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君 婚君 第七章

作者 ︰ 淡櫻

寒秋湖上有個水榭,是齊光登基後才命人建造的。湖面上還建了九曲長廊,到了秋季時,秋葉飄滿湖面,在水榭中賞秋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齊光命人建水榭,倒不是為了賞秋,而是她怕熱。

齊光格外怕熱,一到夏季便喜歡往水榭里鑽。

水榭四周為水環繞,不管是多炎熱的天,只要一踏足水榭,便有陣陣涼意襲來,伴隨著湖風,炎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至一到,齊光連最愛的出宮微服也舍棄了,一下朝便去水榭里坐著。

她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在貴妃榻上調整了下坐姿,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隨口說道︰「寡人最不喜歡夏天了,一熱便什麼都不想做。」

江德忠附和道︰「再過幾個月便到秋季了。」

齊光說道︰「還遠著呢。」

天氣一熱,她連看美人兒的興致都沒有了。

江德忠跟了齊光這麼多年,自是再了解齊光不過。他提議道︰「陛下,午膳也做好了,不如叫雲公子過來陪膳?」

听江德忠提起雲臻,齊光倒有幾分訝異。

離那一日她召見雲臻已有半月,她原以為雲臻傷好後便會離開的,沒想到半月一過竟然還留在宮里。想到那一天他被她逗得滿臉通紅,一踫他耳朵便蹦出一丈遠的情景,齊光的心情便有了幾分愉悅。

江德忠見齊光這般表情便知自己的提議正中齊光心坎,他笑道︰「陛下,奴才這就去請雲公子過來。」

就在此時,有道輕笑聲響起。

齊光抬眼望去,周穆清施施然前來,折扇輕搖,對她笑道︰「看來雲臻此人在陛下心目中非同一般。」他尋了張梨木椅坐下,又道︰「陛下莫要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

江德忠曉得周穆清極得皇帝寵信,宮里的公子這麼多,唯獨他能不必通報便可以直接見到皇帝,也唯獨他一人能這般自在地與皇帝相處。

是以,周穆清一來,江德忠也打消了去請雲臻過來的念頭。他正要悄悄地退下時,周穆清折扇一合,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江公公可是要去帶雲臻過來?」

江德忠道︰「周公子莫要挖苦奴才,有周公子陪在陛側,其余閑雜人等自是難以入得了陛下的眼。」

「是麼?」

江德忠冷汗涔涔,他要是知道周穆清在後面,他寧願吞下石頭也不願提起雲臻。他跟在皇帝身邊多年,對周穆清的脾性也模得七七八八。

周相國的兒子看似雲淡風輕,實際上卻小肚雞腸得很。這幾年陛邊只有他一人,雖然有陛下自己清心寡欲的原因在,但要說周家丁點手段都沒使的話,他江德忠是半個字也不信。

「好了,江德忠你退下吧。」

齊光從貴妃榻上坐起,又打了個哈欠,這才看向周穆清。她道︰「你怎麼過來了?」

周穆清搖開折扇,說道︰「自是掛念陛下了,順便來看看雲臻是否如傳聞那般得寵。不過現在看來,傳聞也未必是假的。」

齊光瞥他一眼,說︰「難得阿清話中有話,莫非是吃味了?」

「不敢。」

齊光笑道︰「你也知是傳聞,外面的傳聞有哪一次是真的?寡人就只傳召了雲臻一次,也沒做什麼。」提起雲臻,齊光又想起他被逗得滿臉通紅的模樣,她不由莞爾。

「不過雲臻的確有趣。」

周穆清眸色微深。

齊光見狀,又道︰「也僅僅有趣而已,在寡人心中,無人能及得上阿清。」

周穆清說︰「今天十五了吧。」

齊光對于床笫一事,興致不高,這些年來雖然只有周穆清一人陪在身邊,但他也只是每月十五進宮陪寢一夜。他擱下折扇,在齊光身側坐下,順勢攬住她的腰肢。

「陛下若是嫌熱,不如今夜便在這里宿了吧。」

齊光側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在此處顛鸞倒鳳,明日御史台的幾個老頭恐怕急得跳腳了。」

