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萍和冷清秋從外面進來,在院子的冷太太看到她倆,趕緊迎了上來,用帶著一點責備的語氣說道︰「你倆這是去哪了?剛才還在家,怎麼一錯眼珠就不見人影了?趕緊的,快進屋,《申報》的記者來采訪你們,已經等了好大一會了,你舅舅正在屋里陪客呢。」
不等陸輕萍說話,冷清秋搶著說道︰「這不是曼幀表姐病了嗎,我和表姐去探病去了。我們走的時候人還沒來,我們在顧家也沒呆多久,只是稍微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就算是前後腳的事,又能等多長時間?哪有媽說的那麼嚴重。」
《申報》的記者?陸輕萍皺了皺眉頭,郁悶的說道︰「不是說過我們不接受采訪了嗎?怎麼又來人了?」雖然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但是陸輕萍不認為來人是陸豪。也不知道陸豪回報社之後是怎麼和報社那邊說的,怎麼又派人來了?難不成陸豪以為她不接受采訪是因為他是陸家人的緣故?真是好笑!
陸輕萍和冷清秋進屋,就看到宋世卿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和坐在下首的何書桓、杜飛說話。宋世卿看到她倆,忙道︰「輕萍、清秋,你們來了,何記者和杜記者都等你們老半天了。」
陸輕萍一出現,杜飛就認出了她,他指著她驚道︰「啊?你是那個……」想到那天自己和何書桓見義勇為不成,反而被扣上小偷的帽子,最後又被和陸輕萍在一起的同伴索要賠償,並追到報社來的「糗事」,太丟人了,實在不足為外人道,杜飛趕緊捂住了嘴巴,將下半截話咽了下去,然後伸手輕輕拉了一□旁的何書桓,低聲提醒他。
何書桓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來陸輕萍,但是他沒有杜飛那麼冒失,喊了出來。他打斷了杜飛的低語,對著陸輕萍尷尬的笑笑,大大方方的說道︰「你好,冷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我和杜飛是《申報》的記者,這個身份你是知道的,我們這次是來采訪‘祁連’的,我的同事陸豪前幾天來過,但是被你們拒絕了。」
「原來輕萍以前和你們認識呀?」宋世卿看到杜飛和何書桓的反應,笑道︰「既然認識,那就好說了。輕萍和清秋我這兩個外甥女應該是你們這次要采訪的對象,如今她們來了,你們聊,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有話說。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宋世卿離開,將空間留給了陸輕萍他們。陸輕萍和冷清秋在何書桓、杜飛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陸輕萍從旁邊桌子上的果盤中撿了一個李子,拿在手中慢慢把玩,說道︰「表在《申報》上的小說是我和清秋共同創作的,所以你們要采訪的祁連是兩個人。但是我記得在上次你們報社的陸豪來的時候,我已經說過了,我們不接受采訪,而且態度很堅決。你剛才也說了,陸豪顯然已經把我的意思報告給你們報社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還要跑這一趟?」這不是白跑嗎?
