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地球依舊是一顆藍色的美麗的星球,即使真正的地表已經千瘡百孔。無數人試圖從這顆枯萎的星球中逃離,然而,他卻趁著星光連夜飛往這里,只為了從源頭開始尋找一份真相。
辛遠清忍住困乏,讓飛船開始自動航行模式,然後掏出一根煙抽起來。整艘飛船只有他一個人,安靜的可怕,當香煙灰色的霧開始在眼前繚繞,辛遠清仰躺在座椅上,開始回想自己這次沖動前來的理由。越時清澈的眼楮出現在腦海里,他的眼楮好像一汪平靜的湖泊,倒映著天上的星子,干淨的不染塵埃。辛遠清很難相信,一個眼神那麼清澈直率的孩子會那麼不擇手段,但是資料上說越時曾經有段時間跟著黑社會混,每天的生活十分糜爛,基本夜不歸宿,沒有任何自愛的觀念。不過,兩年前他就月兌離了那種頹廢的生活,雖然沒有高文憑也在快遞公司做兼職,工作完成的非常好,與同事人緣也不錯,深得上司喜愛。
這種截然不同的經歷無疑是有趣的,也讓人充滿了好奇。辛遠清必須知道是哪一點促成了他的改變,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真的變好了還是用更加高明的手段使壞。
還有一點他迫切想要知道,越時到底懂不懂音樂?
雖然夏子飛口口聲聲說越時是個出身普通沒有音樂背景的少年,越時本身也沒有證明他會音樂的跡象,所有人篤定他是壞孩子,但是,如果越時真的會音樂,甚至會彈琴,豈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臉?仔細想想,每個人都容易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加上越時根本沒有機會證明,大家更願意相信他們熟悉的人,比如夏子飛。就連他也不例外,一開始他也從不懷疑夏子飛的話,就是因為他對夏子飛這個表弟的了解要比越時多很多,夏子飛從小在古琴上的造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這種主觀印象對越時來說卻是他致命的一點,就算他被冤枉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對于越時來說這種想法簡直大大的不公平。
思緒漸漸從這件事情中抽出,大腦卻不經意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場景。那是在一輛輕軌上,越時心事重重坐在他對面,滿臉的疲倦。他肯定不知道自己長的很好看,只是因為缺少搭理,讓他清俊的容貌被掩藏在疲憊的表情之下。幾次見面,越時的穿著都是工整干淨的,不會給人失禮的感覺,他表情偏淡,笑容不多,卻不讓人覺得高冷,反而覺得他很有琴師的風骨。
之後林林總總的見面,沒讓他對越時失望,越時總是能吸引他的視線,讓他不由自主盯著這個孩子,看到越時將夏子飛刺傷的時候他是心痛的,痛的卻不是表弟受傷,而是不願意相信越時可能做出這等傷人的事情。有那麼多方法可以解決問題,他偏偏走了最偏激的一條路,處理事件的能力粗暴人性讓人失望。那時候是這樣想的,越時怎麼可以看著別人受傷還那麼冷漠,他一直以為越時外冷內熱不會這麼無情。
現在再回憶當時的場景,卻能立刻想起那時候越時的樣子,震驚、麻木、認命般的屈從,他好像有話要說可是沒有人听他說了什麼,所有人都在忙著照顧傷員搜集證據。但辛遠清能清楚想起他脖子下的淤青,那時候越時和他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的,他和大家一樣相信是越時逼急跳牆要殺人才會被別人自衛反抗,掐青了脖子,不過一個存心殺人滅口的人怎麼可能只下了一刀,還是一把過分漂亮的匕首。
那把作為證物的匕首上不僅有越時的指紋,還有夏子飛的,當時律師還跟他開玩笑說,這小孩可真厲害,統共就留下一個指紋,反而是夏子飛的指紋多的很。越時怎麼會特地帶那麼一把匕首在身上,他不過是個普通男孩,幾乎讓人不屑在他身上犯罪吧。而且那把匕首看起來名貴的很,不像是一個小小快遞員能買得起的。
「呵,我這操的都是什麼心。」辛遠清有些失神地看著大屏幕上蔚藍色的星球。
越時對他的影響有點大,這不應該是他應該有的反應。成名多年,什麼樣的男女沒有見過,但他也沒有過如此沖動的時候,連夜飛往另一個星球,只為了尋找一個真相。
黎明的時候,在飛船上趴了一小會的辛遠清洗了把臉,走到越時曾經居住的房子面前,這棟老樓房有好些年頭了,看上去像危房,住的人應該很少,從樓下看上去估計不超過五戶人家。辛遠清戴上墨鏡,穿著風衣稍稍遮住容貌,走到第一家人門口。