周穆清笑了聲。

兩人此時之間的距離極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那股清淡的幽香。他心中一動,攬緊她的腰肢,在她側臉親了一口,正欲捕獲芳唇,縴細的手指頭在他唇上一點,五指推開了他。

「寡人熱。」

他道︰「今晚我在寢殿里等候陛下。」

齊光「嗯」了聲。

她對床笫一事,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甚至可以說有一絲害怕。當初被母親強迫行巫山*之事,她心中極不情願,即便後來母親有所讓步,讓她自己挑了周穆清,可盡管如此,偶爾半夜驚醒,她總會想起那一雙血淋淋的眼珠子。

她記得那個男人,穿著黛青的錦袍,鼻子有點塌,但是有一雙讓人驚艷的眼楮。

然而,最後卻因為她的反抗而使他喪了命。

也正因為此事,她至今對于床笫一事都是興趣寥寥,每月十五也只是補償周穆清。四年前,周穆清成為她的男人,同時也放棄了他的狀元郎身份。

大周有明文規定,後宮之人不得干涉朝政。

惠宗登基後,這一點也沒有改。

齊光曾問過周穆清可有後悔過,他說道︰「雖有遺憾,但能伴在陛側,穆清不悔。」齊光統共問了四遍,每一年周穆清的回答都不曾變過。

她想,也許周穆清對她的心,有幾分是真的.

江德忠走進水榭,見齊光與周穆清兩人姿勢親密,微微垂下眼,稟報道︰「陛下,路侍郎求見。」

听到此話,齊光不由一怔。

她與路離之間的交集不外乎是在朝堂上偶爾有眼神接觸,話也沒說過幾句。她登基之前甚至還不知道有路離這一號人物,只知路仁得母親寵信。

後來母親提拔路離時,她才知道路仁有個兒子喚作路離,但當時她也沒有在意。直到賜婚的聖旨劈頭蓋臉而來,她才第一次注意到了路離這個人。

她遙遙望去。

九曲長廊外站了個人,碧色衣袍,頭發一絲不苟地束起,正是路離此人。

周穆清起身,說道︰「陛下,穆清先行告退。」

齊光頷首。

周穆清拾起折扇,慢悠悠地離開水榭。穿過九曲長廊後,他對路離點了點頭,說道︰「路侍郎,陛下有請。」

路離微笑道︰「有勞周公子。」

周穆清也笑著道︰「路侍郎不必客氣,喚我一聲穆清便好。」

路離爽快地道︰「有勞穆清。」

說罷,路離方踏上長廊,行向水榭。

齊光左思右想也不知路離到底因何而來,索性也不想了,走到欄桿旁,單手扶著,眺望遠處的青山。過了會,身後響起路離的聲音。

「微臣見過陛下。」

齊光沒有回頭,說道︰「起來吧。」

路離應聲。

他道︰「微臣有事向陛下稟報,」微微一頓,他道︰「是有關雲臻一事。」

齊光愣了愣,她倒是沒想到路離過來會是說雲臻的事情。她對江德忠使了個眼色,江德忠明了,無聲地退下。待水榭里只剩齊光與路離兩人時,齊光靠在欄桿上,道︰「說罷。」

路離道︰「今早下朝後,秦御史來了戶部,想察看雲臻的戶籍文書。」

齊光的心咯 了下。

該不會讓秦老頭查出什麼了吧。

「雲臻的戶籍文書上寫著是蕪州靈越人,住在西柳巷,雙親于瘟疫中雙亡。」

齊光鎮定地道︰「秦御史倒是閑得很。」

路離說︰「陛下有所不知,秦御史的姑母的妹妹的佷子的兒媳是蕪州靈越人,也住在西柳巷,近日他們一家投奔秦御史,已經在秦家住下。秦御史倘若有心一問,很快便知不對勁。所以微臣自作主張,擅自改了雲臻的戶籍文書。如今雲臻是方郡五山人。」

齊光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更沒想到假的戶籍文書會被拆穿。

此時,路離溫和一笑,說道︰「以後陛下若想做假的戶籍文書,微臣可以效勞。微臣進戶部時,朝中所有官員的祖宗十八代都背得一清二楚。」

齊光問︰「為……為什麼?」

路離道︰「微臣只想讓陛下知道周穆清能做的事情,微臣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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