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城 第四十章離開(八)

作者 ︰ 倥微AN

她握著季琳的手也在擔心會不會觸痛她的傷口,可是不握著季琳她卻又感覺自己不在季琳身邊。她原本已經打算今天考完試就過來陪季琳的,可是她的確來了,但是他們的見面方式卻不一樣。

辛可兒想起季琳那晚給她打電話時的哭泣,忍不住想抽自己兩巴掌,當時怎麼不過來陪陪季琳,如果她來了,她怎麼都不會讓季琳受這樣的委屈。如果季琳就此死去,她該為沒有見到她而產生多大的遺憾。

我沒有告訴家里人季琳自殺的事,我只說我們倆分手了,家人問我為什麼,我說我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我不想再為此而去解釋什麼,不想再去糾結于我是否傷害到了季琳,因為的確是傷害了。我把最根本的原因歸咎到了自己身上,因為我明白,家人是疼愛我的,即便現在生氣,要不了多久,他們還是會待我如從前一般。

接著的一天時間,不管是女乃女乃還是媽媽,他們不再直言不諱的訓斥我,他們只是默契的不再和我說話,包括爸爸,我在家突然變成了可有可無的隱形人。我無法去和媽媽探討他們是否懂得我的感受,當一個人和你在一起久了,你們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發生爭吵。吵多了,就倦了,所以想要分開一段時間。即便心里還是愛著的,但愛也早已被所有的爭吵所代替。

「女乃女乃。」我和女乃女乃在沙發上坐下,我一邊給女乃女乃捶背一邊和她聊天,從前是我和季琳一起,而現在突然變成了一個人反而不太習慣。

「有什麼事?」女乃女乃語氣生硬,這是女乃女乃一貫生氣表現的作風,我並不意外。

「你們喜歡季琳什麼呢?」我問女乃女乃,腦海里記起我和季琳在這里吃飯,她洗碗時我們一起瘋鬧的日子。

「顧涼,不是我說你,季琳雖然說不太會做家務,但是人乖巧,又不像其他女孩整天喜歡四處跑。你看她勤快,善良,又肯陪我們嘮叨,沒有大小姐脾氣,現在這些社會上的女生哪能像她這樣?」我這才發現,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季琳的一切都已深深的刻在家人的腦海里。

「這些我知道,只是後來,我忘了。」最後這句我說的很小聲,我是從什麼時候忘的,我也記不起來了。此刻我只能隱約的記得,當初的我們是如何的相愛,而現在,我們卻選擇各奔一方。是誰磨滅了我們的愛情插足于我們之間,黎洛?鄭好?不,我想,只有時間。

媽媽下班之後也不和我說話,直接坐在電腦前制作表格,我看著媽媽的背影,其實我也想問問她喜歡季琳什麼呢?但是我想,現在似乎,不是一個適合談論季琳的場合和時期。女乃女乃出去買菜時,媽媽拿過手提包,從里面掏出一個精美的盒子。

「我在旅游時給季琳買了一條手鏈,你待會送去給她一下。雖然你們分開了,但是手鏈都買了,你就幫我給她一下吧。」媽媽語氣平靜,她一向修煉佛學,也明白很多東西失去就是不可挽回的,所以對于悲歡離合,一向看的比較雲淡風輕。

「媽,那個,季琳不在。」我有點緊張,雖然平常說過很多謊話,比如讀書時常常騙家人說要買考卷,接著把錢全部去沖游戲幣。比如常常為了不想上班或者上學,騙家人說生病了。可是說到季琳,我卻無法像平常一樣應用自如,居然連謊都忘記了該怎麼去撒?

「那她去哪了?」媽媽看著我。

「她,自殺了。」和我預想中的一樣,媽媽的眼光變得很憤怒,我低下頭,什麼都不敢再說。再說下去,估計我也會哭。

「她在哪個醫院?」我看得出媽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很平靜的問我。

「xx醫院住院部,3樓9號病房。」我說完媽媽就提著包離開了家,我看著電腦屏幕上我和季琳的相片,眼淚,就掉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季琳的好,我也知道,只是為什麼在後來,就忘了呢?

