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魂搖了搖頭,撐住了男人的胸膛,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他。不!他不認識這個人,這個男人擁抱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衛貞魂。
趁著男人被他推了一個趔趄,衛小魂連連後退,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周正剛毅的臉龐並不十分惹眼,不似大哥的豪放英俊,也沒有何麟肅的冷艷高傲,甚至不及何忠杰的清俊儒雅,然而,那一雙冷靜中透著睿智的鷹眼像一對無形的鉤子,緊緊的系住了他的目光,而且……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唐向行!
「我……我不認識你!」
衛小魂看著他斬釘截鐵的說,希望能夠借此斬斷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
唐縉沉穩的面容瞬間有一絲龜裂,他緩緩站穩,明黃色的龍袍隨之華麗的展開,稱著著他高大威武的身姿透出一種無以倫比的尊貴來。
「朕……」他凝視著眼前疏離冷漠的衛貞魂瞬間心涼如冰,竟然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朕…知道……你不記得了……」這句話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蒼涼猶如一聲悲嘆,他的面容沉靜依然,但眼眸之中卻波動著令人動容的哀慟。
衛小魂不知所措的攥著袖口,忽然想到面前的這人就是皇上,而自己現在是罪臣衛貞魂,玉公公千叮萬囑過他要如何拜見皇帝。于是,為了來之不易的性命著想,他第一次朝別人屈下了自己金貴的膝蓋,在現代,除了小時候要壓歲錢跪過爺爺女乃女乃他還真的沒有跪過人呢!
「罪臣衛貞魂叩見皇上!」他照著練習過的姿勢俯拜下去。
唐縉微微怔了一下,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小魂…你……」
衛小魂一抬頭,撞上他痛心責備的目光,咫尺之距兩人的鼻息糾纏縈繞,淺淡柔潤的唇瓣毫無意外的映進了唐縉的眸光里。「
你……你竟敢真的忘了我!」他的雙手突然使上了力氣,表情也帶上了一絲賭氣的怨怒,他一把拽過了衛小魂欺身而上,一只手臂死死的樓住了他的後腰。
衛小魂大吃一驚,扭著身體向後仰去,唐縉的力氣變得很大,忽然間一只大掌來到了衛小魂腦後,按著他的頭朝他貼了過去。
……
何麟肅到達大都,第一件事就是風塵僕僕的去給太後請安,這盡孝的美名他擔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
他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安泰殿,優雅衣擺下的腳步卻格外匆忙,不過,這份急切並不是因為思念太後,而是因為唐縉召見了衛貞魂!
之前吃了悶虧的何麟肅對唐縉已然是又嫉又恨,如今他急著召見回京的衛貞魂,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這真叫何麟肅心急如焚,這次……他不想再讓唐縉搶盡先機。
啟泰殿中香煙裊裊,手持佛珠的太後盤膝坐在塌上,兩個尼姑跪在下首敲著木魚誦經念佛。
鬢絲禪榻的婦人,卻忒的珠光寶氣養尊處優,一眼望去穿戴用度處處極致講究,不過,唯有那兩指寬的眉心,刻著淺淺兩道世俗滌蕩出來的溝壑,似乎再多清心佛咒也無法為她填平半分。
尚為太後之尊,她為此失去的不可謂不多,只是她想要守護的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衛貞魂回來了!這個人對她來說就是眼中釘肉中之刺,疼不死也拔不掉。
何麟肅走進暖閣的時候,透過外間的窗稜就看見鄭太後翹著尖長的護甲揉著太陽穴。
「姨母,肅兒回來了。」
人未至,聲先到,鄭太後睜開了微闔的雙目,風韻猶存的秋水剪目中就染上了不可抑制的喜悅,瞬間沖淡了方才的愁色。
「肅兒……」
「姨母頭痛麼,讓肅兒幫您揉揉。」何麟肅轉進屋來,大步流星迎著鄭太後走來。
「你心里還有姨母麼,說走就走連個信兒也不留。」正太後故作微詞,朝著塌下尼姑揮了揮手,倆姑子一見,連忙抱著經書木魚躬身退了出去。
何麟肅走到塌邊一**坐了下來,雙手就扶在了鄭太後的太陽穴上。「肅兒錯了,不該不告而別。姨母別氣,不過……肅兒這次離京是替您辦事去了!」
鄭太後剛剛閉起的眼楮又好奇的睜了開來,疑惑的轉向何麟肅,她這個機靈的外甥這是又鬧的哪出?
