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晚回家好好的睡了一覺,心情舒坦,想著阿蠻哥說的話,覺得衛黎回來是早晚的事,只要她在家好好的等著,說不準那天衛黎就會像以前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房間,笑的痞子樣的對她說,我回來了。
因為這件事,欲晚十多天沒出過韓府,如今休息好了,欲晚決定去她的花間閣看看,她還是著著男裝,又突然覺得其實就算是女裝出現在花間閣也沒什麼錯的吧,不過已經換好了衣服,欲晚也懶的去換。
欲晚出現在花間閣時已經是旁晚時分,其實她也是故意等著這個時候出現。
約著崔慕青一塊出來,兩人默默的走在路上,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先打破沉默,欲晚知道,這件事其實和他沒有多大的關系,但是現在這個時候,要是有心人知道他的身份,能會對他帶來不利。
正在欲晚低頭思考的時候,崔慕青淡淡的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若是覺得為難,我現在就以離開。」
「不,慕青,我不是這個意思。」欲晚抬頭解釋道,不想被他誤會,繼續說道,「你知道現在我們兩國之間的關系很緊張,我只是怕情況對你不利,你不是陳國人,雖然這件事和你沒有什麼關系,但是現在建康城里的老百姓對周國人抱有很大的抵觸情緒,我不想因為這件事連累了你。」
崔慕青搖頭淡然道,「我也不想讓你為難,我的身份現在確實不適合,不過現在應該沒什麼人知道我來自周國,所以,你不用擔心,就算真的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會連累道你的。」
欲晚抿嘴覺得愧疚,同時也對崔慕青的為人感到欽佩,這個時候還想著她。
欲晚回道,「你放心,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不過以防萬一,我會把你的辦公的地方放到後廳,而且從現在開始,你不用每天都待在花間閣,本來你就是來游玩的,我沒有理由束縛你,趁著這件事,你以去你自己的喜歡的地方,賬本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相信你的能力。」
崔慕青淡淡的笑道,露出了嘴邊的兩個酒窩,看起來溫和又親切,他說道,「好的,你做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不過一個人玩難免會寂寞。」
欲晚抱歉的笑笑,「本來當時說好陪你一塊的,是現在這個情勢,我真的沒有什麼游的心情,況且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朋友現在在前線生死未卜,我想等候他的消息。」
崔慕青看著欲晚,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欲晚愣了愣,又重重點頭,目光看向遠方,說道,「很重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我們說好要相依相偎一輩子,如果他有事,我真的很難想象沒有他的日子,我會怎麼過下去。」
欲晚轉頭看向崔慕青道,「或許,這種情感你很難理解,我們倆在一起從來沒有說過對方一句好話,互相指責使絆,但是忽然有一天這個人不在了,那種心情,不,是沒有心情,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跟你沒有關系了一樣,這麼說是不是很難懂?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但就是不想失去他,希望他一直在。」
欲晚說完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不該和你說這些的。」
崔慕青搖頭道,「你願意跟我說你的心事,證明你拿我當朋友看待,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幫你化解不安。」
欲晚笑著拍打崔慕青的肩膀道,「我們這段跨國友情實屬難得,走吧,這幾天心情一直壓抑著,趁著出來好好吃一頓,然後期待好運的到來。」
崔慕青在身後看著先走一半的欲晚,若有所思起來。
連著在家里又等了幾天,欲晚听到了侯瑱正逼近湘州的消息,湘州處于巴陵和武陵的交接處,退和吳明徹回合,近直接同賀若弼帶領的那一萬人鏖戰,只是依舊沒有听到衛黎的消息,欲晚的心七上八下,每天就等著喜鵲從外面帶來各種情況。
八月中旬的時候,欲晚終于等到了衛黎的消息。
這天,是他的阿蠻哥親自來的府上,欲晚看到他來,以為是衛黎回來了,激動的跑過去,迫不及待的問道,「阿蠻哥,是不是衛黎已經回巴陵了?相安無事是吧?」
子高面色沉重,微微皺眉,欲晚隱約覺得不對勁,僵硬的笑著問道,「阿蠻哥,你這樣子是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或者說衛黎已經回建康了對不對?他藏在那里?是不是還想讓我去接他?」
韓子高搖了搖頭,從懷里掏出了兩樣東西,遞給欲晚,欲晚看到阿蠻哥手里拿著的東西顫抖的接過來,緊緊的拽在手里,仍舊是不相信的問道,「阿蠻哥,這是什麼意思?」
子高扶著欲晚,終于開口,「欲晚,你要節哀,衛黎已經不在了。」
