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兩人俱是沉默了一會兒,在體育頻道籃球解說員一驚一乍地吼出來「三分球,休斯頓扳回比分,現在要進入到加時賽了」後,衛歡方醒過神,說︰「也不早了,你晚上不回去嗎？」
韓北宸看了下他的伯爵腕表,說︰「再有兩個小時就出發去d省，在那里估計要待滿一個星期。」
華影在d省的古裝文化產業園搞得如火如荼，這衛歡很清楚，「現在你還要親自去監工嗎，不會太累麼。」
「不是監工，只是在和新村談征地補償的事，現在有些膠著。」韓北宸沒有避諱,直白地說道，「而且我也擔心村委會那邊會克扣其他村民的補償——畢竟是不夠透明的基層——希望能派駐專員監督款項的去向……」
原來他考慮到這一層了，衛歡恍然大悟地點頭，難怪他要親自去。就好像捐給a大的獎金以及基金會的善款，他也都從四大請了審計人員核查——對這種事，韓北宸從來都很上心。
但衛歡看到韓北宸眼下的青紫，就輕聲說道︰「你這幾個月都沒閑下來，會不會操勞太過了。」
和電視劇上不務正業只知道圍著女主打轉的總裁形成了鮮明對比，韓北宸這個根正苗紅的二代加貨真價實的總裁，常常忙得腳不沾地，全國各地四處飛。
韓北宸听她婉聲相問，不知不覺連日來談判拉鋸的疲憊似乎就一掃而空，笑道︰「只是今年同時開的項目比較多，也不算累，再說，現在正是文化產業發展的好時機，辛苦一點也值得。」
衛歡想起起初自己對他的猜疑，自嘲道︰「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和以前的那些地產商一樣，借著文化產業園的名義向政府要地，要完地了再掛羊頭賣狗肉來開發房產。」
韓北宸哈哈一笑，調侃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這個打算，比起文化產業來說，好像地產在國內更容易賺錢。」
如果是其他集團，她當然會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對方的居心，但這是華影，是韓北宸的華影。衛歡想著就有些晃神，見韓北宸滿是笑意地看著自己，一時月兌口而出︰「我就是知道。」
兩人俱是一怔。
半晌過後，韓北宸看著垂眸不語看上去極為懊悔的衛歡，才柔聲說道︰「我很高興，衛歡。」
他真的很高興，被衛歡信任，是言語難以描繪的美妙滋味。
蔣助理進門見到的景象就是衛歡對著病房床頭上的鮮花發愣，表情淡淡的，但隱隱能窺見她唇邊的笑意。
難怪剛才韓北宸走的時候也挺高興，如沐春風的。蔣助理瞅了瞅被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另一束花，想。
「韓總走啦？」蔣助理把飯盒擱到小餐桌上，問，「怎麼走那麼早。」
衛歡沒移開視線，隨口答道︰「他要回d省一趟。」
「喔，那他是特地趕來的咯，就為了見你一個半小時？」蔣助理妝模作樣地看了手表，「嘖嘖，也是蠻拼的。」
衛歡白她一眼，見她手里還拎著一束花，說︰「又是顧江沉的。」
她住院的消息並沒有通知劇組，除了顧江沉以外應該不會再有人想得到給她送花。
見蔣助理沒否認，衛歡皺了皺鼻子說，「這花味道好重。」
蔣助理聳肩說︰「馬上拿出去低價賣，對了，歡歡，你應該看到新聞了吧。」
「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衛歡說，「鋪天蓋地的緋聞我怎麼會沒看見。」
只怕于薇兒和錢玥又會變著法子給她排頭吃，衛歡無奈搖頭，尤其是心高氣傲的于薇兒。
「剛剛宋姐她們打電話交代我你不要出頭，公司都已經安排好了公關的流程，她還讓我問你，你打算 到什麼時候……哎，我怎麼不知道你們鬧矛盾了？」
听到「宋姐」這兩個字，衛歡心中一緊，就忍不住灰下臉。
一想起那晚上在電話里兩人的爭執，衛歡覺得很對不起百般為她考慮的宋姐。
但是讓她給秦建業一百萬的贍養費，她做不到。
衛歡閉了閉眼，記憶深處的灰暗霧氣翻騰成團，滾滾而來。
她記得並不十分清楚，但還有模糊的印象。那個叫秦建業的，該是她爸爸的人離婚後再沒有回來過，她一直把他默認為死亡狀態。五歲以後，她再沒有享受過所謂父愛——那憑什麼她就該付給二十年沒見過面的人高達百萬的贍養費，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給，那就是對過去的妥協。
