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齊光不告而別一事,雲臻耿耿于懷。夜闌人靜時,蘇承宇已經熟睡了,可雲臻還在榻上輾轉反側。他默默地睜開眼,看著漆黑的虛空發呆。
過了會,他又從榻上無聲地坐起,看著蘇承宇發呆。
他在心里暗罵了一句路狐狸就是個混賬!
罵完後,他心里頓時舒坦了不少。然而,就在此時忽有一道極低極低的哭聲傳來,仔細一听,還有幾分幽怨,就像是被冤死的女鬼躲在某個角落里淒厲地喊著——還我命來。
雲臻打了個哆嗦,一張臉登時嚇得慘白慘白的。
他連忙躲進被窩里,可哭聲依舊不絕于耳。雲臻只覺雙腿都在發抖,想掀開棉被叫醒蘇承宇也做不到。倏然間,除了淒厲的哭聲外,還有腳步聲傳入雲臻的耳里,在靜謐的黑夜里響亮得仿佛就在他心中打鼓一般。
咚、咚、咚。
雲臻閉上了眼,嘴里不停地呢喃︰「我還沒和哥哥相認,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棉被忽然被掀開。
雲臻嚇得驚呼了一聲。
這一聲把蘇承宇也嚇壞了,他問︰「你叫什麼?」
雲臻這才反應過來,他松了口氣,趕緊抓住蘇承宇的胳膊,說道︰「嚇死我了,我以為是女鬼。」蘇承宇的嘴角一抖,說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女鬼?」
雲臻說道︰「不,有的有的!你剛剛睡著了,所以才沒有听到女鬼在哭。」
蘇承宇無奈地說道︰「不是女鬼,哭聲我也听到了。」他微微壓低聲音,說道︰「是從隔壁傳來的。」
听蘇承宇一說,雲臻也逐漸冷靜下來。
說起來,他今天敲錯門的時候的確有個婦人紅著眼眶走出來了,雖然凶巴巴的,但是滿臉的淚痕他記得很清楚。
他說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蘇承宇道︰「不要多管閑事。」
雲臻只好作罷。可是過了會,婦人的哭聲又再次傳來,斷斷續續的,好不淒慘。雲臻捂住了耳朵,可依舊听得一清二楚。他再次從榻上坐起,喊了聲︰「蘇大哥!」
而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承宇!」
是宋湄的聲音。
蘇承宇揉揉眉心,知道今晚是注定不能睡了。他趿了鞋,給宋湄開了門。只見宋湄的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巴掌大的白臉。
她哆嗦著唇,說道︰「有女鬼!蘇承宇,你听到了沒有。有女人在哭,哭得好淒慘。」
蘇承宇嘆道︰「不是女鬼,真的不是女鬼。」他耐著性子解釋︰「隔壁住了個婦人,是她在哭。」瞧見宋湄被嚇得慘白的臉色,他頓時于心不忍了。
他笑道︰「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還怕這個……」
雲臻這時也湊前來,說道︰「……我也沒想到,哈哈。」
蘇承宇瞥他一眼。
雲臻默默地噤聲。
蘇承宇說︰「好了,你們倆個留在房間里,我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今晚他真的別想睡了。
宋湄和雲臻互望一眼,齊聲說道︰「我也去。」.
