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齊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枕邊人會是王爺的內應。」
黑衣人的這話一直在雲臻腦里回蕩。
回程的路上,雲臻一直不停地打量前頭的路離與周穆清。蘇承宇發現了,問︰「你昨夜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情?」
「沒……沒有。」
「當真?」
雲臻遲疑了會,抬眼與蘇承宇對視,半晌才道︰「不,我是知道了一件事,」頓了下,雲臻又道︰「此事事關重大,你萬萬不能與其他人說。」
蘇承宇道︰「……好。」
秦戴年事已高,此回狩獵之行並沒有同去。齊光回來後,秦戴與同僚閑聊時問起今年狩獵誰贏了,卻得知齊光被美色所迷,在狩獵的時候對南風軒的一個公子以身相救,被虎爪抓破了右肩。
秦戴一听,登時就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當即入宮。
齊光特地讓人瞞下了消息,這幾日上朝時也是佯作安然無恙的模樣,不曾想到最後還是有人說漏了嘴。齊光見到秦老頭來勢洶洶,立馬便知不妙。
只是此時逃離已經來不及了,齊光只好認命。
這一回秦老頭連開場白也不說了,一來便開門見山地道︰「陛下是何等尊貴!雲臻是什麼!雲臻有一百條命也夠不上陛下的一根手指頭!陛下可曾想過要是虎爪偏了一點?偏了一點呢!」
到了後頭,秦老頭幾乎是在咆哮,口水噴得滿天都是。
「陛下龍體為重,若當真出了什麼問題,老臣要如何向先帝交待?老臣要如何面對齊氏的列祖列宗!老臣又要如何面對大周的江山!」
齊光垂著頭。
其實她想說倘若她出了什麼意外,即便到了地下,列祖列宗也不會怪她的,恐怕父親和母親夫妻倆在地下已經吵得火熱。
秦戴忽然不說話了,重重地嘆息一聲。
齊光瞄了他一眼,心中驀然有些感慨。
秦老頭是看著她長大的,母親在世時格外器重他。齊光還知道一事,母親的娘家與秦家是舊識,兩家交情頗好,秦老頭與母親是青梅竹馬。後來母親入宮,秦老頭中了探花,去了九城當縣官。再後來母親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秦老頭也被調回了京城,在刑部任職了數年,直到母親取代了父親成為大周國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皇帝時,秦老頭才官拜御史大夫,成為大周權利中央的一把手。
當初母親能踹掉父親順利登基,秦老頭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
「陛下與年輕時的先帝十分相似。」貿然間,秦戴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齊光微怔。
她從不覺得自己與母親有相似的地方,母親有野心,她沒有。母親認為對的事情,她通通都不這麼認為。
秦戴又說︰「陛下與先帝一樣聰慧,性格也相像。」只可惜入宮後,他便再也見不到以前的她。尤其是到了後來,那個在花叢間回眸一笑的二八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秦戴又嘆了聲,說道︰「陛下只是無心,倘若陛下有心,亦能當第二個惠宗。」
秦戴離開後不久,路離也過來了。
見齊光坐在御案前垂頭喪氣的,他含笑道︰「方才我走來時遇見了秦御史,陛下可是又被秦御史嘮叨了?」
齊光說道︰「也不算被嘮叨,橫豎這幾年來時常被嘮叨,也都習慣了。只是今日秦老頭有些不對勁,感慨良多。」
路離說︰「人老了都愛嘮叨。」
齊光一听,笑道︰「是呀,所以秦老頭嘮叨時,寡人也就听著。其實寡人也知道他忠心耿耿,也是為了寡人好,」微微一頓,她眼中有笑意︰「以後璟衡年老時,可不許嘮叨寡人。」
路離道︰「興許到時候反倒是陛下喜歡嘮叨了。」說著,他捧出漆木端盤的兩碗藥,說道︰「陛下,趁熱喝了吧。」
