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漣笙滿懷愧疚,轉過頭,難過地望著他,他看她頭破血流,雙眸已被血染紅。
「記不起來也別勉強自己,你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又是何苦?」他嘆息著,朝她招招手,她吸吸鼻子,又坐回床邊。
她是個性子激烈的人,做事容易走極端,經受不住大起大落,遇到困惑,時常會以這種非正常人的方式來解決,最終卻也無濟于事。
他遇到過不少女人,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不知道疼痛來折磨自己的,他有些心疼她,張開雙臂將她攬進懷中。
「蟬兒別難過,你被人下了藥才會不記得我,我是蕭慕良……」他啞聲道,下一刻,自己的腰已被她用力箍住。
蕭慕良不敢亂動,怕傷口崩裂,會雪上加霜。她像頭 牛,死死抱住他不松手,他有些窒息,卻不好拒絕。
「我會想起來的,我會的。」她加重力道,像是怕他會消失似的,直到他微弱的抗議響起,她才愣了愣,松開他。
尸毒又開始作祟,他忍不住顫,薛漣笙感到他的異常,連忙月兌下自己的青色長袍蓋在他身上。
「蕭慕良,你傷得很嚴重。」她捧著他冰涼的臉頰,心口不住地抽痛。
「我中了尸毒,又被扎了一刀,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如果我能活著出去,我會帶你離開這里。」
聞言,她怔住,水光盈盈的雙眸直望著他,「你會死嗎?」
他點頭,眼皮越沉重,她的臉漸漸模糊起來。
「我不要你死,我會救你的……」
她話音未落,他已歪倒下來,她的心忽地一下緊繃,推了推他,沒有反應,眼淚奪眶而出。
「蕭慕良,你醒醒……你別扔下我一個人啊,你答應會帶我離開的,你快點醒過來啊。」她伏在他冰涼的身上痛哭。
忽地,他動了一下,她忍住哭泣,滿懷希望地看著他「起死回生」,激動地又抱住他。
「蟬兒……我還沒死,你先放開我吧。」他已怕了她,總是這般的莽撞,粗魯,他若不被身上的毒和傷整死,也會被她折騰死。
看她哭得眼淚鼻涕灑了一臉,五官都擰在一起,他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蟬兒別哭,好好的姑娘一哭就變丑了。」
「我不哭,只要你不死,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一雙焦灼充滿迷惑的雙眸緊緊盯著他,記憶深處的那張容顏漸漸地與眼前這人重合。
他眼前出現一團火,那刺眼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連她的臉都被映照得鬼魅陰森。他知曉自己是被尸毒影響出現了幻覺,古怪的幻象消失後,他真切地感覺到那團火從手臂燒起,像是被荊條抽打,很快,他全身都被火苗包裹住。
「你出去吧。」他喘息,輕推開她,顫抖地扯開覆在身上的袍子,又拉開自己沾滿血的衣衫,心窩處的傷口已崩裂。
他半luo著身子,火苗從傷口竄出,又移向腳底,血液都像是被燒得滾燙的沸水,時刻都會把自己融化掉。
「蕭慕良,你哪不舒服?」
他涔涔的冷汗順著兩腮流下,滑進傷口,痛楚讓他無法聲,薛漣笙用力抓住他的手,卻被他再一次擋開。
門突然被撞開,她回頭一看,洪蓮和孟弦站在門口,她淚流滿面地向她們求救。
兩人無動于衷,洪蓮陰沉著臉,聲音冰冷呵斥道︰「聖姑,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快點跟我們回去。」
「我不回。」薛漣笙激動地大喊,洪蓮見狀,大步跨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揚手就要朝她打去。
「快住手。」孟弦急忙拉住洪蓮,嗔道︰「你大以好好說話,何必要動手。」
洪蓮氣不過,揚起的手落在孟弦臉上,心中憤怒泄完,她把薛漣笙拖出去,又在門上加了兩道鎖。
孟弦忍氣吞聲,沒有計較,拉起薛漣笙的手,看她沉默不語低著頭,放柔聲音︰「聖姑,你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做些你喜歡吃的菜?」
「你能救蕭慕良是不是?你救救他好嗎?」薛漣笙抬起頭,臉頰上流下兩道血淚。
「這……」孟弦心軟,直言道︰「我沒有這個能力,只有大祭司能救他。」
話音剛落,薛漣笙提步便朝蒼然台奔去。
石門緊閉著,兩個教徒見她衣衫不整頭散亂狂奔過來,面無表情地伸手擋住她。
「大祭司在閉關,任何人都不得打擾。」兩人異口同聲,語調僵硬。
薛漣笙不理,要硬闖,卻見他們抽出腰刀交叉橫在她面前。
「聖姑,回去吧。」孟弦輕推了她,試圖讓她放棄這個念頭,教中所有人都知道,大祭司閉關的時候,若是有人敢喧鬧干擾,後果不堪設想。
洪蓮坐在一旁的石欄上,雙臂抱懷,好心「指點」︰「你若真的想救那個人,就跪下來求大祭司,混靈教的所有人都是如此,這是規矩,你在外面是聖姑,在孔雀迷境,還得听大祭司的。」
薛漣笙沒有吭聲,看了她一眼,撲通跪下,頭頂烈日灼灼如火,她才剛跪下,雙膝便被燙得快軟化掉。
「聖姑,別再白費功夫了,誰也不知大祭司何時出關,你這樣跪著沒有用的。」孟弦俯身,緊按著她的雙肩,看她沒任何反應,又加重語氣︰「你為那個人值得嗎?你認得他嗎?他是你什麼人?」
她依舊沉默不語,嘴唇被炙烤,起了一層堅硬的殼。
心里一旦裝下那個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不願看他被尸毒折磨幾近瀕死,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她不清楚,只覺得,那個人對她萬分重要。
「聖姑救情郎心切,你又何必橫加阻攔。」洪蓮走來,托住孟弦,譏諷道︰「識趣的就走吧,別在這里干擾人家。」硬拖著孟弦走開。
沒多久,風雲色變,黑雲遮住日頭,她才感到輕松一些,竟下起瓢潑大雨。
兩個教徒縮到一旁躲雨去了,只留她一人跪在雨里。
山中氣候多變,前一刻還能把人烤焦,下起雨時,便像是進入深秋。她單薄的身軀在雨中搖搖欲墜,薄衣被淋濕,緊貼在皮膚上,冷風刮來,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雨越下越大,意識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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