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市中心的街頭,人群熙熙攘攘,他們收拾著細軟,倉儲前行。
封鎖道路的軍隊都聚集到了城中心,人們得以逃離。很多公車被臨時征用,用來運送傷員和老弱,但很多年輕男人也混入其中,他們盡量心安理得的佔用著本就不多的空間,希望快點逃離這塊惡毒之地。
「軍隊打敗了!等會反抗軍要屠城了!」不知道哪個好事的傳起謠言,這些沒有加入反抗軍的人,都覺得心中不安,害怕屠刀砍到自己脖子上。
于是逃離的人流更加混亂,不斷的出現交通事故,很多老人小孩被車碾死,但也沒人有閑暇去救治一下,因為慢走半步,就可能命喪黃泉。
反抗軍所需要的恐怖,達到了,而且直接輻射到周邊的城市。軍隊戰敗的消息也隨著人流擴散開來,一通通電話,一條條短信,還有一段段實施播報,被散播到世界各地。
日本和美國的聯合艦隊,借著保護僑民的接口,也駛向台灣海峽,通過新聞通告自己的國民離開中國。
同時韓國抓住機會在三八線一帶部署重兵,準備隨時打過去滅掉北朝鮮這個死對頭。
越南,緬甸,老撾,菲律賓,均出動軍隊,潛伏在中國邊境。大家都拭目以待,等待著,這場局部戰爭的最終結果。
如果中國鎮壓失敗,他們將傾巢出動,侵佔自己垂涎已久的利益,而如果叛亂被平息,他們也能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全身而退。
楊本昌身上責任重大,但他的海陸空三重立體交叉打擊已經失敗,士兵們全部退了下來。
這一下多年來存在于軍隊的問題暴露無遺,這些內地的軍隊,多沒有經過戰火洗禮,士兵心理素質不夠,而且將領也多是上級的親友,雖然裝備不差,但實際上的戰斗力非常有限,尤其是面對反抗軍如此先進的高科技武器,基本上毫無招架之力。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支生力軍加入到他的麾下,他拿著電話手有些打顫。
「讓所有的軍隊後撤五十公里,離開城區,接下來將進行地毯式轟炸!」他的命令一下,所有的士兵開始歡欣鼓舞,他們早就受夠了這要命的戰場,外面的花花世界誰不喜歡,憑什麼讓我死在這里當炮灰?
撤退並不順利,士兵們的情緒非常激動,對長官的不滿壓抑在心中終于爆發,多支連隊出現擊斃長官集體逃跑的情況,楊本昌感覺已經漸漸無法控制局勢,只得將指揮權還給軍區司令官鄧光烈。
鄧光烈是個鐵腕軍人,調用自己的政治部衛隊,捉拿槍斃了十幾人,整個軍隊瞬間安定下來,士兵們開始穩步撤退,而反抗軍也不追擊,仿佛勝券在握,等待他們再來。
「楊局長,真的要用導彈轟炸嗎?」鄧光烈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種武器足夠摧毀整個城市,這個耗時幾十年創造出的經濟奇跡,將從地球上被抹去。
「國家局勢危急,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這些樓早晚會被他們炸光!你的部隊全部撤離需要多久?」楊本昌更關注時間。
「兩個小時!」鄧光烈咬了咬牙,他知道兩個小時根本不夠,但他知道現在時間緊迫。
「不行,最多半個小時!有犧牲在所難免,現在整個國境線都熱鬧了,那群王八蛋國家都在看我們笑話,如果不能快速平息叛亂,我們倆就是千古罪人!」楊本昌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接收李明陽的勝利果實,卻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人。他的級別是這個地區的最高長官,自然就臨時負擔起指揮工作。最開始只以為遇到一群亡命徒,調動點警察軍隊就能搞定,可誰知道他們不光是職業軍人,還被最先進的科技武裝到牙齒,這塊硬骨頭不該他來啃,但就被他趕上了。這一戰如果成功,他就功成名就,失敗就背負千古罵名,他已經管不了那些士兵的性命。
「可是,還有幾百萬市民需要疏散啊!難道不管他們了?」鄧光烈良知尚存,他無法看著幾百萬人變成戰火中的爛泥。
「軍隊還有用,這些人能牽制住反抗軍出城!」楊本昌的話像刀子一樣刺痛了鄧光烈的心,他的手開始顫抖,額頭開始出汗,如果他同流合污,就真的會背負千古罵名!