一見到黑漆漆的藥,齊光就不由皺起眉頭。
她道︰「寡人肩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無需再喝藥了。」
路離道︰「太醫說了要喝足十日,今日最後一天。」
齊光瞅著另外一碗補藥,說道︰「傷藥就算了,補藥也連著喝了九天,寡人這幾日嘴里除了苦味便再也嘗不出其他味來了。寡人的身子自己有數,補藥就罷了。」
路離堅持道︰「補身子的藥貴在堅持,陛下都喝了九天了,也不在乎剩下的幾天。」
齊光瞅著路離,忽然道︰「璟衡,你一直給寡人補身子,可是在腦里里想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璟衡在榻上猛于虎也,精力也格外旺盛,這幾日一直讓她喝補藥,定是存了心思的。
路離輕笑一聲,反問道︰「陛下認為我在想什麼?」
齊光說︰「總之定跟床榻月兌不了干系。」
路離問︰「那今夜我留下來陪陛下?」
齊光對于九天前險些下不了榻一事還心有余悸,雖然貪戀路離溫暖的身體,但她更不願第二天下不了床榻。她捧過藥碗,仰脖全數灌入肚里。
她擦擦嘴,道︰「不要。」
她正要捧過第二碗藥,路離卻是扣住她的手腕。他說道︰「璟衡陪陛下一起喝藥如何?」
齊光怔了怔,不解︰「一起喝藥?」
路離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含了一口補藥,隨即將齊光拉入懷中,以嘴哺入。齊光睜大了雙眼,沒想到還有這樣喝藥的好法子。
她咽下一口藥後,面色不由有幾分緋紅。
路離笑意深深。
「陛下還來麼?」
齊光道︰「來。」這樣喝藥倒是新鮮,苦藥灌進時,還有柔軟的舌尖,唇齒相踫,一時間她竟忘了苦藥的滋味,反而滿心滿眼都是璟衡柔軟的像是糖酥一般的唇。
一碗苦藥漸漸見底,齊光依舊意猶未盡,頭一回盼著藥再多一點。
路離松開了齊光,兩頰上也微微有些紅。
齊光瞅了瞅,問︰「今晚還要喝一回藥對吧?」
路離說︰「是。」
到了夜里,路離再次用這樣的法子喂了齊光兩碗藥。齊光喝得滿臉紅光,心猿意馬的。不等路離主動開口,她便已經拉住路離的手,輕咳了一聲。
「你今夜還是留下來吧。」
「輕一點?」
「嗯,輕一點。」
又過了五六日,齊光肩膀上的傷總算徹底痊愈了。不過興許是夜夜笙歌的緣故,齊光每天上早朝時,走路都有些別扭,有一回下朝時還真的從玉階上摔下來了。
一眾朝臣依舊不約而同地扭過頭,當作什麼都沒見到。
扶起齊光的人依舊是路離。
「陛下安好?」
恍惚間,齊光覺得回到了大半年前,那時的她對路離沒什麼好感,在上朝時打瞌睡結果不小心摔下了龍椅,正好摔到了路離的身旁。
當時也是他扶起了她。
如今不到一年,他卻成了自己夜里如膠似漆的枕邊人。
她從地上站起,暗地里嗔了路離一眼。都怪他不懂節制,好吧,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她不能受住誘惑也有錯。
齊光輕咳一聲,說道︰「寡人無大礙,下朝吧。」
江德忠扶著她,緩緩地離開了議事殿。
外頭的御輦早已備著。
齊光上了御輦,驀然想起大半年前她摔倒後不久,江德忠便匆匆跑進來說,林家的五公子抹脖子了。齊光說道︰「江德忠。」
「奴才在。」
「這幾日秦御史抱恙在身,去挑幾樣上好的藥材送去秦府。」
「是的,陛下。」江德忠頓了下,又道︰「陛下前幾日才去探望了秦御史,如今又送藥材過去,陛下對朝臣的體恤秦御史一定會感激在心。」
齊光嘆道︰「人老了,總會容易得病,送些東西過去也算是寡人的一番心意吧。」上了好幾年的早朝,每天都能在朝中見到秦老頭,雖說他經常嘮叨自己,但是如今好幾日不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就在此時,有一內侍匆匆而來,神色有幾分慌張。
「陛……陛下……」
齊光道︰「何事如此慌張?」
江德忠喝道︰「陛下面前不得失儀!」
只听內侍說道︰「稟報陛下,秦御史在一刻鐘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