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坐在廁所的隔間里，听見外面有人在說話。
「我說了，我早就說了！你讓我來參加這個什麼破試鏡？好，我來了。結果呢，人選操他媽是內定的！」
我听得頗為痛心疾首。
是呀，現在的世道，太黑了！簡直太黑了！我也是到了這才知道人選操/他/媽居然是內定的！
不過……呵呵，內定的人是我。
「那個男的哪里比的上我？」
「我看過他演的戲，什麼爛片都接！演技一點都沒有我好。」
「他以前演過的最大的角色也就偶像劇里男主角。他家世沒我好，公司沒我好，演技也沒我好，連個經紀人都沒有的癟三，怎麼拿得到這麼好的角色的？」
怎麼拿到的？
我想了想。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這是蕭陛下送我的分手禮物。
堵在外面搞得我蹲廁所蹲了半個鐘頭的人是現在當紅新晉小生沈江。
一部槍戰電影，《深流》，男二，臥底黑幫的警察。
我听到他們離開關門的聲音，過了三分鐘，我才提上褲子走出廁所。
「我記得是落在洗手間的盥洗台上了……」
一打開門，迎面撞上兩個人，折而復返的。听聲音是剛才圍繞我展開譴責會的兩位正義人士。
我，「……」
他們，「……」
我，微笑，「……，你好，……，再見。」
他們，「……」
我還沒有走出幾步，衣領被一股大力抓住，往後一拽，翻天覆地。然後我發現我被人按在了牆上。
他陰著臉，說，「你听見了。」
我低低笑了一聲，這和劇本里的一句台詞一模一樣，我可能出演的那個角色的一句台詞。劇本上的場景是，臥底在警察的混混和臥底在黑幫的警察相互懷疑，各懷心思的兩人幾經試探，最後攤牌。偽警察被偽混混按在了牆上。
我順勢進入角色，微微低頭，看著他，沉聲說，「听到又怎麼樣？沒听到又怎麼樣？」
我看見他的眼底有迷惘一閃而過，「你……」
「我知道我是誰，但是我想你可能已經忘記你是誰了。殺人的感覺是不是很好？扣下扳機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我湊到他的耳邊，「就像抽大麻，爽翻了吧……我想你試過，你肯定試過。他愛你，我知道，他喜歡你，他給你所有你要的東西。……也給所有他想要你要的東西，你不會拒絕……自從他讓我離開，……他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這並不是難，我把整本劇本都背下來了，所有的角色都排演過，許多遍，眼神，動作，語氣。
《深流》講的是一對失散多年的兄弟，長大後哥哥成了無惡不作的黑道老大，弟弟則畢業于警官學校，晉升白道精英。年輕警察一畢業就被秘密命令偽裝潛伏入黑幫，而與此同時，被黑幫老大當做弟弟收養長大的孩子也在警官學校畢業，調入了組織犯罪科。
這個小朋友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說，「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
「是的，我知道你拿到了資料，只差最後一步，交上去，足夠讓他死上七八遍。可是你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不交？為什麼？告訴我，親愛的警官。」
「……」他沒有說話。
我們靠的非常近，我听不見他的呼吸，他的額角緊繃著，瞳孔疾縮成針芒，一覽無余的恐懼。
但這里原本他應該演的是針鋒相對，是要更加怒不可遏地和我對峙。
「所以呢？你現在準備怎麼樣？繼續瞞著既不告訴你的授業恩師你早就找好了。也不告訴你親愛的大哥，你其實一直站在他背後用槍指著他？」我嘖嘖幾聲，「但是你太善良了，你希望這個世界和平而美麗，你希望誰都好。」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最好現在，殺了我。否則很快，我會殺你。」
這位同學緊拽著我的手慢慢變松。
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
我收起方才醞釀出的陰沉情緒，也不反抗，只靜靜地看著他。
直到他完全松手。
我站穩，轉身，和他擦肩而過。
第二天，我接到了消息。
導演助理親切地通知了我，我拿到了角色，不是男二，是男三，被黑幫老大當做弟弟替身的炮灰反派。
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