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娘子不好惹 第九回 夢中怪像

作者 ︰ 若為流風

昏迷的這些天里,薛漣笙意識清醒,只是行動不受控制,就像是魂魄離開肉身,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人在忙來忙去,而苦于卻無法開口,無法向他們暗示其實自己什麼都明白。

五哥怕她在睡夢中離開,不眠不休守著她,每天一早為她扎針,而後便是一天三次給她喂藥,她能嘗到苦澀,更加能明白五哥的苦心。

兄長們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瞧她,閑下來的時候,他們會講些有趣的事情給她听,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實在是具有強大的誘惑力,他們說的時候,她的心都不自主地飛到外面去了。

生平第一次出門就遭遇盜匪綁架,遇上莫名其妙的事,更加糊里糊涂地身受重傷,即便如此,她還是喜歡外面,喜歡走出去。

果真像姐姐說的那樣,她的命太好了,好到令人嫉妒,好到讓人恨不得一刀殺了她。她也自覺是個幸運的人,呆傻十七年還未被拋棄,更加幸運的是能再清醒過來,遇到時常出現在她夢里的那個人。

這世上,好運都讓她佔據了,老天會不會看不下去終有一天收回她的一切呢?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希望老天爺把的記憶拿走,那樣的話,她也不會因為失去最重要的東西而痛不欲生,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也就不會太痛苦了,說到底,她還是個自私又懦弱的人。

一天又一天,她最想听到的聲音沒有浮現耳邊,最想見到的人,沒有出現在夢里,她想,大概從此就要失去他了。一個人在漫天漫地的荒蕪之中行走,腳下的野草被風撫弄,波浪一般掃著她的小腿,腳腕上掛著的鈴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漸漸地,腳下的草地變得堅硬起來,她低頭瞧見了自己所處的地方被一排排高大的一眼望不到頂的空中閣樓佔領。巨大的轟鳴聲讓她腳下的土地都在顫抖,一群人在朝著一個方向狂奔,飛馳而過的長影帶起一陣陣灼熱的風,夾雜著的臭氣讓她惶恐地向後退去。有人在推她,在拉她,試圖把她帶進那群奔跑的人群中間。

進退不是,她只得站在原地,身後陡然響起了尖銳刺耳的長嘯,她剛一轉身就看到一只龐然大物朝自己飛過來,被嚇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快要被撞上時,她感覺到有人托住她的手臂,把她用力拉到一旁。

驚魂未定,心膽俱裂,她听到那人在說︰「你不想活了嗎?」

他的整張臉都模糊不清,五官像是被胡亂地揉在一塊兒錯了位,「再晚一點,你就要變鬼了。」

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震,等了這麼久,他終于來了,感覺到抓住自己的那雙大手漸漸松開,她直覺地反手緊扣住他的手腕,一用力,雙手去抓了個空。

被濃霧遮擋住一半的空中樓閣搖搖欲墜,眼前的畫面飛速閃過,光影流轉,在某一瞬停了下來,她听到了一個女人的淒然的哭聲,不知為何,她竟然跟著落淚了,下一刻,交錯的人影扭曲成漩渦,最終,崩裂成碎片。

這些景象,她一點也不感到陌生,就像是往事重現,虛幻之境太過逼真,讓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還是在睡夢中胡亂捏造的。

「姑姑,姑姑……」

說來就來了,正在困惑之際,腦子又開始產生幻覺了,感覺到自己的肩被人用力搖動,招魂一般的叫聲在耳畔盤旋不離,緊接著,手臂一陣劇痛,她徹底無法再思考。

一張充滿擔憂的小臉杵在自己面前,她眨了眨眼,看清楚是薛琦荵,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薛琦荵趴過來,左看右看,嘴里喃喃道︰「姑姑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讓我試試。」

薛琦荵轉過頭去,朝一旁的薛瑾秀撅了撅嘴,不屑地道︰「姑姑若是不認得我,肯定也不會記得你。」

「黃毛小子懂什麼,我剛才用攝魂鏡,把姑姑的魂魄招回來了,她怎麼會不認得我。」薛瑾秀提起薛琦荵的後領,把他扔到一邊,擠在她身旁坐下。

「姑姑,你可認得我是誰?」

唇紅齒白笑意盈盈的臉湊過來,薛漣笙揚手擋住他的臉頰,這個比自己還大一歲的佷兒,是大哥的兒子。

大哥十六歲就成親了,兩年之後就當了爹,說起來,她連大哥的面都沒有見過,五哥說過些日子大哥會回來,到時候一家人就能聚在一塊兒了,只怕到時候,這位讓人傷透腦筋的佷兒又要找機會「離家出走」了。