欲晚猛的掙開子高扶著的她的手,一使勁身子一不穩便跌坐在了地上,欲晚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吼道,「阿蠻哥,你騙我!阿蠻哥,你說過的,衛黎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怎麼才沒有幾天,你就告訴我他在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欲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手里拽著的簪子因為太用力刺破了她的手掌,血開始流出來,滲進了同在手里的書上,染的一片血紅。
韓子高默默的把欲晚扶起來坐下,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已經哭花了臉的欲晚道,「在武陵的一個小地方現了衛黎的尸身,已經是面目全非,身上穿著他出戰時才穿的鎧甲,身上也全是他的物件,然後在他的懷里現了這兩件東西,本來我也不相信的,但是看到這本書,我便相信,他是真的去了。」
欲晚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著,她顫抖的翻開了被她的血染紅了封面的書,上面隱約還有那書名,歡愉記事。
欲晚記得這本書,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這是他在武陵書房里的書,她一直以為是書,是翻開才看了一半,欲晚便使勁合起來,拽在手上,雙手捂住臉,默默的流淚,是大滴大滴的眼淚還是從指縫中流出來,沾濕了她的手,剛剛凝固的血液重新被打濕,合著她的淚滴在了地上。
她的腦海里全是從小到大和衛黎在一起的事,有些事情早已經久遠的忘記,是衛黎的書又讓她重新想了起來。
「承聖元年四月初五,在街上被人搶了梅花糕,追了她好幾條街,最後看到她進了宋府大門,這個小女孩很猖狂。」
「承聖元年五月初五,在江邊看龍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月前搶我梅花糕的那個女孩,听到別人叫她欲晚,原來她叫這個名字,我和她坐上了同一艘船,看著她和旁邊的小伙伴們玩的很快,她看到了我,表情說不出的有趣,看我沒什麼反應,跑過來從懷里掏出五彩繩和咸鴨蛋給我賠罪,我覺得她挺愛的。」
「••••」
「承聖元年六月初八,我和宋欲晚成為了朋友,知道了她今年八歲,原來我比她大了二歲,是她似乎愛跟著秦府的三公子,他比我還大兩歲,才十二歲的人干嘛每天都冷著臉,看樣子,她很喜歡和他在一起。」
「承聖元年十二月二十九,離除夕還有一天的時間,我和欲晚還有秦亦和街里的小孩子玩蹴鞠,我贏了,是我不是很高興,因為秦亦輸了,欲晚很不高興。」
「••••」
「承聖一年元月十五,我和欲晚一起去秦淮河邊猜燈謎,當然那個黑著臉的秦亦也在,他都十三歲了,跟我們根本就玩不到一起,欲晚偏要帶他來,不過他很厲害,猜對了很多,最後我們得到了很多獎品,欲晚很開心,我也覺得高興。」
「••••」
「永定二年三月初六,欲晚的花間閣開張了,我送了她很多東西,畢竟我現在也是一個中郎將了,欲晚沒有出面,而是讓秦亦說的話,我知道,她是怯場了,在後面一直拽著我的衣服,額頭也在流汗,我覺得欲晚靠近我依賴我的時候是最美的時候。」
「永定二年六月十二,我和欲晚因為秦亦的事情吵了一架,我就是看不慣她在他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她跟在他身後那麼多年,他有轉身看過欲晚一眼嗎?他沒有良心,欲晚這麼做根本不值得……是,我又值得嗎?沒關系,只要在她身後看著她就好了。」
「••••」
衛黎寫在書上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針,密密麻麻的扎在欲晚的心上,痛的她捂住胸口,淚流干了,但是痛還在,欲晚小心翼翼的把書放好在桌上,然後一頁頁的捋平正,欲晚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木然的再一頁頁的翻看,邊看便笑,笑的自己不停的咳嗽。
子高一直在旁邊看著欲晚,良久才開口道,「欲晚,你要振作,你還有阿蠻哥。」
欲晚輕輕的抬頭,又低下去繼續看著衛黎的一字一句,從他們認識一直記到欲晚離開武陵。
最後一頁衛黎寫著︰「今天,欲晚走了,我沒有去送她,訓練回來後看到她的行李都不在了才後悔,昨天不應該那麼沖動,即使知道韓子高在她的心里分量一直很重,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火,好不容易,秦亦已經走了,為什麼還有一個韓子高?很煩,是我也難過,明明努力了那麼久,欲晚似乎對我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又被我搞砸了,算了,下次回去好好的道個歉吧。」
欲晚看到最後一句眼淚又無聲的滑了下來,欲晚抬頭看著阿蠻哥苦笑,「阿蠻哥,我還等著衛黎回來我跟他道歉,是他怎麼不再等等了呢?」
子高走近欲晚幫她擦去眼淚,安慰道,「衛黎會知道的。」
「不,衛黎不知道,我要親自告訴他,我想要當面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他回來,回來怎麼罵我都以,只要他回來。」欲晚哭著搖頭。
子高嘆了嘆氣,招來喜鵲,吩咐喜鵲好好照顧欲晚,喜鵲也哭著點頭,子高走時說道,「欲晚,我再去探探消息,你再等等。」
欲晚依舊不說話,只是茫然的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