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音樂家沒有在伊斯薇爾星的貝多芬音樂大廳舉辦過音樂會,那麼他就稱不上是音樂大師。
伊斯薇爾星位于銀河聯盟主星東方,是婦孺皆知的音樂之都,而貝多芬音樂大廳正是規格最高的音樂大廳,但凡能在貝多芬大廳演奏的人物都是舉足輕重、享譽世界的音樂大師。伊斯薇爾有最大的音樂圖書館,其中珍貴的音樂資料數不勝數,要是從天上掉下金子來,砸到10個能有7個是搞音樂的。這里的小孩子都能隨口說樂理,擦肩而過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個音樂教授。
伊斯薇爾有很多音樂學院,但在貝多芬音樂大廳旁邊有一座環境優美的學院,費爾頓皇家音樂學院,則屬于世界頂級音樂學院,每年想進去的音樂學子有如千軍萬馬,但每個導師招收的名額都不超過20個,而常駐學校的音樂教授不過一百多人,競爭相當激烈,時常有教授每年只招收兩三個學生,即使這樣每年還是有巨額的贊助投入。
今年古琴科忽然變得熱門起來,原本乏人問津的部門今年竟有上百個報名者。但古琴科的常駐老師只有一位,白星宗。
白星宗25歲,十分年輕,年輕得令新生無法信服。不過排隊等待面試的學生們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臉帶興奮地參加面試。傳說白星宗20歲進入費爾頓音樂學院,之後只花了三年就從學校畢業,並且被多名教授極力勸阻留在學校任教,他在古琴上的造詣可以媲美當今古琴宗師,第一屆從他那里畢業的三個學生如今都混的風生水起,在銀河系享有盛名,風頭正盛,也讓日漸式微的東方樂器學科重新變熱。這一批學生正是抱著成為東方樂器先鋒人的心思報名的。
誰也想不透白星宗這個沒有任何耀眼資歷的男人如何成為古風音樂教授的,還是在費爾頓音樂學院這個頂級學校中。學生們望著玻璃窗內坐在講台前的白星宗,他一雙眼楮黑如曜石,眉目如畫,穿著白色絲綢圓領長袖上衣和黑色長褲,衣袖和領口繡著精致的雲紋,像古畫上走出來的仙人。一雙手扣在桌子上,縴長白皙的手指蔥白如玉,無端讓人想到那手指在幽冷琴弦上輕攏慢捻抹復挑的姿態,必然十分好看。
當前的學生是個相貌平凡但有古典氣質的女孩,也曾苦練十年,但是剛剛把手指搭在琴弦上,白星宗就揮手讓她出去了。
「白老師,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我好不容易才從偏遠的達拉爾星趕到這里,付出了十年心血,就為了能夠成就自己夢想,再給我次機會吧,我身無長物,只剩下音樂了。」沉浸在導師美貌中的少女,乍听到自己還未開始已經被淘汰,魂都快飛了,她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明明是學了十年的古琴,也有老師稱贊她的個中翹楚,雖然並非名師出身,但在自己的星球出席個中音樂場合也頗受稱贊,怎知這年輕導師用一雙眼便淘汰了她。想到全家為了她這次選拔考試幾乎傾家蕩產,女生淚流滿面。
白星宗凝視著她,眼神再認真不過︰「彈琴應沉肩懸肘,上臂自然下垂,小臂平直,才能靈活彈奏。而你欲彈琴時肩部緊張背部弓起,身體僵硬,連初學者基本的目視左手音位都沒做到。不過我是在你坐下的時候決定放棄你的,上一位同學將凳子帶離了原位,遠遠偏離了琴的四、五徽,你因為緊張而根本沒注意到凳子的位置就坐下來了。所以,你出去吧,下一位。」
愣愣地听他詳細地指出自己的錯誤,還是那些最基本的地方,女生無言以對,這些細節很少有人會注意到,畢竟對于古老的藝術,大家都有些不屑于恪守成規,執著于流傳下來的基本功,只要能彈出聲音就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學生抱著這個想法,卻沒意識到古老的傳承自有它的用意。她,是真的輸了,輸在起點。
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但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女生的目光忽然變得堅強,哀聲問道︰「老師,我還有機會嗎?」