「肅兒知道姨母你不希望那個人回來,所以一得到消息就趕去攔截,誰知道縉哥他……」他停下揉按的動作,喪氣的垂下眼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鄭太後一雙柳葉彎眉微微一擰。
「他回宮了,哀家知道!這宮里有什麼事能逃過哀家的眼楮。」
何麟肅心里一喜,看來不必他多費唇舌。他故作驚訝的拉住鄭太後的衣袖道︰「難道說……姨母您同意他們了?」
鄭太後鳳目一凜,面露狠厲。「做夢!有哀家一天,就絕不容他帶壞阿縉!」
「可是……縉哥他……」何麟肅向前一傾,俯在正太後耳畔低語道︰「他召了那衛貞魂,此刻正在罰罪殿私會呢!」
正太後一听,當即臉色大變,皎月似的玉面瞬時變得比鬼魅還要猙獰。「肅兒,此事當真!」她立刻扶著何麟肅下了塌來。
「事關皇上清譽,肅兒怎敢胡言亂語。」他說著,細心的在鄭太後極速起伏的背上拍了又拍。
「走!隨哀家去瞧瞧這兩個頑固不化的畜生。」鄭太後極怒之下已經口不擇言,他為了皇帝吃了多少的苦,挨了宮中多少年腥風血雨的爭斗,如今塵埃落定剛要享福,偏偏來又了個衛貞魂,本是大好將才卻甘為佞寵,實在是叫人望之生厭恨之入骨。
「姨母息怒,莫要同縉哥傷了和氣,只管將那衛貞魂交與肅兒,肅兒一定把事兒辦的妥妥的。」
鄭太後這才稍微壓住了怒火,緊了緊何麟肅攙著他的手掌,「還是肅兒你貼心,縉兒若能有你一半,哀家就是短壽兩年也知足了!」她輕嘆著,一貫嚴厲冷淡的鳳目中閃動著片刻脆弱和柔情。
「姨母,母子連心,縉哥總會明白您的苦心,只要衛貞魂離他遠遠的,一切必會完好如初。」
正太後听罷,這才露出一絲微笑,「但願真能如肅兒所言!」
何麟肅小心恭敬的攙扶著鄭太後出了啟泰殿,坐上了鳳攆。只同太後親信的瑞公公一同隨行,跟在其後往罰罪殿去了。
……
衛小魂被唐縉壓在梁柱上,懲罰似的一頓啃咬……
突然,瑞公公尖澀洪亮的大嗓門從殿外傳來,「太後駕到……」
唐縉一驚,頓時放開了衛小魂,這時玉連亭恰好沖了進來急火火的喊著,「爺,太後,太後……到了,到了……」
衛小魂靠著梁柱,憤怒的擦著滿嘴的口水,忽然听到玉連亭的話,嚇得他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心髒瞬間都不會跳了。一個皇帝不行,還來個太後,尼瑪還讓不讓人活了!
唐縉向前走了幾步,只見他微微垂眼,抬手一揮。「放他們進來!」
他回首一看衛小魂,他正緊張的看著自己,一副呆頭鵝的模樣,唐縉忍不住微微一笑。「多見見,往後就不會怕了!」
衛小魂撫著胸口月復誹著,誰要見啊,還多多見,尼瑪太後什麼的,宮斗什麼的,最可怕了有沒有,女人毒起來那可比蛇蠍還毒啊!
這時,空曠的大殿里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衛小魂屏住呼吸緊張的盯著前方,他莫名的有種感覺,這個太後不好惹。
隨著一襲深紅色的宮裝出現在視野之中,一位神情肅穆卻風韻猶存的美人朝著他們款款而來,而她的身後竟然跟著衣冠楚楚的禽獸何麟肅!衛小魂突然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皇上,衛將軍入宮怎麼不知會哀家一聲?」太後微扯著嘴角,可是任誰看著都是皮笑肉沒笑。
「兒子給母後請安。」唐縉走上去恭敬的一拜,他詫異的問道︰「怎的驚動母後親自前來,此處是審理外臣之地,後宮實在不益踏足,母後若想見衛將軍傳喚他前去便是。」
唐縉回頭朝呆愣著的衛小魂使了個眼色,自己就讓到一側攙扶著太後走了過來。
衛小魂回過神趕緊跪了下去,可是他垂著頭偏偏想不起怎麼跟太後請安,這個……玉公公好像忘了教他啦。
「太……太後……」衛小魂緊張的大汗淋灕,越是著急越是想不起後面的話該怎麼說。
「罷了!」鄭太後臉色發青一臉嫌惡的揮了揮手,他覺得這次相見,原來挺有幾分膽色的衛貞魂怎麼就變得畏畏縮縮,更是惹人厭煩了呢。
她干脆轉過頭去只問皇帝,「不知今日皇上是在此審問衛將軍嗎?為何不見三司從旁?」
唐縉瞥了一眼何麟肅,只見他一副事不關己冷眼看戲的模樣。他緩緩收起了笑容,不緊不慢的抬起了頭,迎視著太後一字一句道︰「後宮不得干政,母後關心孩兒心切,但也須防過猶不及。」
鄭太後深深一吸,只覺得一口氣梗在胸口讓他無名火起。她瞪了唐縉一眼,這才想起衛貞魂來,找他這個罪魁禍首當出氣筒。
「衛將軍既已叛國難道不該直接押入天牢,交由刑部處置,反倒是皇帝把人單獨召到宮里如此惹人話柄,落人口實!我這個太後難道不該及時的提醒一下皇帝?」
她走到衛貞魂面前,俯視著一直伏跪的衛貞魂道︰「如今哀家不問皇帝,哀家就問衛將軍,皇帝為了你失了體統該當如何?」
衛小魂深埋的頭低的更深了,這個問題叫他怎麼回答啊,答對的幾率很小,打錯了恐怕會死翹翹。
「太後英明,請太後做主。」衛小魂好不容易湊出來一句人話,他心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趁機奉承一下死的也不會那麼快吧!
太後一愣,萬萬想不到衛貞魂會這樣說,她瞅了一眼身旁的何麟肅,他也是一臉詫異的模樣,誰知他突然湊過來俯耳說了一句話,頓時,鄭太後神色大變,她重新看向衛小魂,沉吟片刻。
然後,他轉向皇帝,突然拉起了他的手。「既然前塵非昨,皇上何不放手,就此做個了結,這……對國家,對衛將軍,都不失為一件好事!衛貞魂……就交由肅兒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