「秀兒,你又偷偷跑回來,不怕你爹罵你嗎?」

薛漣笙打趣著,眼前這個已經十八歲的佷兒,跟大哥的父子關系一度緊張,光從旁人口里,她就听說了那兩父子的眾多版本的事跡,越說越離譜,唯一相同的便是,大爺和這位大少爺水火不容。

「好了好了,姑姑總算還認得我。」

薛瑾秀一點也不怕他提起自己的爹,那個經常板著臉的老頭從來都沒有跟他輕聲細語說過一句話,雖然他口中那「老頭」才三十七歲而已,但做派卻是古板僵化得可以,跟私塾學堂里的那些老學究沒什麼分別。他還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對著鏡子看了好久,才肯定是爹的親生兒子無疑,這世上,只怕找不到比他長得更像爹了人了。

別人家的爹把自己兒子當成寶,偏他這爹把他當成一棵草,一年里,有一個月不罵他,他就要求神還願了。

薛瑾秀扁扁嘴,嘆口氣道︰「我不是偷跑出來的,是爹把我趕出來的,娘跟著爹一個鼻孔出氣,我是沒法在那待了,他以為自己是刑部尚書就能在家也擺官架子嗎?我可是他的親兒子呀!」

說起來,他的委屈就一發不可收拾,爹像是塊冰,對著誰都一副冷酷的死人面孔,誰靠近一些就有被凍死的危險,連他這親兒也不例外,唯獨對她的娘,那可真是……判若兩人。

薛瑾秀找到一個好听眾,恨不得把他滿月復的委屈都倒出來,這一肚子的苦水,除了去找時常臥病在床的九叔傾吐,剩下的便是這位最小的姑姑了。他知道,不管他再怎麼嗦,她都不會嫌煩的。

「唉,要是七叔在就好了,我就能跟著他一塊兒四處游歷了。」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而她,因為太過無聊,有個人在耳邊叨叨,她也不至于又陷進找不到答案的沉思之中。

這位佷兒為人如何,她是不甚了解,偶爾听些閑言碎語,得知不但外人,就連他們家的家丁丫鬟都在背地說,薛家出了兩個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一個是七爺薛濟然,另一個便是大少爺薛瑾秀。這兩位可真是好到穿一條褲子,出門逛街一塊兒,喝酒一塊兒,連去青樓找姑娘都叔佷同上陣,相差六歲的叔佷,感情比親兄弟還要好。

而那位七爺最是讓人拿他沒轍,生著絕色姿容,滿眼柔情泛濫,一度招惹數朵爛桃花卻一聲不吭拍**走人,到最後都讓身為當家人的二爺來為他收拾爛攤子,**上的屎還沒擦干淨,又惹來了是非。他最為「輝煌」的歷史便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個姑娘一眼就險些被擄去做新郎官,之後,連二爺也不再管這些事了,隨便七爺自生自滅。

總之,薛家人人都好,除了那個甩手掌櫃敗家子加超級無敵惹禍精薛濟然,如果沒了他,那可真是世界安靜天下太平了。

「我听說大哥不讓你跟七哥在一塊兒,有這回事嗎?」

薛瑾秀一听,哈哈大笑︰「那可不是,我爹可真是夠可以的,他給我立下家規,一,跟二叔學做生意,跟四叔讀書考取功名,跟五叔學醫濟世救人,任選一項。」

「然後呢?」她問,對這種家長里短,她很是感興趣,光听就覺得有趣又溫暖。

「第二便是絕對不準跟七叔來往,一經發現,狗腿打斷。」薛瑾秀一臉無奈,指了指自己的腿,笑嘻嘻道︰「听見了沒,我這是狗腿,我爹和二叔最是看不起七叔,他們都認為他是塊爛木頭,最終的結果不是自己掉進茅房,就是被人扔進茅房,他們一點都不了解七叔的為人,這個世上,只有我最清楚七叔是什麼樣的人。」

說著,他面上輕浮的笑意漸漸淡去,目光移向遠處,薛漣笙看他若有所思,表情也難得地嚴肅起來,推了推他,試探地問道︰「秀兒,你知道七哥是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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