「不行!我能帶著軍隊頂住反抗軍,必須等市民撤退完才能實施導彈襲擊!」軍人的執著和純粹讓他容不得這種宵小之輩草菅人命,雖然官職有差距,他還是拒絕了楊本昌的命令。
「導彈部隊可不歸你管,你要去送死就請便,半個小時之後一定會有導彈飛過來!」楊本昌不在乎多一個陪葬品,他的官位他的小金庫他遠在國外的老婆女兒才是最重要的。
鄧光烈軟弱了,他只是一個戍衛部隊司令官,準將軍餃,帶著幾萬人幫這群官老爺看家護院而已。他生性淡泊名利,不愛請客送禮,更不願意走關系門路,能到今天的官位,多虧了他死在朝鮮戰場的父親。當了司令官後,他漸漸學的乖巧,不再冷眼對待這群官老爺。
但如今,楊本昌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能忍受的極限,一股熱血讓他手模向腰間的配槍。
「你給我站住!」他的槍口指向了楊本昌,這意味著臨陣倒戈和叛國,但為了拯救幾百萬條性命他沒得選擇。
「通知導彈部隊推遲發射,然後我來組織撤離,不然我現在就斃了你!」門外的衛兵听的真切,也被自己的司令感染,他們沖進屋子,用槍指著楊本昌,原本就戰敗的軍隊又遇到了巨大的危急。
而反抗軍這邊,現在陷入狂歡之中。
「看來何家真的很有用!」祁為國笑了起來,他雖然非常討厭何作孝的為人,但也不得不佩服這些武器的精良。
「看來你已經轉變心意了?」他的主人坐在主位上,端詳著祁為國的表情。
幾十年前,他在越南救了這個籌措滿志的青年,一點點將他培養成才,然後投放到中國,就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我一直都以您的大志為自己的心意,樸先生!」祁為國看著老頭︰「從我建立公司之後,就不斷的把金錢送到你手里,而且不斷的營救月兌北者(從北朝鮮逃離出來的民眾,多是因為饑荒或政治迫害),將他們送到你的庇護之下,所以請不要質疑我的忠誠。」
「那你為什麼這一年多來不接電話,也不接受組織的任務?」比爾倒是非常生氣,他加入之後,變成了老頭身邊的紅人,而他唯一嫉妒的的就是祁為國。
「因為我在執行一個更大的計劃。我所支持的高層對待樸先生的故鄉有新的政見,只要輔佐他上台,就一定能解決問題,終結金家的統治!」祁為國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但顯然這有點缺乏說服力︰「從去年開始,我們就減少了對北朝鮮的原油鋼鐵資助,而且更多的支持月兌北運動(由韓國的民間組織發起的拯救北朝鮮難民的運動),很多您麾下戰士的親屬都得以逃月兌。」
老頭身邊站著幾個威武的士兵,他們眼楮狹小,顴骨高突,下顎寬大一看就是朝鮮族人。祁為國的說完話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也用感激的眼神回敬給祁為國。
「舊事不必再提,現在大家要往前看,我們已經實現了第一步計劃,接下來就是和中國政府談判!」老頭心中的夢想漸漸實現,一股喜悅之情展現在眉宇之間,這讓他身邊的人都覺得少見。
「他們不會和你們談判,只會把你們炸成爛泥!」一個人闖進他們的會議,他和樸老頭的年紀相仿,手里拄著拐杖,發白的頭發和胡須隨著晚風飄揚,看上去仙氣十足。
「何老兄,你身體還是這麼好!」樸老頭看著何家族長何為仁匆忙走上前去,兩人擁抱起來。
「幾十年不見了,原來你還是這麼小心眼,都快死的人了,還要把這里攪的稀巴爛!」何為仁開口就非常不客氣,這讓比爾非常不爽。
「你們中國人,是不能理解我們朝鮮人的處境的,金家三代在我的祖國犯下的罪行,必須償還!」樸老頭語氣堅定,絲毫沒有被何為仁的說辭動搖。
「每一年都有幾十萬人死于饑荒,但他們和他們的走狗卻吃的肥肥胖胖,每年還有幾萬人死于政治迫害,就算對他們的畫像不尊敬都要滿門槍斃,這種國家難道不應該被摧毀?」樸老頭越說越生氣,身旁的保鏢都謹慎起來,隨時準備把何為仁撕個稀爛。
「不要動氣,老伙計,我只希望確保我家族的利益!」何為仁笑道,他的言行極富策略,先將樸老頭的仇恨激起,讓他急于求成,再提出條件,這樣自然容易接受。
「說出你想要的!」樸老頭看清楚了他的嘴臉,也收斂了下來。
「一半!如果你們能成功,我要南部中國的控制權。」他看著祁為國,兩眼放著光芒,這讓祁為國想起半年前兩人的對話。
