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的事項早就在伊斯薇爾進行,夏錚和經紀人陳先生卻才剛剛乘坐太空飛船趕過來。經歷了19個星球27場音樂會以後,一群人都有些疲憊,不過收獲是巨大的,夏錚當年就憑借一部《鳳舞龍吟》的電視劇一炮而紅,成為那部經典電視劇作中混出來的最風生水起的那幾個。他在音樂上的造詣也被挖掘出來,得到無數人的喜愛。在這個全民娛樂的時代,擁有特殊技能的人才總是更容易受到人們的青睞,更何況他的長相俊美,迷倒一大票美女帥哥。
「等熬過這一場,我看我要去放個長假。」夏錚坐在飛船餐廳的沙發上,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嘴角勾起百無聊賴的笑容,也不見有多疲憊,更多的是對重復節目的厭倦。他懷里還抱著個男孩,比他小很多的孩子,像一只溫順的貓,沉默寡言地把腦袋窩在夏錚的肩膀上。
陳先生也拿著酒杯正在飲酒,不過他的動作更像是口渴了,需要一點水分補充。左手灌著酒,陳先生右手上還開著虛擬網絡,上面是各種有關夏錚的數據,包括活動宣傳進度,會場安排,人員調度等等。陳先生一心兩用,一邊看文字一邊听夏錚說話,听見夏錚的聲音,陳先生沒有往常調侃的心情,反而有些無奈。抬起頭來,說到︰「阿錚,永遠不要掉以輕心,你現在有點得意忘形了。」
「陳哥,你別那麼嚴肅嘛。我累的像條狗,好不容易能夠喘口氣。」夏錚握著酒杯沒放下,目光落在某處像是在發呆。
「阿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在伊斯薇爾的宣傳……不太成功。」陳先生皺著眉頭,手指在下屬匯報上來的數據上劃拉著,滑來滑去,越看越心煩。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糟糕,夏錚在其他地方超級受歡迎,卻唯獨在音樂之都受到冷遇,這情況雖然也是他們的預測之一,不過門票預售結果出人意料的——平淡啊。
「畢竟,伊斯薇爾是音樂的國度,我也沒指望能萬人空巷。」夏錚低頭飲酒,手指卻悄悄收攏了些,沒關系,那只是因為他還沒有出現,如果他出現了,古老東方音樂的魅力會讓那些驕傲的學子虔誠膜拜。這些年,憑借從越時那學來的技巧,他在古琴上的造詣一躍三千里,足以媲美當今古琴界的大師,19場音樂會,見證了奇跡,讓他獲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越時,想到那個名字,夏子飛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遺憾,他很厲害,但不夠听話。只是以為可以順利拋在腦後的人,卻時不時又在午夜想起。他並沒有把越時這個人從腦海中剔除。
陳先生望著不到三成的預訂率,神情愈發嚴肅。這與他們預估的結果相差甚遠,本以為最後一場演唱會能夠完美收場,而夏錚也將成為新生代東方音樂之先驅,從此榮耀無雙。但事實讓他即使喝下大半瓶酒還能保持清醒,原因絕對不是音樂之都遍地是音樂人眼高于頂那麼簡單,雖然這里人才濟濟,但是東方古典音樂在世界還屬于沒落的一支,傳承非常薄弱,夏錚在古琴古樂上的造詣是大多數人所不能及的,故而夏錚才能在這六年竄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在伊斯薇爾沒道理會差勁到這種程度。
到底是什麼原因?
