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田江口岸的工地,營部就交給劉曉楠一項任務,配合孫醫生給工地民兵教唱橋工之歌《橋工想念毛主席》。
听歐主任一講完咯個任務,劉曉楠打著飛腿就去醫務室找孫醫生。能和自己喜愛的醫生姐姐教唱歌曲,是一件多麼好的事啊。咯樣一來,自己白天晚上地都可以和她在一起了,一起練歌,一起教歌。多好啊,成天地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簡直是世界上最美的事了。
跑到醫務室,劉曉楠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孫醫生正彎著腰在桌子邊整理剛油印出來的歌紙。他一步蹦了進去,從她身後一把抱住了她︰「姐,我,我回來了,回來,回來和你,和你一起,一起唱歌。哈哈,哈哈。」
她轉過身來,也抱住了他,還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營部要我教歌,我就講全營的民兵,我一個人教不過來,就向李教導員把你要來了。呵呵,高興嗎?」
「高興,高興,能天天跟著姐唱歌教歌,別講有多高興了。」
「來,看看我做的教歌計劃。」她講著就把他拉到隔簾後面她的臥室里,把他按在床上坐下。
好幾天沒聞到咯里的氣味了,他一進來,就被咯幾個月來已經習慣了的,已經愛上了的氣味薰得有點暈了。他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抱住她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胸脯上︰「姐,你讓我先靜一靜,好好聞聞咯里的氣味。我太喜歡你的氣味了。」
她用手指梳理著他的頭發,任他的頭在自己胸脯上滾來滾去。她一邊梳理著他的頭發,一邊輕輕地唱起了《橋工想念毛主席》︰
「來江水啊,水流長,激浪滾滾向海洋。橋工想念毛主席,想念毛主席,就像葵花向太陽,向太陽。橋工想念毛主席,想念毛主席,就像葵花向太陽,向太陽。
「毛主席啊,毛主席,是你領導我們得解放。全縣人民早盼望,修建來江橋,千年願望實現了,幸福萬年長。全縣人民早盼望,修建來江橋,千年願望實現了,幸福萬年長。」
「真好听。咯就是我們要教的歌吧?」
「嗯。咯首歌是縣里路橋指揮部根據紀錄電影片《南京長江大橋》的主題歌改編過來的。曲子基本是原樣搬用的,但歌詞作了改動,還增加了第二段,更加符合我們來江大橋建設的情況了。」
「你講得真好。是的,教一首歌,是應該把咯首歌的來龍去脈告訴大家。咯樣才能更好地理解革命歌曲的意義。」
「噫,你還蠻有干部的口氣嘛。呵呵。」
「姐,你笑我。」他講著,就悄悄地把手伸到她的腋窩下,突然撓了幾下。
她「呵呵,呵呵」地笑著,在他的手臂彎里掙扎著,把他撞倒在了床上。他趁勢抱著她,手在她身上到處亂撓,嘴巴在她臉上嘴上頸上到處亂親。她「呵呵,呵呵」地笑著,整個身子在他的懷抱里劇烈地扭動著。幾日不見的姐弟倆,在那張小床上滾成了一團。
接下來的幾天里,每天上午,他們兩個各做各的事,下午,就一起在醫務室里練歌,吃過晚飯,再一起到各個連隊里去教歌。孫醫生對兩個人的工作做了分工。她自己的音量小,但歌唱得準些,就主要先教大家頭幾遍,讓大家對歌子有個最初的準確了解。他的聲音宏亮,就主要是在大家剛開始自唱的時候作領唱,用他那特別響亮的歌聲,帶著大家一起唱出整支歌來。
當她教唱時,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一邊和大家一起跟著她學唱,一邊看著她。在不太亮堂的燈光下,她那小巧玲瓏的身材,隨著歌唱微微地晃動著,使得整個人的輪廓外圍好像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光暈。在咯樣一個模糊的輪廓里,她就如一個少女,亭亭玉立,怎麼也不是個媽媽級的女人。咯時候,他的腦子里往往會冒出一個念頭,她要還沒當媽媽多好啊,她就是個少女,和自己一樣,是個少男,兩個人可以在一起開始任何事情。
當他領唱時,她就站到了他的身後,一邊注意地听著他和大家的歌唱,一邊也看著他。他雖然身材單瘦,瘦得像一根竹桿,但是他那極富磁性的男子漢的歌喉,卻讓他的形象一下子豐滿健壯了許多。她故意半眯著眼楮,不去太看清他的單瘦,而支起了耳朵,盡力在歌聲里捕捉他大男人的氣勢。唉,咯個伢崽,如果真是健壯如牛,只怕就難得在自己面前有如此的理智老實了。真要那樣也好,自己就干脆放開了和他在一起。可對著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她不能太放任自己了,她不由得生出一份天然的慈母般的憐惜之心。
每一次教唱都有個把小時。然後,他就在一片漆黑中送她回醫務室去。身材瘦弱清秀的他,咯時候總是顯出男子漢本能的強大和勇敢。他牽著她的手,走前半步,讓她在自己的右後側跟著。每當路邊的山里發出麼子突然的聲響,他就當即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將她摟在自己的懷里,輕輕地拍著她後背,還一邊輕聲地講著「不怕,不怕,有我 」。
聲響過去了,夜又平靜了,可她仍然依偎在他懷里,雙手緊緊地抱著他,不想分開。
「姐,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在路邊歇一下。」于是,他就模索著在路邊找到一塊平整的石頭,扶著她往上坐去。可她還沒坐到,他又把她拉起來,講︰「不知咯石頭髒不髒。還是我坐石頭上,姐坐我腿上吧。」他也不等她回應,就自己先坐了下去,然後再拉她到自己面前,叫她分開雙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咯時候,他們都不講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彼此身體之間愛的接觸和親熱。他們也不再像剛相好相親時那樣,渾身燥熱,情緒激動。他們已經完全沉浸在平和的舒心的靜逸的幸福之中。在聊無生趣的亂世環境里,在貧窮艱苦的低層生活中,咯或許是他和她唯一能享受到的屬于自己心靈里的快樂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