樓主近日不見客。如果公子有什麼話要對我家樓主說，對倩兒說也是一樣。」
「你說你叫倩兒？」素衣少年默然開口，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絲光澤。而他的話語，猶如一陣清風，使人听上去倍感舒服。
「是。」
「你是新來的？」
「是。」
「既然這樣，你就將這封信交給你家樓主。」
倩兒接過他手上的信件，還想開口詢問些什麼。甫一抬頭，哪還有剛才三人的蹤影。
就在她接過那封信的一瞬間，這，怎麼可能？
桌上只有剛才素衣少年喝過的一杯普洱，其余，了然無物。
旗琉水一伙在米水鎮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一路行來，她無意間發現，越是遠離旗都，人口相對的稀薄。她問過幾個當地的居民。都說是因為戰爭，許多人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米水鎮的悅來客棧，是一所小規模的客棧。只有幾間客房是空的，其余的不是住了人，便是不能住人。
琉水急著趕路，也就將就著住下。
「老板，這里離櫻城有多遠？」
「小姐，你們是要去櫻城啊！」老板是一個五十出頭的老頭，他上上下下打量旗琉水，「櫻城還遠著哪。」
「謝謝！」旗琉水臉上的容貌經過處理，所以看上去其貌不揚，只能說是平凡。
幾人上了樓，老板分別領眾人到各自的房間。
小然皺皺眉，她聞到房間里有一股霉酸味，這種房間，怎麼能住人哪。
「小姐，好難聞的味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這里的房間算是好的了，不信啊，你可以到別處去看看。」老板笑著說道。
「小然，出門在外，我們就住下吧。」旗琉水四處看了看，雖然是有點差。「老板，您忙您的，這里我們自己來就好。」
「那好，小姐。有什麼事你可以叫我。」
老板關上門後離開。
「小姐，您渴不渴？要不，我到樓下去給您拿些茶水來。」小然忙著給琉水鋪床，梅雨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干有點過意不去。
琉水微微點了點頭。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馬車，嗓子是有點渴。
等梅雨把茶端上來的時候，小然也已經將被子鋪好。
「小姐，茶。」
琉水端著茶，骨碌碌一口氣喝下。「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居然渴得這麼厲害。」
次日一大早。
旗琉水下樓的時候便听到外面亂哄哄的。
似乎是許多人圍著一人在打架。
「老板，外面怎麼這麼吵？」
「小姐，還不是那些個乞丐，話說回來，由于打了半年的戰，乞丐都往這來來。」
「乞丐？」
「是啊，米鎮人口少，那些乞丐也要不到多少東西，所以啊，經常發生乞丐之間的爭斗。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听完老板的敘述，旗琉水走出了客棧外。
只見一二十個乞丐，對著一名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人拳打腳踢，那人的額頭已被打破，嘴角也流出了血，雙臂卻緊緊護住懷里的一個人，由于離得較遠，琉水看不清他懷中護著的人是誰。
盡管已被打得渾身是傷，但他還是牢牢護著懷中人，那種倔強，讓琉水不由得一震。她從懷里掏出一些銀兩，就地一撒。原來那些打著架的乞丐聞聲，紛紛過去哄搶。
「我的。」
「你滾開，那些是我的。」
「我要、、、」
琉水無心去看那些哄搶著的乞丐，徑直走到那名被打的人身旁，說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
這時，她才看清他懷中的人，那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驚恐地睜著一雙大眼楮，，直往他懷里鑽。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解釋道︰「那，那是我妹妹。」
這時，小然她們也已經從客棧里面尋出來，看到小姐在和一名陌生人說話，不由叫道︰「小姐！」
旗琉水回轉身，說道︰「小然，你把他們扶進去。」
「好的，小姐。」小然忙和梅雨兩人扶住兩人朝著客棧走去。
那人望著琉水，仿佛不敢置信般的望著她，顫顫微微的說道︰「謝謝、、、」
說完，便一頭栽倒了下去，而他懷里的小女孩，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大叫著︰「哥哥，哥哥、、、」
琉水過去忙哄道︰「小妹妹乖，你哥哥沒事的，別哭了好不好，姐姐帶你去吃糖。」
不知是琉水甜美的笑容起了作用，還是說的話起了作用，在琉水的連哄帶騙下，她倒也乖乖安靜下來。