天空飄起雨絲,遠近的景色變得朦朧起來。因為在白日就抵達了伊斯薇爾,夏錚把下午的行程定為到費爾頓學院暗訪參觀。這所世界聞名的大學,是音樂學子夢寐以求進入的聖地,而他正是曾經被拒之門外的一個。就在那一次,他對音樂心灰意冷,自暴自棄跑到地球上流浪,結果遇到了越時,他人生一個重大的轉折點自此開始。
心中憂思音樂會預售情況的陳先生此時也陪著夏錚走進了費爾頓,不過並沒有把自己的擔憂留在臉上,他很明白此時應該讓夏錚放松休息,不然他很容易動怒。大概是上課時間,校園里只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不時從小徑深處傳來音樂聲,男孩女孩低語著一邊聊音樂創作一邊眉目傳情,音樂氣息十分濃郁。走到一棟教學樓下,他們听到更多的聲音從窗口飄出來。有鋼琴、小提琴、薩克斯……還有古琴和笛子。
夏錚的腳步停下來,音樂聲從三樓的某扇窗戶傳出來,卻听不到說話聲。
「這人彈的不賴啊……」陳先生望著上面,臉上很是不解。他心里是震驚的,這曲子演奏的方式有莫名的熟悉感,他對音樂沒有夏錚了解那麼深,但也听得出對方水平不低。如果是普通學生彈出來的,那麼他要重新思考一下夏錚在伊斯薇爾辦音樂會會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畢竟,原來宣傳的噱頭就是夏錚獨樹一幟的演奏風格。本以為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超越夏錚,眼前卻出現一個幾乎要威脅到夏錚地位的人。
陳先生很久沒听到夏錚說話,這才看了一眼,結果嚇了一跳。夏錚握著傘柄的手指已經用力得青筋暴起,他一臉蒼白,雙目圓睜,死死地瞪著三樓的位置,目光中既是驚怖恐懼,也有興奮的光芒,好像被挑起斗志的公牛,眼楮里充滿了紅色血絲。
听到陳先生的話,夏錚忽然動了,他把傘收起來,快步沖前面的大樓門口跑去,不顧身上被雨打濕了衣裳,很快就見不到人影了。
越時,越時他還活著。
匆忙按下電梯的夏錚盯著電梯顯示的樓層,心中心緒翻涌猶如大海掀起了驚濤巨浪。他是死了的,曾不斷告訴自己,那個少年已經墜落大海,不復存在,但听到熟悉的錚錚琴音,還是忍不住激動。他不知道該對越時說什麼,但絕對要見到人。彈琴的人會是他嗎,曾經他把人殺死,從此在音樂的道路上扶搖直上,但他還是覺得空虛,會想念那段單純的時光,他還沒有心生邪念的時候,與越時在一起的日子總是溫馨而平靜的,在他身邊有溫暖的味道,可以讓人徹底放松。此後他尋找與越時相似的少年,結果沒有一個能夠讓他滿意。最讓他著迷的一個男孩,卻被他不小心……
電梯很快就到了三樓,夏錚憑記憶很快判斷出位置,朝那間教室走去。他的呼吸很急促,即將驗證越時是否活著讓他的心跳挑的非常快。在一間微微敞開的教室門口,他听到那段古琴曲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對不起,打擾一下。」靜下心來,夏錚假裝冷靜地推開了教室門,里面只有四個人,其中一個坐在古琴桌前,黑發、白襯衫,風流俊朗。
「你找什麼人?」赫連泉犀利的眼光看過來,立刻認出了這個人。他是夏錚夏子飛,殺人凶手。夏錚是如此年輕,俊美的有點中性,但身材高大,看得出常年練習武道。他一眼就看穿夏錚眼里的邪念。在青蔥少艾的年紀,就已經學會笑里藏刀殺人不見血,真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好像走錯了,你們繼續。」留下一個安撫的笑容,夏錚輕輕帶上門,卻在轉身那一刻眉目陰鷙。
陳先生正好追上來,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也不免嚇了一跳,輕聲問到︰「有什麼發現?」
夏錚搖了搖頭,「不是他。」是巧合嗎,還是因為听過自己彈琴所以模仿的風格,那個人那麼年輕,與他不相上下,可是給他的印象卻是一個老師。費爾頓學院的老師水平已經降低到這種程度,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個眼神非常可怕的男人究竟與越時有什麼關系?
白星宗從背對著教室後門的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邊。透過窗戶,隔著雨傘只能看到兩個人的背影。看到夏錚回頭,他的唇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夏錚的傘從手中掉到地上,怔怔看著那扇窗戶,但一瞬間,那里就沒有了人影。
陳先生把傘撐到他頭頂,憂心地問道︰「阿錚,你在發什麼呆?」
「我好像,看到他了。」夏錚僵著臉撿起雨傘,再看那窗戶,哪有什麼人,不過是雨絲斜斜打在上面,沾了無數晶瑩水滴。
陳先生皺眉,夏錚的狀態很不正常啊。
「下課吧,今天就到這里。」白星宗回過頭,對今年的幾個新生說到。隨後咳嗽了兩聲。
赫連泉立刻走過來,從口袋里拿出便攜溫度計,快速測出他的體溫。「老師,你有點燒,先吃點藥吧。」白星宗接過,赫連泉在一旁看著他沉靜如玉的側臉,眼神變得深邃。
白星宗立刻察覺了,提醒到︰「不要這樣。」
赫連泉失望地收回暗藏的感情,伴在他身後,沉肅的目光中默默藏起算計。
深夜,夏錚冷著臉坐在酒店的沙發上回憶白日那道影子。酒一杯接著一杯下肚,那人卻始終揮之不去,高貴冷艷的表情在他心里埋下一顆定時炸彈,讓他不安著。他竟然怕了,在看到那冰冷的微笑之後,感覺到心髒明顯的悸動,來源于恐懼。
醉眼朦朧的時候,他叫來了自己的寵物。在鞭打和瘋狂的進攻之中宣泄自己的不平的心情。
整個身體都叫囂著名為嫉妒的情緒,是的,獨自一人的時候他騙不過自己的心,他依然活在無法超越的自卑中。
「越時,越時!」他痛哭著叫出那個名字,瘋狂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