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策生日之後的第三天就是臘月二十八,也就是傳統的臘八節。在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做臘八粥,祭祀祖先,不禁合家團聚在一起食用,還要饋贈親朋好友。
這一早,許可心先吃了父母熬了一晚的臘八粥,榛、松、栗子、果仁、梅桂……各色的堅果和白糖粥細細的炖一晚,實在是香甜非常!不一會,許家陸續收到街坊鄰居送來的臘八粥,其中還包括任家和蔡家家丁送來兩份精致七珍八寶粥。
許父、許母提著一罐罐的粥分別去街坊家回禮,任家和蔡家自然交給兄妹倆。許策提著粥盒,同許可心一起先到蔡記食肆去回禮,可惜蔡芝並沒有在食肆里,店小二說蔡老板的病越來越嚴重,大小姐必定是在家中照顧父親,于是他們又折道準備去蔡府。
許可心心中一動,從哥哥手中取過一份粥,說︰「蔡家好遠,我不想去,哥哥你去吧,我去任家,這樣分頭行動才能趕回家吃午飯呀。」
許策點點頭,許可心又說︰「蔡老板病重,蔡姐姐服侍的必定辛苦,你去了若見到有什麼幫的上忙的,就多幫幫蔡姐姐吧。」
許策見妹妹對她又是叮囑,又是擠眉弄眼,想了一會才明白,原來妹妹是讓自己在蔡老板面前掙些表現!
他臉上通紅,別扭的說︰「我和蔡小姐並……並不……」
「哎呀,不早了,我走啦!」許可心才懶得听他那別扭的搪塞之詞,轉身就跑掉了。
她一路哼著歌來到任府,任府的家丁卻告訴她,老爺、少爺都在福滿樓,今日任家在福滿樓搭起了救濟棚做善事,給吃不上粥的窮人家提供臘八粥。
許可心眼楮一亮,掉頭就往福滿樓去。小跑著到了樓前,左右兩個粥棚前果然擠滿了人。
她擠過人群在福滿樓的正廳中找到了任秋褆,將自家的臘八粥遞給他後說︰「沒想到你家人的心眼還挺好的,還懂得濟貧。」
任秋褆听到許可心的表揚就有些翹尾巴,神采飛揚的說︰「我任家向來都是宅心仁厚、注重道義的好人家!」
許可心回他一個白眼球說︰「不知道幾個月前是誰想搶我家店鋪來著,逼的我們一家人差點吃不上飯了!」
任秋褆被她塞的無語,支吾著說︰「那……那不是生意需要麼……一碼歸一碼,不興這麼混著說的……」
許可心懶得跟他爭辯,走到樓前看著排隊等著領粥的窮人。
大冬天的,這些人身上大多只穿著一件薄襖,提著一個破碗站在風中哆嗦,看的許可心覺得心寒。她本以為自己家已經夠拮據了,什麼都要算計著用,可是跟這些人比起來,實在是要好太多了!
任秋褆見她滿臉感傷的樣子,問道︰「沒想到咱們江陰還有這麼多窮人吧?」
許可心點點頭說︰「嗯,平時見不著沒感觸,今日見了覺得有些難過。」
任秋褆難得嘆了口氣說︰「天下窮人不計其數,這些粥又能救濟多少人呢?杯水車薪而已。」
許可心沒有普世救天下的宏願,更沒有這個能力,能做的也只是感慨一下。
二人正看著眾人取粥,突然發現隊伍中出現一個不和諧的身影。一個衣著光鮮,頭戴瓖著皮毛八角帽的男孩也列在隊中。這男孩大約十歲大的模樣,一張小臉長的嬌女敕,滿是孩子氣。
許可心看見了說︰「這是哪家的小少爺,怎麼到這里來鬧著玩?」
任秋褆隨她的眼光看去,臉色頓時僵硬,提步就走了過去。
小男孩見了任秋褆,臉色也有些窘迫,靜靜的低下了頭。任秋褆沒說什麼話,拉著他的手帶回福滿樓。
許可心以為這小男孩是任家的什麼親戚,可是之後听到任秋褆和小男孩的對話時,驚訝到不行了!
「歡悅,你怎麼一個人到這里來了?你家里沒人管你了嗎?你姐姐呢?」
小男孩名叫馬歡悅,他垂著頭說︰「姐姐在家照顧大娘,家里除了大娘和幾個姨娘,人都了……大娘生病了,說很想吃爹爹做的臘八粥,我知道哥哥家每年都有免費的臘八粥送,就想領一份回去給大娘吃。」
任秋褆只覺得心堵,這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雲客來的小少爺,馬歡愉的幼弟!
「你到這里來,你姐姐知道嗎?」
馬歡悅搖頭說︰「姐姐不知道,我好幾次想來找哥哥,姐姐都不讓,她說再苦也不想讓別人看不起。」
任秋褆又問︰「你家日子現在過的很艱苦?」
馬歡悅眼中濕潤的說︰「爹被捉走之後,二叔、三叔沒幾天也消失不見了,姐姐哭的很傷心,她說叔叔們把爹爹的銀子都拿走了,我們快要餓死了。這些日子姐姐總在往當鋪里跑,我知道,她的首飾都要被她賣光了。而且……而且我還偷听姐姐跟大娘說,她要去找那個無賴,只要能將爹爹解出來,哪怕是嫁給他,姐姐也願意!哥哥,你快娶姐姐吧,我不要姐姐嫁給那個壞蛋!」
馬歡悅口中的壞蛋自然是劉知府的兒子,任秋褆萬萬沒想到馬家會是如今這樣的狀況!雖然馬老板做下惡事被捉是咎由自取,但是這件事是他最先揭發的,不管怎樣,他總覺得是他將馬家害到這個田地。
許可心炯炯的看著任秋褆,任秋褆臉上的凝重和認真是她沒見過的,真想不到這個大少爺還有這樣的一面。同樣令許可心驚訝的是馬歡愉,她沒有想到那日在梅林見到的那個驕傲而彪悍的女子,背後卻是這樣的可憐,現在想想,真的很難想想馬歡愉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見劉少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