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睜眼看著這一切,他們的臉和他們將要去的地方
打斗聲在她身後以一種可怕的悶響結束了,王掙扎著回頭去找顏道啟。
「綁上!快點!」
暗紅的血跡到處都是,她毛骨悚然,順著它們尋找。在血跡匯集之處,王看到顏道啟孤伶伶地趴在泥地上。看不清他的臉……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
手被綁上的同時,有人在綁她的腳。對付她們區區弱女子,需要如此費事嗎?她感到可悲又可笑。
「快點!把那個也進去!」馬背上的人催促道。
兩只手將她提到半空,再來時,麻袋口已經拉到半腰。她看不到了,他們要走哪條路!在麻袋高過她雙眼前,她最後看了一眼。裝王潭的麻袋已經扔到板車上,他們按照命令把伴喜裝進又一個麻袋。
「下令抓一個,倒抓了三個麻煩。」一個渾厚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嘀咕,按住她的頭。
王立刻被屈身縮起來,但她承受的力道對那人來說一定算輕的,他仍專注于嘀咕。麻袋在她頭上收緊,眼前只剩下從縫隙漏進的點點光亮。一種陌生的悶壓的感覺撲面而來,她有點喘不上氣來。麻袋被提了起來,她撞到一條腿上。腳下由另一只手提起麻袋的一角,她完全橫在了半空中。
王很清楚他們下一的動作所能想到的只有撐開手掌做好掉下的準備。但板車上事先鋪好了一層干草,她太虛軟以致剛才那一瞥沒有注意到。被扔在干草上沒有帶給她害怕的那種撞壓骨頭的疼痛。緊跟著是伴喜,她哎呦叫了一聲,擠到了她和王潭中間。
只有她地氣吐氣地聲響。車軸聲。顛簸磕踫地聲音。馬蹄聲和風聲都有。但卻沒有人地聲音。一路上。只听到她自己急切地吸氣吐氣地聲音。這原本難以察覺到地動靜現在卻蕩響在她耳畔。恐怖地單調地響著。
他們如此安靜……練有素……誰是他們地主人?
他們知道王夫人要去寺廟。卻不知道有妻妾兩個。若他們要找地王家沒有弄錯們怎麼會不知道該抓哪一個?
他們接地是個什麼任務?沒有當場索命。擄走她們。對他們地主人有什麼用?威脅仲德?仲德不過南郡公一部下。南郡公決定地事能因仲德地妻妾遭綁架而有所變動?她嗤之以鼻。
伴喜緊挨著她蜷縮成一團。腦袋頂在她肚子下面。顫抖一陣歇一陣著又顫抖。王潭很安靜。從她摔倒以後。再沒有听見任何聲響。
很像她。王想。但願她默不作聲是在等待時機。
可這麼想實在太可笑,她們默默等待時機?!一大幫人,勞師動眾僅僅為了抓幾個女子——會有個什麼樣的機會從這幫人手中溜出來,他們一個個全都原因不明地死去?就連顏道啟……胸口猛地抽緊,疼痛使她更難以喘氣,她使勁咬住嘴唇……顏道啟只身一人,即便再高強的武力,雙拳怎可敵過一圈人。他是死是活?若還撐著一口氣,會有人去救他嗎?
當呼嘯的風聲清晰可辨從遠到近處的低尖的嗚咽聲和近處的高揚的叫聲**著響起時,總算能清楚一件事,他們出城了。
但她們仍在等待最終裁決的路上。全是不好的結果,只有哪一個比哪一個更壞,她們將如何被解決掉?壓住的一半身體向王傳出哀號,分散走了一小點恐懼。王沒有動,顛簸搖晃但一刻也不停的板車帶來的晃動已經足夠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騎在馬上,但他們似乎誰也不用休息。這麼想到時,她又一陣顫抖。等他們喊停那會,就是她們開始受折磨的時候?