「越時啊,是個好孩子哦,經常幫我們搬重物上來,有時候要寄點東西,都是他代勞的啊。不過他父母去世了,他也搬走了。好久不見他還挺想的。」
「你說才藝?不知道啊,那孩子原來是個混社會的,後來才改好的,不過因為不學無術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不像我那兒子,現在在xx企業上班。唱歌啊,唱歌他不行的吧,不過我也沒听過他開口唱過,他工作比較忙。」
「平時很少見他出門啦,這孩子比較宅,不知道在房子里面干什麼,我常常喊他出來曬太陽,因為他媽媽比他還經常出來散步呢,雖然身體不好。你問他會不會樂器?不大懂誒,不過有段時間他們家經常听見一點音樂聲,蠻好听的。」
「朋友啊,我想想,他朋友真的不多。好像去年有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經常來找他玩,就是那段時間天天听到他們在彈琴。那孩子長的可真摔呵呵。我記得他好像跟我說,要來跟越時那孩子討論古琴呢,古琴這種老古董竟然還有人會彈好奇怪,那麼難的樂器?後來那孩子走了,越時家里也出事了,不知道現在他們還聯系不,倆孩子感情可真好啊。」
辛遠清問的越多,听的越多,眉頭皺的越緊。大半天的走動打听,讓他看到越時善良的一面,而夏子飛與他的關系也得到印證,他們竟然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現在卻變成你死我活的地步。所有的事件里除了越時還有另一個關鍵的人物——夏子飛。鄰居說夏子飛曾經來過越時家,並且親口告訴別人來跟越時學習琴藝,這句話真讓人大吃一驚,籍籍無名的越時竟然是夏子飛的老師,大家都說越時不會彈琴,怎知他竟然是個行家,讓夏子飛都忍不住跟他學習。
演變成這樣的地步,是夏子飛自導自演的嗎?辛遠清感覺後背發冷,對夏子飛的信任慢慢崩塌。
晚上的時候才回到火星,經紀人先生早就急得團團轉,辛遠清見他們關心的模樣,卻默不作聲又鑽進自己的飛船中,悄悄來到了越時居住的地方。
這里隔音效果並不大好,不過晚上*點大多數人都還沒有回來,因此越時彈琴的聲音從門縫中透出來,辛遠清欲敲門的手又放下來,站在門口,靜靜聆听哀怨的琴曲。他對古琴的了解並不深,然而這首曲子彈的十分悲苦,他又怎麼听不出來彈琴之人的心酸。辛遠清輕輕嘆了口氣,對著門板沉默不語。他的手機還在錄制這首曲子,越時在悲傷之中將琴藝發揮得爐火純青。
第一個想法是,原來越時果然會彈琴。
第二個是,他彈的琴真的好厲害。就連他這個對古琴只是半桶水的門外漢,都覺得渾身寒毛直豎,想要緊緊跟著音樂起伏。就算是最厲害的琴師,大概也沒辦法像他這樣彈的讓人動心。有一種境界,叫做繞梁三日,余音不絕。
待到琴聲漸弱,越時忽然自言自語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霜夜與霜晨,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津,惆悵役此身,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辛遠清再也忍不住,敲響房門。此刻他不願听到越時如此沉重的自白,一個18歲的孩子彈出這樣的曲子來根本就超過了他這個年齡的負荷,他不該這麼孤獨落魄地呆在這里,背負著冤屈生活。越時值得更好的待遇,而不是被埋沒在人群中。
越時打開門,看到辛遠清也嚇了一跳,不過剛剛彈完琴他的心緒還未恢復,因此無力做出強有力的拒絕,只能讓某人登堂入室。
「越時,我可以看看你的琴嗎?」即使一眼就看到了客廳中那把琴優美的身影,他也沒有沖動地隨意踫觸。
「你是想看我這種爛人糟蹋了什麼好琴嗎,請便,辛先生。」越時獨自喝著飲料補水,自暴自棄地說到。
辛遠清忽然轉過身來,從琴的旁邊走到他身邊,雙手撐在越時兩側,才看到對方眼楮周圍深深的黑眼圈,辛遠清立刻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失眠?」
「狗拿耗子。」越時不屑地冷笑,這人究竟要假惺惺到什麼時候,要來看他喪家犬的笑話是嗎,難道夏子飛都把他碾壓到這種程度了還不打算放過他,要繼續對他精神折磨。
「我就是要多管閑事。」辛遠清冷靜地回應他,問道︰「有沒有雞蛋?」
越時沒說,他也只是轉身走進廚房尋找自己要的工具。
越時不解的看著他,大明星今天發了什麼神經,竟然要來照顧一個受人唾棄的騙子。他真的沒有吃藥吧。
辛九忽然從廚房探出頭來,朝他說到︰「我不管你怎麼想,我來到這里就是因為我相信你。」
相信他,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