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庆安缓缓催马卫前,凝视着她道!“俱公辛,我,懵懵从见了。你一向可好?”
俱兰低下了头小声道:“你还记得我?”
李庆安撩起头发,露出了额头上的伤疤。微微笑道:“只要这块伤疤一天还在,我就一天不会忘记你。”
俱兰的眼中露出了喜悦之色小随即又闪过一丝悲伤,记得又如何?岁月改变了她的命运,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
“我是陪我哥哥来北庭,也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她抬起头注视着李庆安,强作欢颜道:“去年我来安西找过你。听说你去青海打仗了。”
“去年我确实不在安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到我府上去吃晚饭吧!给我讲讲你这两年的情况。”
“这
俱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位兄长,远恩热切地笑道:“俱兰,去吧!几年不见,应该去聊一聊。”
哈桑也看出了这其中的玄妙。他和小妹的关系也很好,如果妹妹能拿到光明之眼,自己未必没有机会,他也笑着点点头,鼓励妹妹前去。
“那好吧!”俱兰最终还是答应了。
李庆安大喜,回头对两位王子抱拳道:“两位殿下,宝石之事容我再考虑几天,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他催动战马,带着俱兰向自己的府邸而去。
俱兰一路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不是偷偷向李庆安望去,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俊朗挺拔,只是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俱兰的心中不由又生出了一丝伤感,此刻,她感觉自己离这吓。曾给她留下刻骨回忆的汉人军官已经很远很远了。
李庆安回头向她望去,她也正好回眸望他,目光相触,李庆安从她眼中读到深刻的悲伤,他不由勒住了马,“你怎么了?”
俱兰轻轻咬了一下唇道:“李将军,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
李庆安笑了笑道:“是不是有个性急的丈夫在等你回去?”
“不!不是。”
石俱兰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是我不该来北庭,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她调转马头便走,李庆安没有拦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走远。
“走!”李庆安狠狠抽了一鞭战马,加快速度向自己府邸奔去。
吃罢晚饭,李庆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站在窗前默默地凝视夜幕中院子里的一株胡柳。
这时。如诗端着一杯茶轻轻走了进来,细心的她在吃饭时便发现了爱郎有些心神不宁。
“喝杯茶吧!”如诗温柔地把茶端在他面前。
李庆安叹了口气。接过茶杯,慢慢坐回了位子,如诗站在他身后。替他轻轻地按摩着头部,低声问道:“今天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吗?”
“没有,只是遇到了一个故人,一个曾经让我怀念过的西域公主。”
李庆安便把两年多以前那段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他苦笑一声道:“我不止一次盼望着能够和她重逢,我心中勾画了无数美好的画面,可是当我再见到她,才发现她离我已经很远了,再也不会回到从前的岁月。”“阿哥,你们是时间隔得太久了,所以有些淡忘。”
如诗细心地给他按摩着头部,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感觉她的内心很痛苦,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一定是嫁人,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你,阿哥,你应该和她好好谈一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亲兵在门外禀报:“使君,热海居东主常进在门外求见。”
“带他到小客室等候。”
李庆安站起身,对如诗笑道:“有时间我会去找她,现在我要先见见客人。”
他快步走出了房间小客室内,常进心事重重端着茶杯,刚才李回春已经告诉他,朝廷准备收复碎叶,虽然这也是他所渴盼的,但他知道,收复碎叶不是那么简单。
“常兄。李东主走了,你又来了,你们这是车轮战法么?”李庆安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常进连忙站起身道:“使君说笑了,我此次前来和少主无关,只是为了碎叶一事。”
“常兄请坐下说。”
李庆安请常进坐下,笑道:“常兄请畅所欲言。”
常进叹了口气道:“我担心使君会把夺取碎叶想得太简单了。”
李庆安道:“这话怎么说?”
“使君是不是想着突骑施衰弱,只要大军压上,突骑施人便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对吗?”
李庆安没有说话,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突骑施黄、黑两姓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六千人,而且他们仇恨极深,不可能联合作战,自己可以一举击溃。他不明白还有什么复杂的情况产生,当年盖嘉运之所以进攻碎叶失败,是因为后继不足,再加上大食人出兵的缘故,而现在大食内讧。自己又在碎叶北面修建了五座城堡,还有什么意外会产生呢?”
“使君可能还不知道,大食在碎叶西面的阿史不来城有两千驻军。”
突来的消息让李庆安大吃一惊,他急问道:“阿史不来城不是宁远国的北部小城吗?怎么会有大食人驻军?”
“使君,现在的岭西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岭西了,大食早已征服了岭西诸国,粟特诸国的国王要么向大食投降。要么被大食人重立,阿史不来城原本是宁远国的城池,但开元二十五年已经被大食占领,划归了石国,石国和宁远国便因此交恶小大食人在阿史不来城和担罗斯城各驻兵两千。控制了碎叶以西的商旅走廊,而且从去年开始,石国便增兵阿史不来城,其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利用大食人的支持,把碎叶占为己有。所以使君攻打碎叶,必然会侵犯到石国的利益,石**队不足为惧。关键是大食军。”
李庆安忽然想起下午哈桑王子对远恩说的话,“你不是去碎叶吗?怎么又来了北庭?。
难道远恩来碎叶就是指去阿史不来城吗?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阿史不来城的大食军是黑衣还是白衣?”