沒有人喊停。兩個很輕的嘀咕聲漸漸取代風聲成為王耳中最清晰的意識時才發現板車已經停了。她吞咽一口,想從淹沒她的無力中找回點力氣,但喉嚨干的刺痛了她。
「這兩個沒動過,」一個聲音在她頭上說道,她不自覺地轉動眼珠。「躺著果然舒服。」
有人吃吃地笑。「莫不是睡著了?」
「若真睡著了佩服她們。」王听出了這個聲音,收袋口時發牢騷的人。「還真有膽。該是嚇暈了。」
「那丫環還能挺著。上頭的兩個平日過的太舒適會自然不如一個丫環。」
一個手掌在王後肩上拍了拍,力道很大的
為擠壓到底發出抗議。她咬緊牙忍著痛。僵硬明顯:麻痹迅速崛起。體內出現了千萬根針斷地扎向她,她差一點叫出聲。刺痛使得說話聲傳到她耳中變得模糊不清。
「該不會斷氣了?」
「別,這兩個嚇死一個我們都有麻煩。」
一個命令的聲音打斷了他們。「抬進去!」
她橫在半空時,針還在她身體里。她動不了,但任由掉在干柴上顯然還沒能要了她的命。沒人動她時,她使盡全身力氣翻過身,平躺著。
「打開看看。」
有人松開袋口。袋被拉下一邊,寒氣迎面撲來。王只能拿眼楮瞪視湊近的腦袋。
「嘩!」那人快速地往後一揚子,他被王嚇一跳。「還以為她早暈過去了!居然睜著兩個眼動也不動!」
抵住怒火恐懼,王輕輕顫抖起來。她咬住牙,不想在匪徒面前表現的脆弱不堪。
「行了,」為首的中一個依次確認過三個麻袋後說,「我們先出去。」
王得不重新閉上。它們在麻袋里的灰暗突然換成屋里的明亮時不經調整便瞪得過大,她被刺痛得涌出了淚水。
伴喜第一開始動,她努力從麻袋深處往外退的動作使干柴發出斷斷續續的折斷聲。王把臉擦著麻袋。淚水還在流,刺痛已漸漸褪去淚水卻斷不了。那個匪徒的話清晰地響在她耳邊,「上頭的兩個平日過的太舒適,這會自然不如一個丫環。」她使勁蹭著臉,無聲地吸鼻子把眼淚收回去。
「夫人?夫人,夫人?」喜在王耳邊輕聲喊。
「別叫夫人。」王看向她,伴喜的右臉摔青了一塊,土屑粘著整個人。「轉過去,我給你松開。」她抬起兩只手,伸到麻袋外面。
匪徒的力道不是她能輕松解開的,兩手綁在一起就更加用不上力。她們休息了一小會。
王看過一遍能見到的所有東西。徹底的土房,三面牆上都有窗戶,用破舊的不知什麼畜生的皮半遮著,寒風依然暢通無阻。屋里空蕩蕩的,只有一根柱子和地上的干柴。
王決定讓伴喜先扯住麻袋幫她從里面退出來,然後她坐直了接著解繩索。旁邊,王潭靜靜地自己慢慢出來,王還來不及看她一眼。
「他們不打算殺咱們,是嗎?」伴喜啜泣起來,低聲問。
「我也不知道。」
這是她們一路等候的裁決,但匪徒離開這屋子後,又把等候的時間加長了。
「好了。松開了。」
繩子一松下,伴喜手腕上的紅印和血絲立刻躍入王眼中,她的胸口狠狠撲閃了幾下。臨死前遭受折磨才是她最害怕的事。
「疼嗎?」伴喜吸吸鼻子,憐惜地看著她的主子。
「不疼。」
王沒抬頭,過了一會才回答。
「奴婢沒用。」伴喜的聲音又哽咽了。
「忍住。」王簡短地命令道,「這不該你受的苦,如何還怪罪你?」
「奴婢沒用,不能保護……」她咽掉了話尾的稱呼。「顏,顏護衛,不知,能不能——」
「別說不吉利的話。」
伴喜閉住嘴巴,專心地給王綁。王低著頭注視著,伴喜的力氣比她大,一雙小手靈巧地從反方向推送繩頭,將結頭松動後,才試著解開。她沒覺得太疼,伴喜似乎也不太吃力。
「疼嗎?」伴喜像她一樣,看到她手腕上的勒痕立即心疼。
王揉著手腕搖搖頭。「潭妹?」她轉過去,同時拍一拍伴喜。
「二……呃,奴婢給您松綁?」
王潭緩慢地抬起頭,還沒轉過來,王和伴喜已經心驚地低喊起來。王潭的左眼高高突起,紅紫交雜,使她看上去像換了一個人。
「什麼時候?」王笨拙地從干柴上挪向王潭。「什麼時候弄的?」
王潭不說話,但王想起來了。
「在寺廟前摔的?」
王潭的眼神又轉回干柴上,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別哭,摔的正好在眼楮處,自然就腫在那兒。」王邊說邊示意伴喜來松綁。「這兒沒大夫,我們自個想想,也知道眼下最該忍住的便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