「姐姐，這個好好吃。」
客棧內，琉水哄著小女孩吃糕點，一盤的糕點，已被那女孩吃掉一半。琉水不由想起了自己向她這般大的時候，別說是宮內精致的糕點，即便是山珍海味，她也不一定看得上眼，每次，都是旗海若半哄著她她才會吃一點點，所以海若總是說她愛挑食。眼前的糕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餿味，那女孩卻吃得津津有味。
女孩旁若無人的吃著，顯然是餓壞了，她看旁邊的那幾盤也沒入動，睜著一雙無辜的眼楮看琉水，見狀，琉水將自己前面的幾個盤子全推到她面前。
大概一個多時辰後，琉水再次見到了一心想護住妹妹的那人。
這時她已經在客棧的房間里，由于這家客棧的東西實在是太難吃，所以她沒吃多少，只叫小然泡了一壺她愛喝的綠茶。
茶喝到一半的時候，他走了進來。
琉水這才發現，換過一身衣服的他，不但褪去了初次見面的狼狽，更平添了一分清俊。她示意他坐，而他，卻忐忑的不知所措。
「你不用怕，坐吧。」
听聞此言，他才坐下。
一坐下，他便開口說道︰「小姐，謝謝你救了我。」
「你不用謝我，我也沒做什麼。」琉水將茶杯放到桌上，隨意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被那些乞丐打？」
見他的臉漲得通紅，琉水笑著說︰「你不說也沒關系，我不一定要知道。」
說完，她從懷里模出一個袋子，遞到他面前，說︰「這里面有幾百兩銀子，你就拿著它好好的和你妹妹過日子吧。」
他忙推開道︰「小姐，我不能要，你已經救了我，又給我妹妹買了那麼多吃的，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我怎麼能要你的錢！」
琉水復又端起茶杯，嘴角扯出一個笑︰「那你打算怎麼辦？」
男孩望了琉水好一會，牙齒緊緊咬住下唇，直到下唇破裂，一股腥味躥入他的，他才驚覺過來。
他往地上重重的一跪。
「你干什麼？」琉水有點被嚇到。
「小姐！」他說道，「請您收留我和妹妹吧，我們吃的不多，還會干活，無論你讓我干什麼，我都願意！我和妹妹一路從家鄉逃難到這，路上吃盡了苦，從來沒有一個人向您這樣對待我們過。」
琉水去拉他，他硬是不起來，清俊的臉上寫滿祈求，看著琉水于心不忍，于是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不，不知道，不過，我听他們都稱您為小姐，我可以這樣叫您嗎？小姐？」
「你也不用您您您的，就叫我琉水吧。」
「我，我不敢。」忽然，他的眼楮里溢出別樣的光彩，︰「您，您是說，您願意收下我們了？」
「我說了，不要總是您您您的。」
「是、、、是、、、小姐、、、」男孩高興地喜極而泣。
「不要高興的太早？」琉水緩緩說道︰「首先，我是一個比較挑剔的人，所以你知道跟著我的第一個條件是什麼嗎？」
「是什麼？小姐，只要讓我跟著你，不管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他看她的目光充滿誠懇。
「第一，就是要絕對是忠心。不管面對人還是事，或者是極端的誘惑，你都不可以背叛我，這點，你做不做得到？」
「可以的，我可以的。」
「好，那麼第二點，你除了要忠心之外，還要絕對的服從命令，就算我要你去死，或者是殺人放火，你也不能有任何猶豫，這點，你可做得到？」
旗琉水望著他，嘴角充滿笑意，然而，她的笑卻未達到她的眼底，杯中的綠茶，已然被她喝盡。
男孩沒有說話，雙唇緊抿，顯得有些僵硬，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回道︰「好，我答應！」
「不要答應得這麼快，我可以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琉水看著杯里的茶葉若有所思。
「不用！」他仰起頭，一口回絕，那只緊攥的手突然收緊，指關節發白。
旗琉水再度看向他，發覺突然間他向變了個人似的，從原先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坦然，一切，只發生在片刻功夫內。
「真的不用再考慮？你可要想清楚！」她重新強調道，「當然，那只是你，與你妹妹無關。」
「小姐，謝謝你！」他帶笑的嘴角僵硬而蒼白。
「好！既然這樣，我就重新給你取個名字吧，以後你就叫易初，代表一切重新開始。你覺得怎樣？」
「謝謝小姐，這名字，易初很喜歡。」
說完，便要退下。
走到門邊，琉水的話悠悠傳來︰
「記住！從明天開始，你的命就不再是你的，你還有一個下午的考慮時間。」
門在他身後輕輕地合攏。
房間里唯有琉水幽幽的嘆氣聲。
還有。
斟茶發出的流水聲。
明天，又將是新的一天。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