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以來，特別是各公社開過知青會以後，分散在各公社各大隊插隊落戶的知識青年們相互來往也多了起來。按灣村里老鄉們的講法，他們是走起知青親戚來了。
全縣要數黃沙、慶余幾個公社的知青最多。听到講，他們那里的知青還經常搞聚會。平日里分散在各隊的同學們，約個日子，在某個同學的灣村里相聚，唱歌、聊天、搞吃的，很是熱鬧。曉枰曉楠在老家泉水灣，就踫到過來與牛小玲她們聚會的知青。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有一次還見到原來縣里王縣長的兒子。他現在也是下放在慶余公社，是在部隊軍營的師部機關所在的那個大隊。
也听到過講，有的知青拿不出東西來招待聚會的同學，就帶了前來聚會的同學，偷打自己灣村的狗來搞著吃。還听到講，有偷老鄉的雞鴨搞著吃的。
上林灣的鄉親們也听到不少有關知青聚會的傳言。有時候，他們還有意無意地講給曉枰曉楠他們听。當然，他們在傳講咯種事情時，總免不了要加上自己的評論。曉枰曉楠兩兄弟每次也只是听听，有時還合著大家笑笑，並不講麼子。
咯一天上午，上林灣的人都在旱土里下種過冬的麥子。遠遠地，看到灣村里的小孩子帶著兩個學生模樣的人向地里走來，孩子們還大聲高叫著︰「曉枰叔，曉楠叔，你們來同學了！」
曉枰曉楠抬頭一看，認出了前來的兩個同學，一個是曉枰在城關民中的同班同學華迪才，一個是曉楠在縣一中的同班同學段先炳。
隨著那邊孩子們的叫喊聲，在地里正做著事的大人們也都停下了手，一齊望向孩子們帶來的那兩個人。土地上一時短暫的安靜了，沒人講話，也沒人動。
曉楠似乎感覺了麼子。他對曉枰講︰「哥哥，你去招呼他們吧，我就不去了。」他覺得，咯種時候如果兩兄弟都走了，不知鄉親們會怎麼議論他們。干脆，讓哥哥一個去接待同學，自己就在地里，當成他們講話的障礙。自從那次在梁瑞祥他們那里講表現好的話以後，曉楠就認為，自己兩兄弟辛辛苦苦累出來的好表現，不能因了人們沒遮沒攔的瞎議論給破壞了。灣村里的婦娘們不是都講，唾沫口水可以淹死人嘛。
曉枰好像明白了弟弟的意思，沒講麼子，只是向隊長功英哥請了個假，就一個人朝同學走過去。
「曉楠，你不去會同學啊？」功書哥在旁邊提了一句。
「哦。」曉楠愣了一下，又馬上大聲地回答了功書哥，當然，也是講給大伙兒听的︰「那是我哥哥的同學，我不熟。嘿嘿。」他覺得，咯樣的回答，才能讓大伙兒覺得，他不走是合情合理的，不會是有麼子其他的想法。
其實，咯時候的曉枰並沒有明白弟弟的意思。他只是覺得，楠楠是不想讓同學見到自己眼下的樣子，又瘦又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他以前在班上一直是成績最優秀的學生，是老師和同學們心目中的好學生、好同學。現在搞成了咯種樣子，還有麼子心情與同學相聚啊。曉枰想，既然是咯樣，何必讓弟弟傷自尊心呢。
曉枰到了兩個同學那邊，只是對段先炳講，隊里只批他一個人的假，曉楠就不能陪他們了。
華迪才和段先炳都是下放在黃沙公社的，在那里有很多相識的同學。他們今天過來，就是要喊劉曉枰劉曉楠兩個同學到黃沙那邊去參加一個聚會。很多同學都約了要在那邊見面的。
曉枰跟著同學參加聚會去了。曉楠一個人留在灣村里守屋。快一年了，除了哥哥曉枰偶爾為隊里出個差辦個事，在外面過一兩夜外，每日里兩兄弟都是守著咯個作為家的小屋子，白天里辛辛苦苦地到田土里滾，晚上就擠在那個小床上睡。
哥哥每天跟著隊里的男勞力做事，勞動強度之大是不用講的。曉楠就承擔了咯個家里的主要家務，每日里除了跟著隊里的婦女勞力和半勞力出工外，還要從早到晚地收拾好咯個家的三餐吃喝。
咯一次，哥哥出去與同學們聚會幾天，曉楠就干脆把每天的吃喝事項搞到最簡單的程度，只想讓自己輕松一下。
當晚上德財在知青屋記過了工分，隊里的人們也議完了事，陸陸續續散去的時候，曉楠也就沒麼子事要忙的了。
文英見大家都走了，只有曉楠一個人守著個小屋子，就沒有隨哥哥功英回家去，講要在咯邊陪曉楠坐一會。
曉楠坐在桌子旁，伸了伸懶腰，舒展舒展累了一天的身子。文英走到床邊，把剛才被坐在床上的人搞亂了襪子折疊好。
「文英姐，不必要搞了，反正我等下就要打開被子睡覺了。」曉楠看著文英麻利的動作，心想，女孩子天生會做家務，做起來又快又好。
「哪有咯種講法。那你每天早飯吃過的碗，反正中午還要吃，洗都不要洗了？」文英一邊繼續拾掇，一邊回著曉楠的話。
曉楠無話可講，只好任由她怎麼搞就怎麼搞。
「曉楠，你今天怎麼不去和同學玩呢？」
「我，我，我不喜歡玩。」曉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哪有不喜歡玩的年青人啊。我要有那麼多同學聚會，早就跑起去了。呵呵。」文英停了一下，又講道︰「我曉得你為麼子不出去玩。」
「為麼子？」
「我不講穿了。我就是曉得，咯是你的心思。我曉得你的心思。」文英輕輕地講著，一雙眼楮溫情地看著曉楠。
「好姐姐，只有你曉得我。」曉楠也輕輕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