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詡大驚,怒道︰「怎麼回事!」
「回陛下,長公主于殿內受驚,啼哭不止,傅太醫已前來診治,說是驚嚇過度。」
舜華聞言眼楮赫然瞪大,忙追問道︰「本宮方才離開之時,長公主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受驚?」
嚴恩的聲音微微顫,「回娙娥,含章殿內不知為何突然竄進一只宮貓,叫聲淒厲,是以公主才會受驚。」
舜華則在沈姑姑的攙扶下,方勉強維持身形,予沐還在娘胎中便兩次受驚,以致先天不足,傅太醫多次叮囑,絕不再次受驚,如今卻再逢厄難,後果怎能設想?
奕詡面色鐵青,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立即擺駕含章殿。
含章殿前寢內,傅太醫仍在為長公主診治。
周乳娘被傳到奕詡跟前,已然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方才正抱著長公主輕拍哄著,不知從哪里跑來一只畜生,陡然出一聲慘叫,將長公主嚇醒了。長公主自醒後便一直啼哭,面色漲紅,奴婢瞧著不妥,便立即讓請了傅太醫過來。」
奕詡將手緊攥成拳,捏得「咯咯」直響,咬牙道︰「畜生何在?」
內監拎來一只通體毛色淡青的雌性宮貓,該貓正在情期,此時仍在不斷扭動嘶叫。
「將這只畜生關起來,待查明真相後,亂棍打死!」奕詡臉色沉如寒冰,眸中滿是凶狠戾氣,已是怒極,沉聲道,「貓兒房距含章殿甚遠,宮貓怎會突然跑至此處!去將貓兒房的內監近侍統統帶來!」
予沐的哭聲極為尖利,隔牆傳來,與往常大不一般,舜華只覺得心頭劇痛,恨意陡升!稚子無辜,本是怨恨她,為何要在予沐身上下此毒手!
貓兒房的一干內監近侍皆被帶來,為首的主管一臉哭喪,自知禍從天降,待奕詡質問後,帶著哭音道︰「此貓確是貓兒房內的「霜色」,往日里都乖巧安分,這幾日雖然因情,性情略顯暴躁,但始終都是好好兒地待在貓兒房內,今日突然不見了,奴婢們亦急得打轉,四處尋找,實在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含章殿內,還望陛下明鑒。」
奕詡黑著一張臉,聲音冷得能結冰,「你們貓兒房內的宮貓,竟能私自跑出來,在宮中亂竄,見你們這差當得如何!」
貓兒房內的一眾內監近侍聞言一顫,皆伏身稽首,哭著求饒道︰「奴婢知錯,求陛下恕罪。」
奕詡眼神凜冽,不予理會,只命人將含章殿外的侍衛帶來。經一個一個審問得知,長公主出事前後,殿外並沒有形跡疑的人經過。
如果沒人放貓進來,那便是此貓自己跑來的,但就算情,也沒道理會跑到含章殿內來,且正好竄至予沐住著的前寢房前嚎叫?舜華一壁思索著一壁不自覺地走到前寢外。
就在此時,與她一同過來的寧殊沉默地走至牆邊,蹲下/身來,細心地查看著牆角與窗台,片刻之後,他突然頓住,抬眼看向舜華,深邃如湖水的眸中似有波瀾。
舜華已然明白,湊近了凝神看去,果然在牆角不顯眼處,看到一塊比周邊牆面略深的痕跡,她立即回首命道︰「快來看看,此處痕跡是什麼東西?」
經奕詡允許,貓兒房的主管走上前來仔細地看了看,又湊近嗅了嗅,突然臉色大變,驚道︰「此乃情公貓的尿液!」
果然如此,謀劃之人,實在是太有心了!先找機會將情的公貓尿液灑在長公主住著的前寢外牆角,又趁今日冊封大典,含章殿內人手較少,將貓兒房里的情母貓引了過來,「霜色」嗅到公貓尿液的味道,自然出陣陣嚎叫。長公主本就體弱,受不得驚,陡然听得母貓的淒厲叫聲,登時便被嚇壞了。如此,算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暗害了尚在襁褓中的公主。
奕詡怒不遏,舉拳砸向案桌,眼楮血紅,一字一頓咬牙道︰「朕的宮中,竟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一個小小嬰孩都下此毒手!」
復又立即將附近巡邏的衛士招了來,無奈貓兒房地處未央宮偏僻之處,又非重要之所,平日里來往的宮人極少,且沒有專門負責把守的侍衛,就連巡邏的衛士亦比其他地方少許多,因此想要查出來是誰引了情的母貓出來實在是太難。而且很有能那個人根本就沒有親自去貓兒房引誘,只需要找準時機將情公貓的尿液沿途灑上一些,那麼母貓自然就上鉤了。
從貓兒房那里查不出什麼究竟來,那麼從含章殿內呢?這公貓尿液灑上之後,若是過了太久定然會氣味消散,所以含章殿內的公貓尿液定是這兩日灑上的,舜華心念及此,忙向身邊的沈徽姑姑問道︰「這兩日里都有誰來過含章殿?」
沈姑姑明白舜華所想,忙垂首道︰「因為今日行冊封儀,所以這兩日里各宮里的主子都遣了人送來賀禮,人數眾多,恐怕……」
她沒有說完,但舜華已經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各宮主子都派了人來,那麼恐怕真是人人都有嫌疑,無從查起。想來謀劃之人定是算好了這一茬,方等到今日才下手!
