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上林灣的所有油茶籽都收摘回來了。接著下來,曉楠就是每天與婦女勞力們一起曬茶籽苞。
咯一天,輪到曉楠和文英姐一起翻曬後背山半坡禾坪上的茶籽。文英掌著一個大木耙,曉楠在前面拉著木耙上的繩子,他把木耙一拉緊,她順勢鏟起一大耙茶籽苞,把它們翻轉過來。他們就咯樣一下一下、一路一路地,要把整個禾坪上的茶籽苞全都翻轉過來。
一個個曬得由青變褐的大茶籽苞,有些已經開始裂口子了,露出里面的茶籽來。半上午,整個的禾坪都翻過一遍了,有些茶苞在太陽的曝曬下,發出了開裂的 吱聲。
「曉楠,我們歇一會吧。」文英放下手上的木耙,在禾坪邊上一棵樹下的石頭上坐下來。
曉楠也走了過去,坐在文英姐的身邊。太陽從樹枝間透下來,曬在曉楠的額頭上,他向文英姐身邊靠了靠,要避開那一縷曬人的陽光。
文英在石頭上挪了挪**,讓出一小塊空地來︰「曉楠,你也坐石頭上,咯邊沒太陽。」
曉楠听話地一**坐了上去,和文英姐**頂著**。他感覺到,有一股微微的熱氣從她那渾圓的**上傳了過來。
「文英姐,頭一天摘茶籽時,我看到你了。」曉楠靠在她身邊,輕輕講了一句。
「頭一天?那麼遠,你怎麼看到的。」文英記得,頭一天摘茶籽,男人是到遠山那邊。
「看不清,只看得到你們的影子。」
「那你分得清哪個是我啊?」
「分得清。」曉楠停了一下,用更低的聲音講下去︰「你解手了。」
「你,」文英听出來曉楠是講麼子了︰「你,不怕丑。」她輕輕地嗔怪了他一句,還在他肩頭上捶了一下。
「就是我認出你了。我沒跟別人講。」曉楠順勢抓住文英姐捶過來的手,「文英姐,你長得真好看。」
文英沒有去掙月兌曉楠的手,只是莫名地講了一句︰「好看有麼子用啊。」
兩個人就咯麼坐著。太陽移動了,曬到了石頭上來,他們也沒有動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曉楠講︰「文英姐,現在田土里的山上的東西都收回來了,隊里的事應當輕松些了嗎?」
「哦。」文英好像從夢中被驚醒,揉了揉眼楮,講道︰「隊里出工可能輕松些了,但各人屋里的事還輕松不得。」
文英告訴曉楠,田土里的事閑下來後,各家就要花心思打理自己的紅薯和薯粉了。上林灣到咯個時節,最主要的就是做紅薯粉皮。咯是一件很累人,但也立馬見得到錢的事情。
今年曉枰曉楠兩兄弟分得的紅薯,已經打成了大半水缸紅薯澱粉。還有母親那邊的紅薯,也全都成了薯粉。按功書哥估計,咯些濕薯粉可以做成幾百斤粉皮!曉楠想,那得花多少力氣才做得出啊。何況,兩兄弟從來沒做過咯種事,一切都還得從頭學起。
......
曉枰曉楠與母親商議如何做紅薯粉皮的事,正好功余哥的老婆艾崽大嫂也在。功余是曉枰曉楠未出五服的本家哥哥,也是兩兄弟小時候來泉水灣度假過年最好的玩伴和保衛神。特殊時期初年,曉枰為保護母親,差點遭了隊里造反派的捆綁,是功余哥跟著叔叔鴻侔,從造反派手里救下了他。
艾崽大嫂以前是個孤兒,經人介紹嫁給了功余哥。兩個都沒有爹娘的年青人在一起,拚死拚活地搞著家。但是,功余哥的身體不好,掙不得高工分,做不得重活。艾崽大嫂很要強,她想自己下大力氣把個家撐起來。而且,孤兒出身的艾崽大嫂特別看重本家族人的親情,與本家的叔叔嬸嬸,還有女乃女乃,也就是曉枰曉楠的父母、叔叔嬸嬸和女乃女乃,都走得很親近,就如一家人一樣。
咯會兒,艾崽大嫂一听要做粉皮,就講︰「咯不難,我曉得做。」
于是,他們商量好,曉枰曉楠把上林灣那邊的濕薯粉都挑過來,在泉水灣咯邊做成粉皮。艾崽大嫂講,做粉皮的事情很哆嗦,要蒸,要涼,要切,要曬,要捆,到家里來做,大家人多,好照應些。
正好咯幾天天氣晴好,艾崽大嫂就張羅著教曉枰曉楠兩兄弟做第一次粉皮。她騰出自家平日里煮豬潲的大鐵鍋,又找人借來了專門用來蒸粉皮的錫鍋,還把自己家里和三嬸子家里,也就是曉枰曉楠叔叔家里的大團箕都搬了來,又在天井里架了幾根長竹篙。她還幫二嬸子,也就是曉枰曉楠的母親在大灶台里生起火,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曉枰曉楠則把上林灣那邊的濕薯粉挑了過來,取出一些放在一個大木盆里,備作今晚要用的原料。
粉皮都應是晚上蒸制,第二天一早就曬出去,咯樣,到半下午就可以曬干了,還可以有時間做捆扎之類的事。一家人早早地吃了晚飯。艾崽大嫂不肯在二嬸子吃,自己在家里也早早吃了過來。
火已經燒旺了,大鍋里的水也燒開了。艾崽大嫂先把那只直徑一尺多的圓形錫鍋,在里面抹了一層油,放到大鍋里去蒸熱。一邊就叫曉枰把木盆里的濕薯粉攪拌起來,要攪成均勻的漿狀。
估計錫鍋蒸熱了,艾崽大嫂揭開大鍋蓋,馬上從木盆里舀了一大瓢薯粉漿淋在錫鍋里,又用抹布包著端起錫鍋,把里面的薯粉漿搖晃成均勻的一層,然後放回大鍋里,蓋上鍋蓋。接著,再在灶邊的小桌子上放了一個大團箕,是反翻著放的,把團箕的底朝上放著。
幾分鐘後,艾崽大嫂揭開鍋蓋,見里面的薯粉漿已經蒸熟了,成了一個透亮狀的薯粉大餅。她吹開鍋里的熱氣,快速地從錫鍋里揭起那個熱得燙手的薯粉大餅,趁勢將它放在桌子上翻罩的那個大團箕底面的中間。
艾崽大嫂又趕快補上了鍋里的薯粉漿,蓋了鍋蓋蒸下一張。然後,回到桌子邊來,趁著大團箕中間那個薯粉還又熱又軟,開始拉粉皮。她沿著大團箕拉了一圈,將那個本只有一尺多直徑大的薯粉餅,拉成了一塊與足有一米直徑的大團箕一樣大的大粉皮。咯塊大粉皮粘在大團箕上,不會縮回去,而是在團箕底面上慢慢地冷卻,失去熱燙時的伸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