「事在人為。」白星宗沒有繼續打擊她,溫和地給了模稜兩可的回復。
女生卻好像得到鼓勵,對他鞠了一躬,折身出去。
白星宗放在桌子上的食指忽然自己彈了一下,站在身後卻毫無存在感的高大青年立刻上前為他倒好開水,準備藥物,白星宗喝完藥下一個學生就進來了,青年立刻退開,白星宗又開始不知疲倦地挑選學生。
這一天面試的學生沒幾個合格的,白星宗有些失望,不過東方樂器剛剛復興,人才凋零,這也是難免的,他是不是要考慮放寬條件呢?雖然實在不想濫竽充數,但是一個學生都不收的話那些老教授們又要上門哭訴了,還有那些關系戶的後台也不免來煩。
時間拖到下午六點,青年板起臉堅決拒絕了讓他加班繼續面試那些可憐的學生,為他收拾東西,兩人一同離開了教室。
青年有一米九幾的身高,但白星宗在他身邊卻一點都不矮,兩人俱是高腰長腿風流俊俏的外貌,一個黑色西裝剪裁合宜端的是斯文英俊,另一個白色綢衫風姿卓然,舉手投足貴氣凜然,只比青年矮了半個頭,卻讓青年對他言听計從。這對組合每每走過校園,都要讓少女們眼紅心跳。
「那個就是白星宗,真的好年輕!」
「他可是尤紫秀老師的高徒啊,還是韋斯特老師的得意門生,當年好幾個音樂巨子都想搶他做學生,他畢業的時候是校長聯合了數名老師在他門前哭了三天才把人留校的。」
「他旁邊的人好忠犬啊,天哪!」
「那是赫連泉,也是他學生哦,不過他還是白老師的管家,你懂的……」
年輕的老師和隨時伴隨左右的優雅管家從來都是校園的話題。
白星宗雖然長的仙氣,但面容溫和讓人心生親近,反倒是他的管家赫連泉表情嚴肅一絲不苟。他緊緊看著他的老師和上司,猶如看著肉骨頭的狗,從不讓人有可趁之機。懂事的人都知道有事最好先入赫連泉的眼,白星宗在溫和也不是個管事的。
所以林老師見到他們的時候,跟白星宗打了招呼,接著卻把手中的一打票子遞給赫連泉,「白老師,這個新人要來我們伊斯薇爾開音樂會呢,送了蠻多票給我們。很久沒有這麼年輕的孩子膽敢來伊斯薇爾開大型音樂會了,大家都有點好奇呢。」所謂好奇,不過是等著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怎樣栽跟頭罷了,看慣各種場面的教授們怎會為這種徒有虛名的年輕人上心。比起一個在網絡上小有名氣的年輕偶像,他們心中反而更想看到眼前的年輕人開音樂會,曾經他在多名教授聯合面試之時驚為天人的一曲高山流水,讓成名已久的音樂大師都忍不住感動得顫抖,但是五年過去,這孩子始終很低調地混在學生中,只在少數人心中成為傳說。
「謝謝,林老師你今天的口紅很美麗。」白星宗微笑著說道,果然中年女子听到帥哥的贊美,也禁不住漾開真心的笑容。
「白老師,那我先走啦,明天給你帶我從外星帶回來的茶葉,听說很養嗓子。」林老師跟他告別,走之前神采飛揚。
「老師,是夏錚的音樂會。」赫連泉掃過手中的入場券,看到夏錚的名字,眼楮頓時犀利陰毒起來,目光中有不一樣的仇恨。
白星宗嘴角的笑容凝滯,冷笑到︰「終于等到了,泉,希望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
「嗯,他一定會付出代價的。」赫連泉將入場券裝進口袋,指甲正好劃過夏錚兩個字,在紙上劃出深痕。
回到位于伊斯薇爾的住所,白星宗看到尤紫秀正在命人收拾行李,立刻走過去,皺起眉頭問到︰「師傅,今晚就走嗎?」
尤紫秀笑的意味深長︰「時候到了,我就不留了。正好听說某人最近要過來,我出去看看風景。」
「那也不用黑燈瞎火的趕路啊,師傅,我舍不得你。」白星宗上前摟住自己的老師,十分依依不舍。
尤紫秀撫模著他的頭發,向來心疼這個關門弟子,但白星宗要做的事情,他雖然全力支持,卻不願意親眼看到。畢竟,復仇是一種負面情緒,不會多善良。「你要自己珍重,放手去做,如果受傷了,師傅家的門永遠向你敞開。」
「師傅……吃晚飯我送你去航空港。」白星宗格外感激這些年尤紫秀對他的栽培,尤紫秀對他,不是親子,勝是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