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燈火 第十四章 三十四工區(10)

作者 ︰ 江南流歌

事後,雷師傅雷安朝听說了,特意跑來告誡劉曉楠︰「在工地上做事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產。」

「安全生產?」劉曉楠沒想到當工人了,做事注意穩當點還有咯麼一個詞。

「工地上不比在農村里下田土,稍不注意就會出工傷事故的。」雷師傅說,你只要仔細注意身邊的師傅,就會發現他們中不少人身上多多少少有點殘缺,那就是工傷事故的後果。

比如,木工二班的老師傅曹師傅左手上少兩個手指,就是在工地上裝模板時,被鋼板砸斷的;他們木工三班的小任,還只是早兩年參加工作的學徒,右手上少了半根食指,那是在木工制作間的刨床上被削掉的;還有,劉曉楠他們跟班的泥工二班的班長王師傅,走路好像總直不起腰,那是一次工地上大垮架,從架子上摔下來,差點沒成了殘疾。

「好了,好了,你莫講得咯樣嚇人,我不會出事的。」劉曉楠正對王師傅夸自己靈活高興著 。他也還記得,曾經在西洲大隊建大隊部的辦公屋時,不是也垮過架子嗎,當時自己就一個靈活的跳躍,就輕巧地落在地上,毫發無損。不過,就是當自己身體下落時,雙手亂抓,扯爛了砌工師傅鐘師傅的衣服。

隨後,劉曉楠還是每天顯得輕松高興地做著自己的工作,並不在意雷師傅的提醒。

終于有了幾天放晴的天氣,隊里可以安排力量把幾個早已封頂的大倉庫屋面上的隔熱層做好。到三十四工區上班個把月了,劉曉楠這還是頭一次在陽光明媚的室外做事,心情顯得格外舒暢。

在屋面上砌隔熱板,灰漿的用量不大,主要任務是要挑著拌好的灰漿,爬上腳手架子,送到高高的屋面上去。班里由班長李師傅只帶了兩個人在地面的攪拌池拌灰漿,其余的人全都拿著扁擔去挑灰漿。

裝灰漿的木桶不大,裝滿了灰漿也不到一百,何況李班長從來不給大伙兒裝滿了,說是讓大家肩上輕些,步子輕巧些,上了架子就安全些。

這麼小小的一擔灰漿,劉曉楠挑在肩上,簡直就像是挑了一擔空桶子,輕松得不能再輕松了。他挑起來往腳手架爬的時候,簡直就如走在平地上,腳下竟然帶著點小跑。

屋面上的泥工王班長見劉曉楠在架子上輕輕松松地上上下下,來回得特別歡快,臉上堆滿了笑容,但他還是沒忘了提醒小伙子︰「小劉,不要走太急了,要注意安全。」

可劉曉楠實在想不出咯麼輕松的活,扎搭得咯麼好的腳手架,會有麼子不安全的。十米高的大倉庫周圍,用大楠竹扎搭了一圈腳手架,每兩米高扎了一層水平的走道,用來操作行走和輸送物料。到了屋面上,那已經是第五層了。每個走道都是用一米五長、七八寸圍的大楠竹作橫擔,每兩米距離內扎了三根,上面平整地鋪上四塊兩米長的竹架板。那三根橫擔一根枕在竹架板的中間,架板的兩頭各墊著一根,將每一層的過道扎搭得就是一個平整的走廊,而到了最上面的屋面那一層,簡直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舞台。

現在的工作已經到了屋面上,下面幾層過道上平鋪的竹架板都早就隨著腳手架的升高,而被抽出來,往上一層鋪過道了。所以,這時候除了屋面上那一層鋪了架板外,往下各層都是空蕩蕩的,若從屋面層的過道上掉下一塊磚頭,就會垂直砸向地面,「 」地一聲在地面上砸出一個深坑來。

劉曉楠挑著灰漿擔子,輕快地在腳手架上走著,哪里有泥工師傅招呼灰漿,他就往哪里送去。

王班長見年輕人都聚在屋面中間做事,他就一個繞到屋面的檔頭去,想先砌那里的隔板。他站在大庫房屋面的頂頭,遠遠地向剛挑著一擔灰漿上來的劉曉楠招手︰「小劉,送到這里來。」

正挑著灰漿從下面上來,剛好上到最上面一層架板上的劉曉楠,听到王師傅的喊聲,答應了一聲「哎」,就挑著擔子徑直向那個頂頭走去。

扁擔挑著前後兩桶灰漿在劉曉楠的肩膀上顫動著,他腳下踩在富有彈性的竹架板上,整個人隨著腳步的邁動,在竹架板上顫悠著,就像演戲那樣,悠晃悠晃著輕快地向王師傅走去。

眼看著就要到王師傅跟前了,突然,劉曉楠腳下感覺到竹架板在往下梭動,那是腳下這塊竹架板這一頭的下面那根橫擔松動了。這塊竹架板馬上就會像一根杠桿,以中間那根橫擔為支點,另一頭往上翹起,而劉曉楠腳下這一頭就會迅速下傾,讓踩在上面的他梭向地面。

頓時,劉曉楠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全身上下蹭地一下就是一身冷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

屋面上,王師傅看著小劉挑著灰漿就快到面前,卻見他在架板上晃悠起來,身子就要向前倒下瞬間,又突然向後仰起,同時,肩膀上本挑在中間的扁擔,被他用手一推,悠地一下就推得往後梭去,扁擔兩頭的灰漿桶馬上失去了原來的平衡,他身後的那一桶灰漿重重地落在了那塊眼看著就翹起來的架板上。就像秤砣壓秤一樣,本要翹起來的架板那一頭,被重重的灰漿桶壓了下去,整塊竹架板重又恢復了原樣,平鋪在腳手架的橫擔上,而正在那塊竹架板的另一頭晃悠得要往下墜的劉曉楠,也站穩了身子,扶住了架子邊的一根扶手欄桿,大口地喘著粗氣。

「小劉,你在耍什麼魔術啊?」王師傅有點莫名其妙。

「啊呀,差點,」劉曉楠正要講述剛才的險情,又改了口︰「哦,沒麼子,沒什麼。我,我就過來。嘿嘿。」

劉曉楠口里胡亂地答應著,心里卻在想,剛才自己麼子辦法都沒想,怎麼就會出來個利用杠桿作用壓住架板的舉動來呢?難道自己的身體真能有應急的本能反應?唉,不管有沒有,看來今後確實要如雷師傅講的,時時刻刻注意安全生產,可贊成不能出工傷事故。好不容易當了工人,一輩子的工資不用愁了,要是弄得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把小命搭上了,那可就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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