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
我將課本和講義塞進書包,拒絕了同學的午餐提議,拎起包往後門跑去,一直穿過後門的森森參天柏樹,遠遠看到樹蔭中的那間咖啡館的深綠色招牌,腳步卻慢了下來。
我在門口深深地呼吸,緩緩地推開了南爵的門。
在二樓樓梯處有同學和我打招呼︰「葭豫,一個人啊,要不要一起坐?」
是同系的周陽,跟他女朋友在一塊兒。
我搖搖頭。
我抬頭往里邊看去,靠窗的位置,一個穿淺藍襯衣熟悉身影站了起來。
隔了昨晚一夜,他的臉色一樣蒼白,透著微微憔悴,一樣巍然不動的鎮定。
斯成喊了一聲︰「小豫兒。」
我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等很久了嗎?」
斯成說︰「沒有。」
我將書包放在一旁,取過桌面的冰水喝了一口,趁機看了他一眼,他穿亞麻襯衣,純色休閑長褲,沒帶包,身無長物,只有桌上擱著一圈車鑰匙。
看來是專程為我而來。
真是榮幸之至。
斯成神色如常地寒暄︰「很久沒來,這兒還是跟以前一樣。」
我心底覺得有點好笑,這間咖啡館,見證了南大多少年輕孩子的青澀告白,甜蜜戀愛,心碎分手,迂回曖昧,我們學校曾經有社團針對南爵做過調查,據說全校沒有來過南爵的學生,只有百分之零點二,幾乎可以忽略的數字,而曾經來此地約會過的情侶,則高達百分之八十九,更夸張的數據是,據說一年會有七十四對情侶,在南爵分手。
這是南大的麥加聖地。
斯成神態自然得讓人可恨︰「下午還有課?」
我點點頭,我喉嚨發緊,很難說得出完整的一句話。
他要是正兒八經起來,便帶著一貫的教養中顯現的溫和有禮︰「你順帶在這吃午飯吧,想吃什麼?」
我抬眸看了看,他手邊只有一杯清咖。
我終于出聲作答︰「一會兒再說吧。」
我默不作聲地靜靜地等。
斯成終于說︰「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預料之中的結果,我輕輕笑了一下︰「你昨晚道過歉了。」
昨晚我們從終于意亂神迷的一個吻中中找回了理智,斯成看清是我,倉促之中說了一句對不起,而我只來得及落荒而逃,睜著眼到天光大亮的整整一夜,我告誡過自己一千遍一萬遍,絕對不要痴心妄想,所以此時只覺得有點苦澀的麻木。
斯成有些艱難地開口︰「昨晚我喝了酒——」
也許知道解釋徒勞,他收住了話。
「你要再听一次,」我維持住笑意︰「那我就再說一次,沒關系。」
他沉默了下來。
好一會兒,斯成輕聲細語地說︰「小豫兒,我非常慚愧。我一向放縱,未能及時控制自己——總之,是我做錯事,我向你致歉。」
我已經听得清楚明白,是他酒後亂性,而我恰好在旁邊,如同吃飯時候,需要的一張順手抽走的餐巾紙。
你永遠不會想要為餐巾紙負責一生。
那時候真是勇敢,即使知道下場不妙,我仍不打算隱瞞自己心意,我抬起頭,清楚地說︰「這不是錯,你不需要道歉,或者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斯成尚來不及回應。
我即刻一鼓作氣地說︰「我無法不被你吸引。」
一霎那,斯成神色有些許震動,但他臉上很快維持住了鎮定。
他望著我,面有難色,相信絕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向他表示愛意,只是苦于不是露水姻緣,而是相熟長輩的幼女,更是相交多年的小友,料想非常不好打發。
斯成悄悄放低了聲音︰「我們只是討論一個不應該發生的吻。」
我放輕了聲音,但仍說得又快又急︰「是,如果你認為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那就修補、善後、維持成年人世界中的進退得宜。」
「只是你的那些親吻過的女伴,你怎麼善後?」
「升級為女朋友,交往一兩個月分手?還是贈送名牌皮包和首飾,下次見到依舊談笑甚歡?」
這一段話,我腦中反反復復,不知道想了許久,斯成被我說得有點招架不住。
我說︰「我不需要你善後。我喜歡你,才會和你接吻。」