“他们原本是屈波底…;”现在只经投降了阿拔斯,我的一个伙计看见他们…”础了黑旗。”
李庆安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千大食军不足为虑,石**队也不在话下,关键是大食军已经投降了阿拔斯,却依然驻扎在阿史不来城。由此可见,阿拔斯野心远大小唐军一旦占领碎叶,迟早会弓来大食军的反扑,历史上的恒罗斯战役或许就是由此而爆发。
这样看来石国倒是一吓,举足轻重的角色。如果石国能倒向大唐,大食就失去了东进的跳板,碎叶也就能真正成为唐军西扩的后勤基地。
想到这,他便问道:“现在北庭有两个王子,一个大王子哈桑。一个二王子远恩,我想知道,他们之中谁更偏向于大唐?”
常进冷笑一声道:“这两个王子都差不多,都是墙头草,大唐强他们偏向大唐,大食强他们偏向大食,不过远恩的师傅霍延白早年在大食呆过,还做过大食人的官。他会对远恩影响较大,哈桑也曾被送去大食做了五年人质,其实真正心向大唐是他们三王子坎波,可惜他在四年前失踪了,听说是盗取了石国的至宝,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这。常进又叹道:“李将军,拿下碎叶不难,可要保住碎叶却不容易,希望李将军能充分了解河中的局势,做出正确的判断不要再用三十年前的想法来决策岭西小否则,大唐会一败涂地。”
“我明白了。”
李庆安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常兄的情报,它非常重要。”石俱兰住在金满县最大的东安客栈内,从大街上奔回后她便把自己锁在房内,她心中充满了痛,那种痛把她拖进了无尽的深渊。
每天的思念,三千里的跋涉。就是想最后来看一眼她曾经深爱过的人,原以为这次重逢能充满漏*点,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让她把这份回忆带走,永远刻在内心深处。
可是没有,他们再见时已经没有了相思若狂的漏*点,只是一种平淡的问候。就仿佛两咋,认识的人在路上相逢。彼此,哦”一声,便各自走开。这种平淡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这时,她的一名侍女在门外禀报:“公主,外面有人找你。”
“我谁也不见。”
“是一名汉人军官,他说当年曾经在都罗仙手中救过你。”
“啊!”地一声,俱兰站了起来。她打开门便向外冲去,大门外,昏暗的灯光下。李庆安穿着一身便服。正满脸笑容地望着她。她慢慢停住了脚步,把一份激动藏进了内心。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指了指街对面巷子里的一间小酒肆道:“那边是酒肆,我请你喝酒。”
俱兰跟着他走进了小酒肆。这是一间不大的小酒肆,十几张桌子,由一对年迈的老夫妻所开。酒肆里暂时还没有客人,十分安静,他们进了一间单独的小室,李庆安对点菜的老妇人笑道:“来两壶酒,你们店里的小菜各来一盘。”
“客人请稍坐,这就来。”
老妇人出去了,片剪端了两壶酒进来。又悄悄关上门退下去了。李庆安给自己先倒了一杯酒笑道:“下午好好的,怎么又跑掉了?”
俱兰低下头没有说话,李庆安又要给她倒酒,她却用手盖住了酒杯。摇摇头道:“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
“我的身份是不能喝酒。”
“什么身份?”李庆安奇怪地问道:“除了石国公主外,你还有什么身份?”
俱兰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半晌,她才低声道:“我现在是太阳神座下的十二圣女之一,终身不能食荤、不能饮酒”
她声音越来越“也不能嫁人。
李庆安将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一顿道:“那个阿胡拉马兹吗?”
俱兰吓缓慌忙摆手,“你不能提他的名字,这是对主神的不敬。”
“我不信奉它,有什么敬与不敬!”
李庆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干了,才长长出了口气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说你成为圣女。”
“去年十月。波斯总教来粟特选取两名新圣女,我被选中了。”
石俱兰抬起头,慢慢摘去了面纱,她美丽的脸庞上已经流满了俎水。“李将军,我在主神面前已经发过重誓。将终身侍奉他。”
李庆安望着她泪眼婆娑,不由一阵心痛。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一定是被迫的,对吧!是你父亲逼你嫁人,你无可奈何,才被迫成为圣女。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解月兑出来。”
“不!不能。”石俱兰使劲挣月兑了他的手,“李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从来没有逼我,能成为圣女,这是石国的骄傲,也是我的荣耀。李将军,谁也没有逼我。这是神的旨意,是我自己选择的归宿。”
“是你自己选择的归宿。”
李庆安的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两年前的那段历程,那个热情似火西域公主,就像一团难以消散的云雷一直留在他的心中,不经意间,当他回忆起那段经历,一种往事的甘甜回忆就会涌入心中。
可几年后重逢,当这吓。美丽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蓦然发现。从前的俱兰公主已经悄然逝去,仿佛一阵风吹散了他心中雾雷,藏在他心中的那段回忆开始模糊起来,就像他失碎一件精美的瓷器。再拾起时,精美已经变成了碎片。
他默默从怀中取出了火焰宝石,放在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这块宝石我一直想送给你。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却变成了物归原主。”
说完,他站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俱兰公主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她低喊一声,“李将军!”
她站起身追了出去,李庆安已经走远了。俱兰倚靠在门口,她望着他的背影,将宝石捧在胸上。喃喃道:“李将军,我朝思暮想,就是盼望着能最后能看你一眼,我已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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