作記者的,在采訪對象面前踫壁是常事;想要做采訪,就要有鍥而不舍的精神。這一點在進報社培訓的時候,就被當作日常行事條例,耳提面命,三令五申的說過了。何書桓和杜飛這次來,是替陸豪收拾爛攤子的。
當初,接受任務的時候,陸豪在主任面前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完成采訪任務。結果,來了兩次,第一次是沒踫到正主,第二次應該是遇到人了,但是不知道生了什麼,本來信心滿滿出門的陸豪滿臉怒氣的回到報社,沖到主任那里把工作交回,說這事他干不了,讓主任交給能干的人去做,至于個中原因,哪怕挨批陸豪都不肯透露,而且說什麼也不肯在接這個采訪任務。看他那個樣子,似乎事情被他搞砸了。
何書桓和杜飛與陸豪交好,三人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號稱報社里的「三劍客」。陸豪事情開了個頭,就丟下不管,不管主任怎麼說,就是不肯再去采訪,並且死活不肯說出他不去的原因。為了平息主任的怒氣,何書桓和杜飛只好責無旁貸的把事情攬了下來。
听陸輕萍這麼說,何書桓忙道︰「豪已經把你的態度向社里報告了,我們知道冷小姐你拒絕了。不過冷小姐,我們希望你再仔細考慮一下……」
「是‘陸’!」對何書桓的稱呼錯誤,陸輕萍出聲糾正。何書桓的話被陸輕萍打斷,他眨了一下眼楮,沒反應過來陸輕萍是什麼意思,模不著頭腦的「啊?」了一聲。
「我是說何先生你剛才喊錯人了,我不是‘冷小姐’,旁邊的這位才是冷小姐,我表妹姓冷,但是我姓陸。」陸輕萍輕笑出聲,眉毛輕挑,似笑非笑的說道︰「雖然外面的門牌上掛的是‘冷宅’,但是並沒有要求住在宅子里的人一定姓冷吧?怎麼,何先生,陸豪難道沒告訴你,我姓陸嗎?」
當初,陸輕萍買下房子之後,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不想和陸家有太多瓜葛,而且知道顧家住在隔壁之後,也不想因為錢多的問題被顧家盯上,所以宅子外面的門牌上掛的是「冷宅」。反正房契在陸輕萍的手里,上面寫得是陸輕萍的名字,這個才是最要緊的,至于外面的門牌上寫得是什麼,與之相比,並不重要。果然,因為這個門牌,除了有限的幾個知情人之外,所有的人都以為陸輕萍是借助在冷家,顧家自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外面的門牌寫的是冷宅,如果不說姓氏的話,雖然「輕」和「清」是音同字不同的兩個字,但是不寫出來,以讀出來的音來說,誤會是同一個字,從而錯認她和清秋是親姊妹,不無這個能,顯然何書桓和杜飛似乎犯了這樣一個錯誤。
「你姓陸?」不等何書桓有什麼反應,一旁的杜飛想到當初因為依萍的身份,他和何書桓鬧出的「烏龍」,結果現依萍姓陸,是陸豪同父異母的妹妹,並不是他們所猜想的前女朋友,有了這樣一個例子,因此猜想陸輕萍是陸家的另一個孩子,驚疑的問道︰「你的字是陸輕萍?你該不會和陸家有什麼關系吧?」
「很不錯的聯想。」陸輕萍笑道︰「看來你們似乎很了解陸家的事,不愧是陸豪的好朋友。不錯,正如你所想,我身上同樣留著陸振華的血,是陸豪同父異母的妹妹,從東北來到上海還不到一年的時間。」
「天呀!」杜飛見自己所想得到證實,忍不住驚嘆出聲︰「陸伯伯的女兒真多,才來一個依萍,又蹦出一個輕萍,真讓人目不暇接,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
听到依萍,何書桓的眼楮不由得閃了閃。自從知道依萍的真正身份之後,他被依萍深深吸引,兩人來往密切,他拜訪過依萍的家,知道就在隔壁。當初,知道采訪對象就在依萍家隔壁的時候,何書桓還覺得很巧。如今知道陸輕萍的身份之後,再想到依萍和陸豪相遇時「火爆」的場面,他有點猜出陸豪為什麼不肯來采訪了。
不過這個原因能夠攔阻的了陸豪,但是並不能擋住他們,所以何書桓說道;「陸小姐,我們采訪的對象是作者祁連,與你姓陸還是姓冷都沒有太大關系。因為不管你是姓陸還是姓冷,只要你是寫小說,並且表在《申報》的那位筆名為‘祁連’的作者,那就沒錯了。」