那是一個雨夜,兩人秘密會面,因為何為仁要和祁為國做一筆交易。
「我們不該見面,何老先生!」祁為國故意突出老字,而何為仁卻哈哈大笑。
「現在的確是你的時代,我和樸勇利先生都應該退休了!」他的話卻讓祁為國非常吃驚。樸永利正是祁為國主人的大名,這是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而何為仁一語道破。
「不要驚慌,我不準備去國家機關舉報你這個特務!」何為仁面色輕松,輕易顛倒了局勢,讓祁為國冷汗直冒。
「听說你換了東家,和一些中央官員混在一起,甚至還把自己的女兒送了過去!」何老頭繼續發起攻勢,他要的就是祁為國崩潰瘋狂,那樣才能被自己利用。
「我的女兒是經濟系博士,他的丈夫是自己的導師之一,兩人自由戀愛,算的上送嗎?」祁為國所遇到的貴人,正是掌握經濟大權的官員,他和祁為國的女兒在大學時相愛,這樣一條線才建立成功。只是那人只比祁為小十幾歲,比他的女兒大了整整一輪(十二年),算不上般配,但兩家人都不在乎這些,政客與富商的結合正是再好不過,所以反而走的更加親近。祁為國的生意也跟著越做越大,越做越強,這跟他女婿幫助不無關系。
「老夫少妻,結果多半淒慘,我就是個例子,我現在的妻子只有三十歲,我死之後,也不準備讓她獨活,以免敗壞我家門風!」何為仁言辭犀利,讓祁為國非常不悅。
「這就是你把我喊我來的目的嗎?我走了!」他剛起身,何為仁就用拐杖將他攔下。
「他們要行動了你知道嗎?」他的話再次讓祁為國吃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祁為國佯裝不知再次要走,而何為仁沒有攔他。
「樸勇利已經得到了美國人的支持,只要你們能把中國搞亂,他的祖國朝鮮就能被解放。」何為仁的話讓祁為國停住了腳步︰「而這些官僚的所作所為給他們的創造了最好的條件,只要一點炸藥,就能把原有的制度全部毀滅,這一點我們誰都無法改變。」
「我所做的,就是要拯救這個國家!用我選定的人,來接管最高權力,然後再來整治這些貪官污吏!」祁為國有點憋不住了,他回過頭開始為自己爭辯。
「那你就要和他賽跑,你不能去揭發他們,因為你也有把柄在他們手里,如果他的軍隊武裝成功,那麼誰都沒法阻止這個地方被毀滅,你的事業也將蕩然無存!」何為仁的話說的真切,如果戰爭爆發,祁為國的財富將頃刻間化為烏有。
「這里有那麼多警察軍隊,他們怎麼可能成功?」祁為國不敢相信樸勇利手里的幾千號雇佣兵,能摧毀這麼大的國家。
「完全可以!因為我和我代表的勢力在幫助他們!。」何為仁的話讓祁為國大吃一驚,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生意上的競爭對手,竟然和自己同時服務同一個主人。而何家樹大根深,,基本上可以稱為民間資本家的領袖,他主動支持叛亂者,其背後的實力肯定不容小覷。
所以現在等于樸勇利掌握軍人,祁為國掌握政客,何家擁有資本支持和技術支持,這三股力量結合起來,後果自然是楊本昌等人不願意看到的。
「那你為何把我單獨叫出來?」
「我這個人從來不做錯誤的決定,所以習慣兩頭押寶,如果你成功奪權,我要分一半!」何為仁的野心終于暴露出來︰「如果樸勇利失敗,我能保你不死,如果樸勇利成功,你要關照我們何家!而且我能幫你除掉他。」
這些話深深刻在了祁為國的腦海里,他已經從心里背叛了樸勇利,但也知道自己無力阻止這場蓄謀已久的政變。
因為這塊土地上已經積攢了太多的仇恨與罪惡,人們對官員的仇恨幾乎達到頂點,只要輕微有些跡象表明政府的弱點,民眾就會揭竿而起,將其推翻,然後這些野心家們就有了自己的舞台。
他們並不是真的要拯救這些人于水火,只是要用自己替代前一批人,繼續壓榨和奴役這里的每一個人。
與何為仁交談之後,他就去了泰國,親自游說樸勇利,並許諾將送上五億作為補償,但卻被李明陽截獲。他想拯救這個城市和國家的計劃,被正義使者破壞,從而發生了後面一系列的暴動。
現在他看著何為仁,知道了這個老頭的心狠手辣,他的眼中沒有仁慈,只有他家族的利益,如果有必要,他可以背叛所有人。而這也正是何家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