斯成非常遲疑︰「小豫兒,你才二十歲——」
我更正︰「二十二——」
斯成為難地道︰「你如此年輕,如此不經世事……」
他話漸漸低落。
我低聲地說︰「我已經清楚喜歡一個人是怎麼回事。」
斯成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你們這樣的年紀,喜歡上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看低我的人生資歷,我當然不同意︰「我不需要經歷過十八個男朋友,才能最後印證誰是真愛。」
斯成無欲和我分辨,只是語氣並不認同︰「小豫兒,愛是很虛無縹緲的事情,我已經太世故,早已經不適合你。」
我低著頭盯著水杯看︰「這是我的事。」
斯成不把這當成一件認真的事,他只是平靜的,帶著閱盡人事的平緩︰「等到你二十五歲,二十八歲,會遇見許許多多的男人,你會明白,合適的才是最重要的。」
年輕時候,誰不是一樣蠢,認為舉世惟有愛是生命之重,斯成的話,我明白得太遲。
我當時只是笑了一下,內心自然不服氣︰「誰知道呢?」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心聲,斯成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是那種對待無知小輩一般的笑,側過頭看窗外的濃綠樹枝,一時不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我听到他說︰「我身邊的女人,我很少能讓她們快樂。」
聲音依舊是平靜的,情緒卻有點莫名的低沉。
我想到麥綺日漸哀怨的美麗臉龐,還有那間詭異的酒吧里那個無望地挽留他的女孩。
我忽然說︰「倘若我到二十五或者二十八歲,依然是這個答案呢?」
斯成不動聲色地推辭︰「那太久了,也許我已安定下來。」
我固執追問︰「倘若你沒有呢?」
斯成不變應萬變︰「那我會給你我的答案。」
我飛快地答︰「好。」
斯成愣了一下︰「小豫兒,你——」
我沖著他笑了一下︰「怎麼,你這麼快就要改變主意愛上我了?」
斯成啞然失笑,忽然我們之間那種尷尬的氣氛就散掉了,他抬腕看了看表,繼而溫和地說︰「好好念書。我一點半有個午餐會議,你要吃什麼自己點好不好?」
他待小輩一向寬厚,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我听起來,卻有點隱秘的寵愛的味道。
我乖巧地點點頭。
斯成拾起車鑰匙,起身離開了。
我趴在窗邊,看著路邊樹影下那台深棕色的保時捷,然後他的瘦削身影走出咖啡館,打開車門,車子利落地駛走。
我坐回桌邊,打了一場大仗,我的整個胃部空虛無比。
我大開殺戒,吃了一份香腸肌肉蘑菇披薩,一份培根什錦蔬菜炒飯,一碗南瓜蘑菇濃湯,外加一份法式烤布蕾。
撐得我差點趴下。
飯後,我掏出本子,翻出手機的日歷,認認真真地算了兩遍——那一天距離我二十五歲,還有兩年一百零五天。
我坐回桌邊,打了一場大仗,我的整個胃部空虛無比。
我大開殺戒,吃了一份香腸肌肉蘑菇披薩,一份培根什錦蔬菜炒飯,一碗南瓜蘑菇濃湯,外加一份法式烤布蕾。
撐得我差點趴下。
飯後,我掏出本子,翻出手機的日歷,認認真真地算了兩遍——那一天距離我二十五歲,還有兩年一百零五天。
我坐回桌邊,打了一場大仗,我的整個胃部空虛無比。
我大開殺戒,吃了一份香腸肌肉蘑菇披薩,一份培根什錦蔬菜炒飯,一碗南瓜蘑菇濃湯,外加一份法式烤布蕾。
撐得我差點趴下。
飯後,我掏出本子,翻出手機的日歷,認認真真地算了兩遍——那一天距離我二十五歲,還有兩年一百零五天。
我坐回桌邊,打了一場大仗,我的整個胃部空虛無比。
我大開殺戒,吃了一份香腸肌肉蘑菇披薩,一份培根什錦蔬菜炒飯,一碗南瓜蘑菇濃湯,外加一份法式烤布蕾。
撐得我差點趴下。
飯後,我掏出本子,翻出手機的日歷,認認真真地算了兩遍——那一天距離我二十五歲,還有兩年一百零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