沒有人能了解我此刻的感受,我的自責和內疚已經充斥了整顆心髒,我想對所有人說我他媽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季琳會自殺,如果我知道,說什麼我也不會如此。我想對大家說我錯了,我他媽真的錯了。可是我明白,不會有人原諒,至少此刻,沒有人會去諒解。

顧媽媽抵達醫院時季琳還沒有清醒,她為季琳買了一些牛女乃和甜點,距離病房越近顧媽媽越緊張,她很少這麼緊張的。就算是在職位上面試競爭崗位,她也可以應付自如,可是現在,面對一個毫無威脅性的季琳,她卻膽怯了。

猶豫了許久,顧媽媽還是走進病房,黎洛和辛可兒還在病房守著,見顧媽媽進來,倆人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向她問好。顧媽媽放下東西,看著昏迷的季琳,一臉心疼。

「阿姨,你怎麼來了?」黎洛問,趕緊把凳子拉過來讓顧媽媽坐下。

「我听顧涼說季琳住院了,所以過來看看。還沒醒嗎?」顧媽媽問黎洛。

「醫生說她沒有什麼生存意志,雖然現在已經月兌離危險期,可是還是不能確定什麼時候能醒?」黎洛實話實說,季琳昏迷的這兩天,他寸步不離的守著,連上廁所也快速解決回來守著季琳,生怕他一離開就再也看不到季琳了。

「早知道我就讓她和我一塊回貴陽了,在安順干嘛呀?把自己弄成這樣。」辛可兒心疼的拉著季琳的手,她才不管顧媽媽存不存在,她只是心疼季琳,她把自己留在安順,為了恪守一份屬于自己的愛情。可是最後,這場愛情最終還是沒能開花結果,反而讓她好不容易冒起的希望擊得粉碎。辛可兒清晰記得季琳給她說︰我只是想要一個人真真切切的愛著我,怎麼就這麼難?

「對不起。」顧媽媽內疚的說,她為自己沒管教好顧涼道歉,為沒保護好季琳道歉。她和所有人一樣,都默認了季琳一定會和顧涼在一起,可是最後,還是沒能如願。

「阿姨,這跟您沒什麼關系,你先坐。」如果是平常,黎洛一定會因為辛可兒的口無遮攔而心生責備,畢竟顧媽媽的善良是大家眾所周知的,他們並不想因為顧涼的事傷害到她。可是現在,季琳卻是實實在在的昏迷,辛可兒的心情黎洛自然能理解,他也只好隨她而去。

「她昏迷多久了?」顧媽媽握著季琳的手,事盡于此,她無法去責怪季琳的脆弱,顧涼的傷害,她只是默默禱告,季琳一定要趕快醒來。

「兩天了。」黎洛說。

「要不然你們休息去吧,今晚我來照看她就好了。」顧媽媽看著黎洛和辛可兒,她知道這倆人估計已經守了兩天了。

「不用了阿姨,您明天還要上班,我和辛可兒都沒什麼事,待會兒我們也要回去,明天一早過來,醫生說晚上不用在這。」黎洛給顧媽媽解釋,他也並不想讓顧媽媽心里太過內疚。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你真的再去責怪那又怎樣,季琳也不可能馬上蘇醒。

「那辛苦你們了。」顧媽媽起身,「對了,這是我去旅游時給季琳買的手鏈,她醒來的話麻煩你們替我給她吧。」說完這句話她將手鏈放在季琳的病床旁邊,獨自離開。

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剛出醫院就打出租車回家,哪怕醫院距離家里才兩公里不到的路程,可是她現在是無法行走了。

回來之後的媽媽很安靜,女乃女乃接著問她三個發生什麼事了?她都沒听見,直至我拍她肩時她才哭起來,媽媽的反應嚇壞了我們所有人,我甚至在猜想季琳會不會已經死掉了?