呵，她成名也有好幾年，這位秦建業都沒上門，怕是因為根本沒認出來自己。
「歡歡，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今天買的是什麼東西，我嘗嘗。」衛歡背在身後的手抓緊了床單，面上不顯，微笑說，「可別又不好吃噢。」
——
晚上九點，衛歡百無聊賴下開始瀏覽最近的新聞，各大門戶的頭條依然是衛歡和「男友」被偷拍，看得衛歡萬分郁卒。
但沒過一個小時，門戶網站的頭條就全都被替換成「娜真婚期已定？！」
有人在微博上曬出了請帖。
各大論壇並社交網絡全部炸開︰實打實的一線女星娜真居然在毫無風聲的情況下傳出結婚的消息，怎麼能不讓網民和媒體沸騰。
更重要的是，娜真的經紀公司出來含糊地肯定了這則消息的真實性。
衛歡的新聞戛然而止，網站編輯紛紛開始做娜真的專題，相比衛歡的不確定的戀愛緋聞來說，明顯是重量級女星的婚訊更值得投入精力。
之前從蔣助理那兒衛歡也了解到娜真即將結婚，但因為娜真的未婚夫出身高門，這事兒一直被捂得嚴嚴實實。
衛歡也很吃驚，但又慶幸這個新聞來得又及時又爆炸，直接把其他人的新聞全部給掩蓋過去。
難道這就是韓北宸說的轉移熱點嗎？衛歡覺得奇怪，把娜真的婚訊曝光，听上去不大容易。
但蔣助理給了她肯定的回復，「這肯定是華影的手筆，我記得真真的未婚夫和韓總是很鐵的好友。真真的婚禮就定在十一月出頭，也捂不了幾天……估計因此就順水推舟讓韓總用來遮你的新聞。這下好了，新聞講究時效性，你和顧江沉的‘約會’圖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壓下來，往後估計也不會再翻出來大波浪，再配合後續手段，大家很快就又會默認你單身咯。」
蔣助理說得完全在點，衛歡臨睡時再看各大網站以及微博，ins等，提及她的「戀愛」消息的人已然減少了大半，刷屏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公司應該已經和粉絲接觸了，衛歡第二天再起來一看時，發現就連她的官方貼吧都沒人討論那條新聞了。
所以復工後在片場見到顧江沉時，衛歡笑得非常燦爛。
——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顧江沉算是領教到了。買好的新聞直接被橫空出世的大頭條壓下來，水花都還沒撲騰出多少。
而且還讓于薇兒推開行程企圖時刻跟在他身邊，顧江沉簡直煩不勝煩。
在片場見到得意的衛歡，他周邊的氣壓更是低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
「action！」導演發話開拍，劇組嚴陣以待。
顧江沉照例站在攝像機前，以眾星捧月地排場欣賞著衛歡的表演。
這場戲演的是女一號因為憤怒，直接把前男友送來的花給扔出了窗外，砸到了男主角。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衛歡輕車熟路地把一大捧鮮花投擲到窗外，然後歇斯底里地在房間里拿著枕頭到處拍。
顧江沉一看到這個情節，整個人就不大舒服。
「顧總，您對衛歡這個處理方式有什麼想法嗎？」一位副導笑道。
在場的眾人都提起耳朵想要听顧江沉的反應，前幾天的新聞一出來，劇組的人就猜到了大概。其他人認不出來扶著衛歡的是顧江沉，他們可是知道的。
還有之後居然讓劇組停工了四天，這怎麼看怎麼有貓膩啊。
劇組里還有人打賭顧江沉一定會換女朋友，但沒想到回來復工後，衛歡的表現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們兩個看上去還是不大熟稔的樣子。
沒有互動，沒有交流，衛歡吝惜到一個眼神都不曾給與。
到底是顧江沉出師未捷，還是衛歡不為所動，眾人俱是抓耳撓腮，企圖從顧江沉的回話中窺得一絲半毫。
人都有八卦的心。
——
趨炎附勢的人永不會缺少，不是王演員就是李導演。
但並非每個人都配他回答，顧江沉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說話的人，見對方訕訕地笑起來才收回視線。
看到鏡頭里哭得稀里嘩啦毫無形象可言的女孩，顧江沉明白，他這叫做在遷怒。
對衛歡，他好像很難發作，那自然得找人來承擔積累起來的怒氣，顧江沉看著蜷縮在沙發角落里的人，想。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