奕詡冷冷一笑︰「如此心機算計,卻要在這後宮之中謀害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嬰孩,委實屈才了!」他眯起眼楮,眸中寒光一閃,「既然知道貓兒房內今日有宮貓情,且能弄來情公貓的尿液,此事定然與貓兒房月兌不了干系!徹查貓兒房一干人等!」
這邊廂,傅太醫自前寢內出來,到含章殿大殿前復命。
奕詡神色緊張,詢問道︰「長公主如何了?」
傅太醫一臉愁容,反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跪地伏地,稽首道︰「啟稟陛下,長公主自娘胎內便兩次受驚,又逢早產,本就先天不足,身體孱弱,若是照顧養育得當,或是無虞,但如今受驚過度,恐怕……」
奕詡的瞳孔驟然緊縮,聲音如寒冰,「恐怕什麼?」
傅太醫深吸一口氣,猛然連連磕頭,哀聲道︰「微臣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啪」的一聲,案上的荷葉紋碧玉茶盞被掃落在地。
「廢物!」奕詡斥道,復又闔上雙目,眉頭緊緊皺起,似在強忍著什麼,半晌方沉聲道,「將太醫局所有太醫通通傳來,治不好長公主,全部受刑!」
舜華則身子委頓,似要倒下,沈姑姑和墨染連忙上前扶住了她,勸道︰「娙娥當心。」
舜華擺擺手,示意她們不必擔心,兀自站直了身子,向奕詡道︰「陛下,妾身想去看一下長公主。」
奕詡上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朕和你一同去。」
舜華垂下眼簾,感覺到握住她的那只手也在微微顫抖,明白此時奕詡亦是十分惶恐。
踏入前寢內,只見乳娘懷中的予沐臉色漲紅,口周蒼白,費力地張著嘴,卻已經哭不出聲了,雙腿向上蜷起,不安地踢著襁褓,小小的手握成拳頭,不斷地揮動,似是十分痛苦,模樣甚為憐。
舜華見此情景已是難以自控,心口絞痛,眼淚撲簌直掉。一旁的寧殊深吸口氣,垂下眼簾,掩過了眸中哀痛之色。
奕詡的手握得極緊極緊,不斷顫抖,忽然,他松開握住舜華的手,伸手輕輕地撫了一下予沐的額頭,似乎想減輕她的痛苦,眸中滿滿全是憐愛與疼惜。
半晌,他垂下手來,轉身走出前寢,對候在外面的眾人沉聲命道︰「將貓兒房內的眾人押入詔獄,嚴刑拷問!絕不能漏掉任何一個疑之處!」
「諾。」
太醫局的諸位太醫很快便趕來了,各個一副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模樣,進了前寢後,看見長公主的情形都紛紛搖頭,嬰孩受驚過度本已是不妙,何況長公主胎中不足,身體孱弱,根本就不能承受半點驚嚇,如今這情況比單純的嬰孩受驚過度嚴重得多。
東宮太後亦得知了消息,匆匆自長宮趕來,還未踏入含章殿便長吁短嘆,見了長公主,更是急得神色大變,身子顫,險些急火攻心。
奕詡見皇太後受了刺激,忙命人將皇太後扶著去偏殿歇息,又著藥童熬了定心湯端來。
皇太後順過氣來,撫著心口道︰「未央宮中竟藏匿著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委實讓哀家瞠目,若是不趁早將此人揪出,不知還將如何在宮中興風作浪!」
奕詡心中亦是恨至極點,深吸一口氣,方寬慰道︰「母後切勿動氣,兒子自會查明此事。」
太醫們忙至夜里,仍是未能找出有效的法子,治療長公主。眼見著襁褓中的公主情況越來越危急,甚至燒嘔吐起來,各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是半點法子也想不出來。
眼看時辰漸晚,皇太後在奕詡的勸慰下,回了長宮。舜華則一直守在前寢外,半步也不肯走開,奕詡亦不回宣室殿內歇息,仍是留在含章殿內。二人就坐在前寢外,靜靜候著。
子時一刻,齊太醫忽然自前寢內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音道︰「微臣已盡力,求陛下責罰!」
作者有話要說︰請不要戳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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