本來陸輕萍是不想接受采訪的,但是想到陸豪那副似乎「他說的做的都是對的」的正義嘴臉,陸輕萍就是一肚子氣。雖然當初是陸豪誤解了,但是這事讓他不痛快倒是真的,既然如此,她何不將錯就錯,給陸豪添點堵,似乎也不錯。
想到此,陸輕萍轉頭和冷清秋商量了一下。冷清秋這個年紀其實還是很有虛榮心的,對于能夠接受采訪,上報紙其實挺高興的,只是陸輕萍不願意,再加上那本小說,原本就是陸輕萍寫的,她不過在之上加以潤色罷了,頂多算是協助,陸輕萍這個主角都拒絕了,所以她也不好表示願意。如今陸輕萍松口,她自然無有不應。
拿定了主意後,陸輕萍笑道︰「何先生,我剛才和表妹商量過了,我們以接受采訪,但是僅限于文字,不許拍照……」
「啊?為什麼不能拍照?」作為一名攝影記者,雖然杜飛也涉及文字工作,但是一旦他和別人搭檔的時候,拍照就成了他的專職。陸輕萍拒絕拍照,那麼杜飛今天就算白來了,所以陸輕萍一提出要求,杜飛立刻出聲提出異議,表示反對。
陸輕萍笑笑,解釋道︰「因為我覺得如果拍照的話,照片若是在報紙上登出來,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困擾。或許你們覺得沒什麼,但是我們很在意,因為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們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其實接受你們的采訪對我們來說,已經勉為其難了,但是因為當時投稿的時候用的是筆名,所以還無所謂。是拍了照片,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如果你們不同意,堅持拍照的話,那麼連文字采訪也沒有了。」
陸輕萍當然知道對于配有照片的文字采訪,讀者的關注度更大,但是她最不想要的就是關注度,她又不是電影明星,而且也不打算再寫小說了,要那個關注度做什麼?要不是想給陸豪添堵,讓他鬧心,她連文字采訪都不會接受。
何書桓和杜飛不死心,幾經勸說,陸輕萍態度堅決,不肯改變主意。無奈之下,他們也只好答應了下來。采訪完畢,何書桓和杜飛告辭而去,陸輕萍送兩人離開。本來肩負著拍照大任的杜飛因為陸輕萍拒絕拍照,不比完成了采訪任務的何書桓,他這次等于白來一趟。
杜飛不肯放棄,他也知道,在陸輕萍和冷清秋兩人之中,做主的是陸輕萍,因此勸說道︰「陸小姐,你在考慮考慮,這采訪沒有照片是怎麼回事呢?你們生的這麼漂亮,我的攝影技術很好的,保證把你們拍的□□的,絕對不丟分!而且你們的小說那麼受歡迎,配上我們的采訪和照片,再由報社包裝一下,你們的下一部小說一定大賣!我連題目都想好了,就以文壇的‘美女作家’為主題……」
「很抱歉,杜先生,讓你失望了,我們不感興趣。」陸輕萍毫不猶豫的拒絕。下一部小說大賣?上哪大賣去?她根本沒打算寫。
杜飛將求助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冷清秋身上,她對杜飛的提議也不感興趣,笑道︰「杜先生,我們希望讀者關注的是我們的小說,而不是我們的容貌,就好比你吃雞蛋,難道還要關注下蛋的雞嗎?」
一句話堵住了還有千百個理由想要說服陸輕萍和冷清秋的杜飛。一般情況下,何書桓早就和杜飛站在一起,進入勸說行列,但是這次他沒有,因為他擔心,真的拍了照片回去,沒準主任真的會以「美女作家」為主題,進行深度采訪,到時,很有能會把陸輕萍的身世挖出來,進而把陸家牽連進去。陸豪絕不會希望這樣,而他也不想依萍涉入其中,因此只在一旁看著杜飛使勁,平常能言善道的他卻閉口不言。臨走時,何書桓對兩人抱歉的笑笑,說道︰「打擾了。」拉著垂頭喪氣的杜飛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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