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死一般寂靜無聲的段府老宅後院,竹樓樓梯上,傳來的「吱吱嘎嘎」的腳步聲,顯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睡在靠窗大床上的龍吉依姆,下意識地突然從惡夢中驚醒。依姆看了一眼身邊熟睡的青兒,輕輕從床上下來,走到窗戶前。
依姆手扶著窗楞,往竹樓樓梯轉角處看了一眼。果然,有一個身形龐大的男人身影,正朝樓上走來。
依姆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回轉身到床邊搖醒熟睡的青兒︰「噓,青兒不要講話。快起來躲到衣櫥里去。青兒,記著,無論你听見、看見什麼,千萬不能出來。記著了,青兒,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千萬不能出來。」依姆迅速安頓青兒躲藏到衣櫥里面。隨後順手打開里間屋通往樓下儲藏間過道的小竹門。
依姆剛從門後模出一根杯口粗細的木棒,黑暗中便隱約看見,臥房的竹門插拴,正在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尖頭,從外向里一點點撥開。
「滾,老畜牲!我知道是你。你敢進來,這次,我讓你的腦袋開花。」依姆扭亮樓梯、臥室門廊的壁燈、頂燈,口里喊著,聲音卻因驚懼難掩的顫抖。
突見竹樓二層亮如白晝,拎著手槍的段魔頭索性一腳將依姆臥室的房門踹開︰「小娘們,老子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讓老子看看你兄弟小雜種在哪兒?竟敢睡我們段家的女人。老子非一槍打爛他的腦殼。」闖進屋內的段魔頭,環顧四周,並未發現除依姆以外的其他人。他又握著手槍,沖進里間屋。屋內仍空無一人,看見通往樓下儲藏間的過道小竹門大敞著。站在門邊張望了好一陣子,不見動靜,段魔頭只當方才躲在屋里的人,早已逃夭夭,就拎著手槍退回到依姆臥室的外間,徑直奔手拿木棒的依姆身邊來了。
因為起床倉促,依姆這會兒長發散亂,光腳站在門邊,肩頭青色綢緞睡裙的一條吊帶斜在臂膀上,臉色蒼白,身體也因驚懼貼緊牆面。段魔頭向依姆面前逼近。依姆揮著手中的木棒︰「你不要過來,你滾。」段魔頭只用手輕輕一擋,就將依姆手中的木棒奪下,「當啷」一聲隨手丟到內間屋門口。
隨即段魔頭一腳將依姆踹倒在大床上,撲將上來,撕扯依姆身上單薄的衣衫。依姆反抗著,口里罵了聲︰「畜牲。」
段魔頭的拳頭、大巴掌,雨點般落在依姆的身上、頭上、臉上。依姆強忍著痛,竭力不敢叫出聲。她生怕自己的慘叫,會驚動里間屋衣櫥里躲藏的青兒。如果此時青兒沖出來,那後果不堪設想。沒準還會把小命,丟在這心狠手辣的段魔頭手里。
龍吉依姆強忍著疼痛,盡力不再發出聲響,段魔頭對漂亮女人歷來有性虐的怪癖嗜好。看著依姆身體僵直,死了一般躺在床上,段魔頭氣惱地兩手拎著依姆的雙腳,將她的身體倒立從床上拉到地上。依姆依然緊咬著嘴唇不敢出聲。撲倒在依姆身上的段魔頭,看見依姆嘴角已被她自己的牙齒咬得鮮血淋灕。︰「嘿嘿,我知道了,你是怕你那漢族小弟龍吉青沒逃遠,這會兒听見你喊疼,躲在樓下草叢里陪你哭。哈哈!依姆,今晚老子就是想听你叫,你叫呀,你叫疼呀。大聲點叫,哦!啊!老子可最愛听你們女人這會兒的叫聲。」段魔頭抓住依姆的頭發,將她拎到床上,將她的上半身按趴在床沿上……。
2
就在段魔頭得意忘形,像條興奮的公狗一樣,全神貫注準備向弱小可憐毫無反抗能力的依姆施暴時,他的後腦勺猝不及防重重挨了迅猛一擊。
頃刻間,翻著白眼的段魔頭龐然大物的身軀翻灘在地上。昏黃燈影下,龍吉青丟下手中的木棒,上前憐惜地將滿身傷痕的依姆抱起,伸手拿起床上的毯子裹住她的身軀。靠床沿坐在地上的依姆,鼻孔一直在淌血。青兒心疼地拿枕巾給依姆擦拭臉上的血跡。
「青兒,你離開這,青兒你趕緊走,離開這里。」已經身處半昏迷狀的龍吉依姆口中囁嚅著,手卻抓著青兒的手。青兒將依姆抱在懷中站起身︰「要走一起走!」
