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秋,未央宮中金桂飄香,舜華一路走來,桂花那特有的馨香不斷傳來,太過濃郁,反而叫她有些悶得慌。
她甚少與宮中姐妹走動,就連一向對她示好的趙夫人,也並未有多親近,宮中的女人大多有自己的心計和算盤,誰又把誰真的當姐妹?不過只是嘴上說來好听罷了,其實互相都視對方如仇敵,卻要在面上裝得一派姐妹情深的樣子,那些話說的人不信,听的人也不信,就連看的人都不信,真不知道這些戲做來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少走動的好。
之前她被憤怒和仇恨幾乎沖昏了頭腦,著急出手,反而被奕詡一盆冷水澆到底。也好,徹底涼了她那顆想讓他為予沐討回公道的心。這麼久過去了,關于碧雲之事查得如何,奕詡卻是從來沒有再提過,應該說是,自從那日之後,奕詡便從未踏足含章殿。
縱然如此,害死予沐這筆賬不得不算,不用依靠奕詡,她遲早也會向顧清影那個賤人討回來!但現在卻不是時機,若是她立即動手,無論顧清影或她月復中皇嗣出了什麼事,奕詡一定會第一個便想到她,而且奕詡如此嚴陣以待,也確實難以找到下手的機會。雖然她想要報復,但卻不打算將自己賠進去,為了顧清影,太不值當!為今之計,只有按耐,等待良機。
如今奕詡膝下單薄,曾美人又被賜死,偌大一個未央宮中,除去從未有過聖寵的陸婕妤,統共才七位妃嬪,這對于帝王,特別是奕詡這樣一個還未有皇子的帝王來講,委實太少了。皇太後雖因長公主夭折以及曾美人假孕一事而氣倒,如今仍在病中,但卻時時憂心此事,正逢宮中新舊交替,便特意為奕詡物色了好幾位人選,各個都是身段相貌上佳的良家子。
接下來的日子里,奕詡接連寵幸那四位由皇太後精挑細選的良家子,四人當中,兩人封了順常,一人封了少使,而最得奕詡喜愛的那位馮氏則封了才人。奕詡新得數位佳人,除了有孕的毓婕妤,以及自入宮後便最獲聖寵的姝美人葉嫵,兩人仍聖寵不斷以外,其他的妃嬪皆備受冷落,就連向來得寵的趙夫人也不例外。
而皇後徐貞因為被牽連進曾美人假孕一事當中,已被奕詡禁足椒房殿數月,景昌大長公主數次求見皇太後及奕詡,希望奕詡以早日解了皇後的禁足,以及復了她的實權,奕詡未置否。但朝中求議論紛紛,數位大臣同時進言,希望奕詡能夠盡早令皇後復權,皇後乃正位中宮,一國之母,若是中宮式微,寵妃獨大,後宮尊卑顛倒,難免影響前朝。對于這些言論,奕詡卻毫不予理會。
未央宮,永延殿。
舜華剛一踏入正殿內,抬頭便見里面已有數位妃嬪在座,陸婕妤,韋美人,余良人,月良人通通都在,就連毓婕妤也神色自若地端坐著,見了舜華,臉上並未有一絲異樣,仍是一派清冷淡然。舜華努力克制著自己心頭的強烈恨意,方才不至于表露在面上。
「裴妹妹也來了。」端然坐于主位的趙夫人露出一臉溫柔笑意,命紫荊給舜華看座。
舜華婉然一笑,命沈徽姑姑將準備好的賀禮呈上,屈身恭敬道︰「恭賀趙夫人芳誕,願夫人歲歲安康。這是妾身的小小心意,還望夫人不要嫌棄。」
「裴妹妹快請起。」趙夫人命紫荊接過沈徽姑姑手上的錦盒,含笑柔聲道,「各位妹妹都太有心了,能過來看一看本宮,本宮就已經很歡喜了。」
舜華剛一落座,就听外面傳來了一聲通報,幾位新獲封的良家子也都到了。為先的一名女子著鵝黃衣裳並水綠羅裙,年紀極輕,約莫才豆蔻年華,生得極為秀美,真真是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雲情意,舉措多嬌媚,其相貌比起後面三位,更是勝上幾分。想來便是那馮才人了。也難怪奕詡對其格外看重,這宮中各色美人,風姿不同,各有各的迷人之處。皇後艷麗無雙,趙夫人溫柔清純,陸婕妤端莊秀麗,毓婕妤清麗月兌俗,姝美人嫵媚妖冶,但卻沒有馮才人這樣嬌羞楚楚的,她年紀又小,其獨有的天真與嬌媚渾然天成,著實讓人動心。