蘇承宇敲了敲房門。
片刻後,房里的婦人方姍姍來遲地開了門,她警惕地打量著房前的三人,尤其是打扮古怪的宋湄,婦人更是打量了足足一刻鐘。
宋湄輕咳一聲,連忙松開了棉被。
蘇承宇說道︰「我們是住在你隔壁廂房的,半夜里听到您的哭聲,所以過來看看。」他看了看婦人的穿著,很快便判斷出眼前的婦人不是普通的婦人,看起來家境頗好。他又道︰「夫人,您若有什麼難處,也許我們可以幫您。」
婦人看了看蘇承宇,冷冷地道︰「沒有,我沒有任何難處。」
說著,她便要關上房門。
有了之前的經驗,雲臻伸手就攔住了。婦人又凶巴巴地道︰「你想做什麼!」
雲臻說道︰「夫人,听你的口音,你也是魏人吧?」
婦人一怔,隨即緩緩地打量著雲臻。
雲臻立馬用大魏口音說了一句︰「夫人,我也是魏人。」話一落,婦人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像是他鄉遇故知一樣,凶巴巴的模樣頓時消失了。婦人激動且高興地把雲臻拉入房里。
蘇承宇和宋湄見狀,也一起走了進去。
婦人說道︰「太好了,我終于遇到一個魏人了。這一路過來周人都凶神惡煞的,實在是太可怕了。你們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說著,婦人開始抹眼淚,她說道︰「我兒子不見了,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回他。我就剩下一個兒子了,沒有他我以後要怎麼活呀。老天爺呀,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蒼天不公!」
雲臻一見人哭就開始不知所措,他連忙看向蘇承宇。
蘇承宇開口道︰「夫人,你先別哭。你的兒子在哪里和你失散了?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你先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幫你找。」
婦人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姓張,是從大魏明陽過來尋我夫君的,經過禾都的時候,我兒子便和我失散了。我一路問人,他們听到是魏人都不願告訴我。後來有個人說曾在容華鎮看到我兒子,我才一路模了過來。可是找了個遍,依舊不見我兒子的蹤影。」
婦人張氏又開始抹眼淚了,她說道︰「我兒子今年二十有三,生得……生得跟你差不多高……」張氏指了指蘇承宇,又說道︰「膚色偏黑,眼楮大大的,鼻子有點塌,右眼皮上有一顆痣,穿著玄色的衣袍。」
蘇承宇一一記下,又問︰「他叫什麼名字?」
張氏擦擦眼淚,說道︰「他姓路,單名一個離字。」
雲臻頓時愣了愣,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路?離離原上草的離?」
張氏驚喜地問︰「你見過我的兒子?」
雲臻搖搖頭,說道︰「只是剛好認識一個同名的人。」歲數對不上,容貌也對不上,肯定不是路狐狸。
蘇承宇也說道︰「應該只是巧合。」他沉吟片刻,對張氏說道︰「夫人你別急,既然你在容華鎮沒有找到你的兒子,而你兒子又是在禾都與你失散的,且你兒子已經二十有三了,應該會留在禾都。」
雲臻驚喜地道︰「蘇大哥,我們明天啟程去禾都吧。」
蘇承宇看向宋湄。
宋湄說道︰「橫豎都拖了這麼久了,再拖些時日也沒什麼。但是去完禾都,你一定得跟我回香郡。」
「好。」.
齊光和路離到達禾都時,夜色已黑。所幸宅邸早已備好,里頭的物什也全都是新的。坐了大半天馬車的齊光也有些累了,她打了個哈欠,說道︰「我要歇一歇。」
路離扶著她,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廚子做的梅花糕比上次我在客棧里給你帶的要好吃一些。」
齊光又打了個哈欠。
她道︰「不了,我睡醒再吃吧。」
明青上前行禮,說道︰「明青見過公子和夫人。」路離說道︰「明青是這座宅邸的總管,以後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吩咐他。」
齊光擺擺手,道︰「我的廂房在哪邊?」
明青側過身,說道︰「夫人,這邊請。」
路離說︰「我陪你過去。」
說罷,他攬上齊光的腰肢,扶著她慢慢往東邊走去。路經竹林的時候,齊光的腳步停了下來。路離說道︰「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竹林。」
此時天色已黑,地上尚有微雪,月光白晃晃的。白雪銀月,綠竹幽幽,頗有意境。忽有一道黑影走出,手中笨拙地握著掃帚。
明青說道︰「公子夫人,這是專門負責打掃的小廝阿盧。阿盧,還不過來見過公子和夫人。」
只見阿盧逐漸走近,他看起來似乎有些怕生,拘謹地行了個禮。
路離打量著阿盧。
膚色微黑,鼻子微塌,不過興許是右眼皮上的痣的緣故,他的雙眼看起來一大一小的。路離的眼楮微微一眯,問道︰「阿盧是從哪里找回來的?」
他注意到他的雙手,不像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手。
明青說道︰「回公子的話,是從人牙子那兒買回來的,家世清白,以前靠教人識字為生,後來因為家中慘遭劇變只好賣身為奴。公子吩咐過的,就算是小廝最好也要識字的。所以我便挑了阿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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