此刻,被青兒一悶棍,打地昏死過去的段魔頭,微微睜開眼,一眼瞥見,方才隨手被塞到在床鋪下的勃郎寧手槍,露出的半截槍把兒。段魔頭一個騰躍跳將起來,抬腿朝青兒的後心猛踹一腳,撲向床邊準備取槍。
機敏的青兒在倒地的瞬間,順勢將勃郎寧手槍搶到自己手中。可還未等青兒舉起槍,段魔頭便猛然撲向倒在的龍吉依姆,拔出匕首來了個一劍封喉,將利刃架到依姆的咽喉處︰「嘿嘿,把槍放下,小雜種。不然,老子讓你姐姐陪老子一道見閻王。」段魔頭惡狠狠對著拿槍對著他腦門的青兒,喪心病狂地嚎叫。
正欲扣動手槍扳機的青兒猶豫了。
「青兒,你快走。快離開這兒。」被段魔頭挾持著的龍吉依姆不斷用虛弱地聲音對青兒說。
段魔頭用鋒利的刀尖,開始劃割依姆脖子上的皮肉。鮮血汪汪地順著依姆白皙的頸項往下流淌。
青兒心疼萬分地叫道︰「不……,住手!」
「把槍放地上,舉起手!小雜種!」段魔頭沖青兒嚎叫著好似一頭發了瘋的野獸。萬般無奈之下,青兒只得彎腰將手槍放到地上,舉起雙手。
段魔頭半蹲著,又沖青兒喊了一句︰「把槍給老子踢過來。小雜種。」
青兒靈機一動,掌控好腳力抬腿用腳尖將手槍踢了過去。手槍不偏不斜,正滑落到,即在段魔頭的視線之內,又緊靠床沿之下的位置。
「轉過身,舉起手。快滾蛋,滾……」段魔頭沖青兒嚎叫。青兒只得轉身舉著手,乖乖往門邊走。
緊握匕首,單腿跪在地上的段魔頭,此刻顯然已不再把赤手空拳,背向清瘦的青兒放在眼里。還未等青兒走出兩步,他就急三火四,探頭彎腰伸手去撿床沿下的手槍。
讓段魔頭萬萬沒料到,他這一低頭不當緊,方才被青兒那一棒打在後腦的傷處旋即一陣劇痛。段魔頭只覺顱內「嗡」地一聲,眼冒金星一陣眩暈。就在段魔頭身體搖晃的霎那間,說時遲那時快,青兒順勢躥起一個後空翻,頭朝下腳朝上,單腿沖著段魔頭的腦袋橫劈下去。這一腳凝聚了青兒全身的功力,再加上從天而降的氣勢奪人,一時間強大的壓迫感,好似天崩地裂一般,朝段魔頭的面門而來。
段魔頭不料這青兒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想撤身已來不及。被青兒電閃般的霹靂腳正擊中面部「人中」穴。段魔頭當即口鼻竄血,一頭栽倒在地。青兒順勢上前,試圖探身去撿床沿下地上的手槍。
仰面躺在地上的段魔頭好似一頭重傷的野獸,拼盡全力一個掃堂腿,將青兒打翻在地。段魔頭跳起朝青兒撲來,本可以翻身順勢翻滾到床沿下的青兒,非但不躲閃,反將後背緊貼地面,抬腿使出全身力氣,來了一招「海底撈月」,直往段魔頭的襠下擊來。
「嗷」只听得段魔頭一聲慘叫,只得強忍**劇痛,喪心病狂就勢去抓因驚懼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龍吉依姆。
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的青兒,左手持槍,右手揮拳朝段魔頭右耳穴打來。段魔頭閃身去躲青兒的右拳,只得將已抓著依姆衣角的手松開。
青兒近前用身體攔擋段魔頭反手打向依姆的重拳時,不想被段魔頭的鷹爪掏心掌,擊中背部後心窩。
「哇」青兒吐出一口鮮血。忍劇痛青兒躲過上來搶奪她手中槍的段魔頭,卻不料被段魔頭緊接著的掃堂腿擊中,整個人翻滾到屋角。青兒的頭重重撞到牆上,就在她後背猛烈撞向屋角牆壁的剎那,死死抓在青兒手中的槍響了。
「 、 」!裝有消音器的勃郎寧手槍,發出兩聲悶響,子彈將搖搖晃晃正要爬起身的段魔頭,打地重新跪倒在地上。段魔頭膝蓋、月復部的槍眼,涌出一股股鮮紅的血水。
「依姆,救我。快救我。」段魔頭哀求著,跪倒在驚恐萬狀的龍吉依姆面前磕頭如搗蒜。
「青兒,不要殺人。」龍吉依姆氣息虛弱,對持槍沖過來的青兒說。
「如果讓他活著,我們得死!」青兒忍著頭部的劇痛,咬牙惡狠狠地說著,朝段魔頭後腦勺連開了兩槍。從段魔頭頭部噴出的鮮紅血水,正濺到龍吉依姆面前的白色床單上。
3
門外一陣瘋狂的犬吠,段府守門的黑背大狼狗,嚎叫著沖進門,直朝青兒撲來。青兒舉槍連續射擊,將狼狗打倒在血泊中。
「啊,殺人了。不得了……。」竹樓樓梯上,響起女佣阿紫驚慌失措的尖利喊叫,伴著「 」倉皇逃下竹樓的腳步聲。