她們一進來之後,殿中眾人的神色便有些微妙,女子最大的敵人是歲月,雖然在座的眾位妃嬪年紀都不算大,但比起眼前這幾位方豆蔻年華的妙齡女子,卻自然是有些差別。
待她們一一規規矩矩地行完禮後,趙夫人神色不變,極為溫和的笑笑,柔聲道︰「幾位妹妹快請起,不必如此拘禮。」又吩咐了身邊侍婢看座,方含笑道,「今日難得眾位姐妹共聚一堂,本宮見著你們,甚為歡喜。既一同侍奉陛下,大家便都是姐妹了,你們日後要互相照拂,和睦相處。六宮和睦,陛下方才安心,陛下安心,便是社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更是眾位姐們之福,知道嗎?」
這一席話說得極有主母之風,恐怕皇後听了都要自嘆不如。
眾妃嬪連忙應道︰「妾身謹遵夫人教誨。」
舜華明白這是趙夫人在以此顯示自己的權威,震懾這幾位新入宮的妃嬪,讓她們知道,如今誰才是這後宮中最有權勢,掌管六宮之人。
如今看來,倒是十分有用,馮才人等幾位新晉嬪妃的眼中,對趙夫人又多了幾分敬畏。
眾人皆已入座,姝美人葉嫵卻姍姍來遲。
她到了後,立即笑吟吟地致歉道︰「妾身來遲了,還望趙夫人恕罪。」但她的臉上卻完全看不出有絲毫愧疚歉意。
趙夫人也不著惱,依舊和熙笑道︰「姝妹妹來了本宮便很歡喜了,哪有什麼恕罪不恕罪一說,沒的來生分了。」
姝美人勾起唇角,媚聲笑道︰「姐姐總是如此寬宏大量,倒真是叫妾身由衷佩服。」
她這話說得意味深長,挑不出錯,卻又惹人聯想,趙夫人眸子微微一眨,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變。
看來這姝美人是生性囂張,毫不收斂,不僅是對舜華如此,對趙夫人亦是如此,她本就生得極美,艷壓群芳,又不知收斂鋒芒,在這後宮中想必已得罪了不少人。上次被皇後及曾美人設計陷害,禁足掖庭多日,卻仍未學乖。舜華都不知她究竟是作何想,不過她這種性子在宮中倒是獨一份,從不虛與委蛇,好惡全擺在明面上,跟皇後有些像,都是張揚跋扈的艷麗美人,卻又有些不同,她妖冶嫵媚,皇後跟她比起來,倒還端莊不少。且姝美人沒有家世以依憑,她敢如此囂張,全憑著奕詡對她極度的寵愛,真真是恃寵而驕。
姝美人落座後,不經意般瞥了眼新獲封的馮才人等人,嘴角劃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線,媚聲道︰「幾位妹妹果真生得水靈,難怪這樣得陛下喜愛。」
馮才人等人不知其是何用意,連忙謙順道︰「姐姐謬贊了。」
姝美人勾起唇角,嫵媚一笑,不再多言。
眾人又在永延殿內坐了一會,品茗說話,毓婕妤因為有著身孕,久坐不適,便提前告辭,趙夫人一臉關切,囑咐其好生休息。
舜華留心看了一眼,她在殿中坐了這許久,手邊的茶與糕點,都一點沒動,看來頗為小心。
就在顧清影經過舜華身邊的時候,舜華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抬頭看去,她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所謂百密一疏,縱然顧清影如此小心謹慎,卻還是會有破綻!
作者有話要說︰網絡又出問題了,臨時用手機重新碼的,所以耽誤了時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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