「到底怎麼了?」女乃女乃口氣犀利,明顯的耐心被媽媽磨光了。

「我看了都心疼,她躺在醫院里。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媽媽說著捂住嘴硬咽著,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家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沉重。

「誰躺醫院里了?」女乃女乃有些著急。

「季琳。」我說,媽媽的悲傷大概是沒法說出季琳兩個字了,于是我率先開口。

「季琳怎麼了?」女乃女乃看著我,似乎不想從我嘴里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可是我現在卻失去了任何撒謊的勇氣。

「她自殺了。」我不看女乃女乃,淡淡的說,等著女乃女乃的發落。可是女乃女乃沒有,她捂住胸口,呼吸開始困難,我忙拿藥給女乃女乃,她吃過之後才開始平靜下來,我倒水給她,她卻推開我的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從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沒有怎麼和我說話,我每天的上班下班,準不準時也沒有人去關心。我甚至在想,如果躺在病床上自殺的人是我,那麼他們會不會對季琳如此冷漠?我自然是不會想到去自殺的,我和季琳一樣,怕疼。所以我自然對自己下不去手。

季琳醒來時病房里只有她一人,窗外陽光正好,季琳揭開被子,走出病房。已經死過一次的她,突然想好好的感受陽光的暖。在昏迷期間,季琳听到了莊洋的話,黎洛的擔心還有辛可兒的哭泣,她最想听見的聲音最終還是沒能听見。她在昏迷中死了心,她或許做事優柔寡斷,但是她一定不會放任自己再受傷害。

季琳看到放在枕頭邊上的盒子,季琳打開,里面是一條精美的手鏈,季琳把手鏈戴在左手,剛好遮掩住了自己的傷口。她想,是不是該在這最適合的一刻,對顧媽媽說聲謝謝?

季琳看著陽光,閉上眼去感受溫暖,傾听風吹的聲音,還有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季琳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感覺原來這麼美好。前幾天的她還那麼喜好安靜,現在的她卻希望自己活在喧鬧的集市,這樣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黎洛買早餐回來季琳已經沒在病房,在詢問護士也沒看見之後,黎洛開始緊張起來。如果這次他再保護不好季琳,不要說辛可兒和莊洋,就連他都不會原諒自己。黎洛最後在醫院的花園里看到季琳坐在走廊上,安靜的曬著太陽。黎洛走過去,把早餐遞給她。季琳聞到香味,睜開眼,就看見了黎洛。

和當初在家中的小巷一樣,她一抬頭,目光就能鎖定黎洛,黎洛的一瞥一笑,都在季琳的眼里呈現。

「你來了。」季琳說,她昏迷的這些天,她听到最多的,都是黎洛的聲音。所以對于黎洛的出現,她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她很感謝,在這個時候能有一個黎洛陪著她,讓她感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剛剛去病房你不在,嚇死我了。」黎洛坐在季琳旁邊,剛剛看不到季琳的恐慌讓他還心有余悸。

「怎麼,你還以為我又自殺,放心吧,我不會那麼傻了。」季琳說著抬起頭,「我現在只是想曬曬太陽。」她淡淡的微笑,黎洛看著她的側臉,有種看得見卻觸模不到的感覺。

「先吃早餐吧,昏迷那麼多天,一定很餓了。」黎洛把早餐打開,這些天他每天都在買早餐,生怕季琳醒來的時候沒有吃的,只有這一次,他的早餐才有用處。

「嗯,但是我不想吃這個,黎洛,你陪我去吃一樣東西好不好?」季琳嘟著嘴巴看黎洛,她真的很餓,但是看著這些清淡的食物,她顯得沒有一點胃口。她記得不久之前某個人說要帶她去吃的東西,現在是沒機會吃到了,那麼換個人,味道會不會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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