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幾個團箕上都拉滿了大粉皮時,艾崽大嫂就把團箕底面上已經涼了的粉皮揭下來,晾在長竹篙上,讓它們繼續涼透。
快半夜了,大家都覺得有點餓了。艾崽大嫂講,我們來吃一張粉皮。她要二嬸子拿來一個大缽子,又拿出醬油和辣椒粉來,準備了砧板和菜刀。當又一張粉皮蒸熟了的時候,她把那張粉皮放到了砧板上,趁著熱燙,就將它切成了粉皮條,然後,一古腦放到大缽子里,淋上醬油,撒上辣椒粉,用筷子一頓攪起。
「好了,很好吃的。」艾崽大嫂講道。
在場的每人夾了一碗,果然好吃。粉皮又熱又燙,味道又咸又辣。在咯種已經有霜露寒意的夜晚,吃上咯樣一碗熱辣粉皮,確實既頂餓,又暖和身子。
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木盆里的薯粉漿都蒸完了,天井里的竹篙上也都晾滿了粉皮。
「大家先抓緊時間睡一覺,天一亮就起來切粉皮。」艾崽大嫂吩咐大伙兒。
第二天一早,艾崽大嫂把竹篙上的涼粉皮收起來,疊放在桌子上,將天井里的竹篙全部移到大門外的禾坪上架好,就招呼曉枰曉楠一起切粉皮。
先把涼透了的粉皮每兩張一迭,圈成一個長長的粉皮筒,用左手按在砧板上,右手拿著刀,擠著左手指切粉皮。粉皮既不能切斷了,又要盡量切得細一點,才是最好的。
將切完的粉皮筒的一頭提起來,手上就是一把粉皮絲了。將粉皮絲晾曬在外面的長竹篙上,就只等著下午收干粉皮了。
太陽才出來不久,所有的粉皮就都切完了。上午就得準備下午用來捆扎干粉皮絲的繩條。別的地方的人大多圖方便省事,就著用農村里隨處可見的稻草作縛繩。但是,咯邊的人都是臨時去山上割藤條來扎粉皮絲。上林灣的功書哥講過,剛從山上割來的藤條,韌性好,使得上勁,可以把干硬的粉皮絲捆扎得結結實實。咯樣挑到墟場上賣的時候,就不怕那些挑剔的人翻得散了捆。還有,就是生藤條有重量,扎在粉皮絲上,添稱。扎一把粉皮用的藤條,可以達到二兩多,那就是一毛把錢啊。
下午捆扎粉皮絲的時候,曉楠把一些邊角碎片都撿出來放到了一邊,沒往粉皮捆里面塞。艾崽大嫂就將那些碎片粉皮抓起來,一把把地加到粉皮捆里去,還一邊對他講︰「反正用藤條扎緊後,翻不出來也看不見,也能添點稱,多賣點錢。」
「反正我們自己家里也要吃的,就吃咯些碎片,味道也是一樣的嘛。」曉楠有曉楠的想法。
「你們要自己吃碎的那就吃吧,反正是你們家的。」艾崽也不勉強。
還沒到傍晚,所有的粉皮絲都收拾好了。一過稱,足足一百斤還有多。按時下的價格,明天曉枰挑到灶頭街去,應該可以賣到四十多塊錢。
第一次的粉皮做得很成功,還跟艾崽大嫂學到了做粉皮的手藝。現在事情都收拾好了,明天去灶頭街賣粉皮是哥哥的事,曉楠就趕著傍晚邊的光亮回上林灣去。
昨天下午就過到泉水灣咯邊來了。那個知青小屋其它沒麼子好操心的,就是喂的那兩只已經下蛋的雞,不知怎麼樣了。昨天雖然也按文英的講法,給雞留下了門縫,不知那雞會不會鑽門縫進去,回到自己的小窩里。
曉楠回到上林灣,開了門鎖,進了屋,先查看了一下雞窩,里面只有一只雞。他正在疑惑,門外來了吳氏伯娘。她手里還端著個罐子。
「曉楠,少了一只?」吳氏伯娘好像知道曉楠正在想麼子。
「嗯。好像是的。」曉楠答道。
「在咯里。」她講著,端高手里的罐子,讓曉楠看里面的東西。曉楠借著天黑前的微光,看到那個罐里好像是放著一只拔了毛,已經收拾干淨的一只雞。
吳氏伯娘告訴曉楠︰「昨天下午他們兄弟剛走,她就听到屋子後面的雞叫得淒慌。她趕緊抄了一個掃把過去了,正看到從後背上下來的一只光狗。」
「光狗?」
「哦,就是你們讀書人講的狐狸。那只光狗正叼著一只雞往山上跑。我就把手上的掃把摔了過去,那光狗丟下雞就跑進山里去了。我過去撿了那只已經被光狗咬了的雞,認出是你家里喂的雞婆。」
「哦。」
「我看你們兄弟倆昨天沒回來,就把咯只雞收拾干淨了。又怕天氣熱,雞會壞了,就把它泡在油罐里。你看,就在咯里。」吳氏伯娘講著,又把那個罐子向曉楠面前舉了舉。
「哦。」
「曉楠啊,你看,你們還要不要咯只死雞?」
「吳氏伯娘,雞是你老撿回來的,我們不能要了,是你老的了,是你老的了。」曉楠一迭聲地讓著吳氏伯娘。
「你們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不要也可惜了,只是光狗咬了一口,還蠻好的。那我就要了啊?」
「是你老的了,是你老的了。」曉楠一邊講著,一邊把吳氏伯娘送出了門。其實,咯半年喂得好好的一只雞,而且還開始下蛋了,突然就沒了,曉楠心里一下還有點不好受。再講,現在的人,一年到頭不是隨便有雞吃的。那可是一大碗難得的好菜啊。但是,咯雞確實是人家老人家撿回來的,又收拾干淨了,自己是不能與她老人家要的。
明年出新雞仔時,再到墟場上去多捉幾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