此刻,短發直立,眼球血紅的青兒瘋了一般,拎槍沖出門去。
「青兒,不能再殺人了。」依姆朝門邊青兒的背影,喊了一聲。依姆的話音未落,竹樓樓梯上狂奔的阿紫被青兒舉起的手槍擊中頭部,瞬間斃命。
老阿紫的尸體順著樓梯一路翻滾而下,一直滾到竹樓下庭院的花壇邊。方才听見動靜,拄著雙拐一瘸一拐匆忙奔來,剛行至竹樓花壇旁的段七少,被眼前的血腥場面嚇得面如土灰。
盯著地上阿紫血肉模糊的臉,段七少被嚇地渾身哆嗦驚聲尖叫起來。
依姆聞聲托著虛弱的身軀,從青兒的身旁奪門而出,奮力沿樓梯跑下。
「依姆,快救我。依姆,別讓青兒殺我,我不想死……」段七少哀嚎著向朝他跑來的依姆哀求尖叫。
站在竹樓廊檐下,已殺紅了眼的青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朝段七少舉起了槍。
「青兒,不要,不要再殺人了!」在青兒扣動扳機的剎那,龍吉依姆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但為時已晚,從青兒手中槍膛里射出的子彈,一槍擊中段七少的後腦。子彈打穿段七少的腦袋後,又打翻了牆角一個裝滿汽油的塑料大桶。
這汽油桶是平日里青兒給摩托車加油用地。此時青兒的摩托車,就停在一旁的車庫里。那被打翻在地的汽油桶,順著槍孔汪汪流出的汽油,沿地面緩緩流向附近的一個干草垛。
從樓梯奔下來的龍吉依姆,撲倒在連同雙拐一起倒地的段七少身邊。
「七少,七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龍吉依姆抱著段七少瘦骨嶙峋的尸體,泣不成聲。
龍吉青一步步從竹樓上下來,立在慟哭不止的依姆身後,靜默好久,語調漠然地說了一句︰「好了,現在一切都解決了。我們可以遠走高飛了。
「青兒,你不該殺死七少,他、他是我丈夫。」依姆轉臉盯著頭發蓬亂,面容蒼白的青兒,目光幽怨而陌生︰「青兒,你不該殺人!」
「殺他們,是因為他們都該死!總得有人送這些人下地獄。」青兒有些怒不可遏。
「青兒,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狠的心……」依姆口中冷冰冰的言語,像是往青兒此刻胸中難以平息的怒火中填了把木柴︰「你,你可簡直真是長了一身賤骨頭,我……。」
黎明前清冷的月光下,背對著青兒的依姆,語調突然間變地異常平靜︰「青兒,你走吧。記著先回芒波寨,在咱家老房子牛棚石臼的下面,埋著了兩箱金條。那是我嫁到段家這幾年間,偷偷積攢下的。青兒,你走吧,快走。離開拉坎,離開緬甸……」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不走,我也……」青兒話音未落地,不料手中的槍被突然轉過身來的依姆搶奪過去。
「青兒,你快走。我跟著你,我們不可能走出拉坎鎮,最後都得死。你走!你再不走,我就死個你看!」龍吉依姆說著將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左太陽穴。
「別開玩笑,槍里有子彈……」龍吉青上前想從依姆手中去奪槍。
「 !」這聲槍響,是青兒平生所听見過地,最為沉悶也最為絕望的槍聲。
血光沖天!因槍口距離額頭太近,槍膛里射出的子彈,幾乎將龍吉依姆頭頂的天靈蓋,給整個掀了下來……。
青兒跪在依姆姐姐的身旁,淚水滂沱卻哭不出一點聲響……
黎明來臨,拉坎小鎮西山腳下的段府老宅院,燃起了一場熊熊大火。大火借著清晨山間的野風,迅速蔓延。等拉坎鎮政府的消防人員趕到,段府老宅內所有的房屋及可燃燒物體,都已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稍後,小鎮警方在段府後花園被燒成灰燼的竹樓下,發現四具被燒焦的尸體。其中一具年輕女尸,尸檢結果被確認為自殺。
拉坎鎮警方最終斷定,段府老宅這場大火為自殺女子龍吉依姆,槍殺段家父子和女佣阿紫後所為。殺人動機被定性為︰**積怨引起的家庭內部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