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巡视病房的时候,章越珊非常的心不在焉。
这几天她回丽石大楼住,但出入都没有遇到于泳。
他完全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她分不清自己是怕遇到他,还是期待遇到他,就连独处时,她也不敢问自己,就怕呼之欲出的答案会整个粉碎她这三年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和心情。
要忘记一个深爱过的人何其困难,更何况那个人还跟他同床共枕,拥有过夫妻的名分。
她那天站在学长那边伤到他了吗?自从他回来之后,她没有对他笑过,她是不是对他太绝情了?
不,准确来说,是自从他回来之后,她就没有笑过了,她镇日深锁着眉头,臆测着他回来的目的……
“医师!你要救这个孩子,求求你一定要救这个孩子!”
病患家属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吓了一跳。
她看着那个人,浑身酒味,眼睛充满血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请你先放开……”
“我不放!”那个人凶狠的瞪着她。“除非你保证会救活我的孩子,不然我不会放开,要是我的孩子有个万一,我还要你陪葬!”
他恫吓的言论让所有一同会诊的医师护士都吓了一跳,其中最资深的黄医师立即粗声喝道:“这位先生,请你放手,如果你再不放手,我们就要请警察来了!”
“你们这些做医师的通通是混蛋!”他一手钳制着章越珊,一手激动的挥舞着,眼里透出凶光,咬牙切齿的吼道:“我们没钱,你们就不好好救,只去救那些有钱人跟高官,你们这样算什么医师,根本是狗屁!”
章越珊心底发凉。这个人是疯子吗?她想怎么样?把她拖到顶楼,逼她往下跳吗?
“死老头!你在做什么?快点放开章医师!”
病童的母亲气急败坏的进来了,章越珊认得她,她是吴小弟的母亲,自从吴小弟住院后,她几乎没离开过医院,一直在床边照顾着,对她千恩万谢,是个老实的妇人。
“死老头你喝死好了,竟然敢对医师不礼貌?人家章医师对我们小泰很用心,你不要在这里乱了,给我出去,出去!”
她拼命推着丈夫,把酒鬼丈夫拖出了病房,重获自由的章越珊这才松了口气,不禁为自己方才脑中的想法失笑。
只是一个焦急儿子病情太激动的爸爸,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自认是个有医德的医师,不至于被人家逼跳楼吧!
“你的手有没有怎么样?”黄医师凝重地问。
她柔柔手腕笑了笑。“没什么,有点痛而已,贴点药布就好了。”
黄医师蹙着眉,“你要当心点,喝了酒之后有些人是没有理智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问心无愧,不怕他乱来。”
“还是当心点好。”黄医师不放心的交代着。“这个人很愤世嫉俗,想法很偏激,行为通常无法预测。”
她总算露出难得的笑容。“知道了,黄叔叔,不然您会告诉我爸,对吧?”
黄医师脸色还是一样凝重,“总之你当心点。”
对于早上吴小弟他父亲的疯狂行径,章越珊原本不以为意,但黄医师那样慎重其事的交代她要小心,她也就不敢大意了。
她一整天在医院里有保持高度警戒,唯恐那个人会出其不意的出现攻击她,直到她平安无事度过一天准备下班了,她才笑自己小题大做了。
根本就没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她根本没必要战战兢兢。看到自己的孩子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心情难免焦虑,难以控制,她可以了解。
不想那些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说好了她要回去吃晚餐,在回家之前,她还要先去百货公司买生日礼物。
往年这个时候她早就把礼物准备好,但今年某人出现得太突然了,她的心思整天绕着他转,竟然把买礼物这件事给忘了,她这个女儿可真是糟糕啊!
匆匆绕到百货公司买好礼物之后,她飞车赶回家。
门口已经一长排的停了好几辆车,应该都是客人的车。
爸爸每年生日都会邀请几位各科的主任和资深医师来家里吃顿便饭,今年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她一进玄关就听到谈笑的声音,客厅里,客人品尝着她爸爸收藏的红酒,外烩服务生正在上菜。
有人看到了她,“章医师回来了。”
“大家好,欢迎你们来。”她面露微笑的走过去,把礼物送上。“爸,生日快乐。”
章仁汉满脸笑容的说:“先拿到书房里放,晚点我再看。”
“好。”
书房同样在一楼,是她爸爸常待的地方,他待在书房的时间比卧房还久。
转开书房门,笑容顷刻间凝结在她的嘴角。
落地窗前有道修长身影背对着她,明明听到了开门声响却没回头。
她瞪着那背影,他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叫他来的?爸爸吗?
“樱花好美。”
于泳回过身,似乎早知道进来的人是她,所以非常从容,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窗外的樱花树是他亲手种的,连树苗都是他亲自去山上买回来的,透过花园里的几盏灯,可以清楚看见花的形貌。
“我很喜欢这间书房,感觉比我们的房间还舒适。”他笑了笑。“我以为这里会有很大的改变,没想到一点也没变。”他的手轻抚过桌角。“我最喜欢这张书桌了,很实用。”
她按捺着脾气听他说,内心的不满在扩大。
没错,自从婚后搬进她家住,他就跟她爸爸一样,很喜欢待在这间书房里,两个人常在这里做学术讨论,有时争得脸红脖子粗,有时却又可以在门外听见他们爽朗愉快的笑声。
他们虽然是翁婿关系,但情同父子,她一直很感激他让爸爸好像多了一个儿子一般,尤其他们两个同样身为胸腔外科的医师,总有说不完的话和心得可以交流,他补足她做不到的那个部分。
那时的他们真的很快乐,可她没想到那幸福会如此短暂,而自己竟握不牢那幸福,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有丝毫留恋,可以轻易的离去!
“是我爸叫你来的?”被伤害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的双眸燃烧着熊熊火焰。“你们想做什么?不管你们在计划着什么都没用,我跟你是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
对于她的怒火,他非但视而不见,还低低地笑了。
“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可就伤脑筋喽。”他的目光像是洞悉她的所有思维一般,嘴角漾着一抹揶揄的微笑,调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有别的女人?为什么我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为了你?”
她蓦地涨红了脸,没好气的说:“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才出现在这里的?你敢说你跟我爸没有在计划着什么?”
“既然你明白,就让我们对彼此诚实点吧!”
他的目光只是懒洋洋的扫过她,她却立即感受到一股热力自脚底窜起,蔓延至全身。
她看着他慢慢的走到面前,看着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臂,看着他一个猛然的动作将她带入他的怀中,她手里的礼物掉在地毯上了。
“你干什么?”她气急败坏的挣扎着。“放开我!我的东西掉了!”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我们就重新开始。”他眼中的戏谑被情感取代了,能让他再次回头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个了。
然而,她没有感动,反而被煽起怒气。
他真是自傲得可以!她感觉备受侮辱。
她才不要说“我愿意”,这样算什么?他未免太瞧不起她了,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女人吗?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心里没有你,早就没有了……”她强迫自己刚强的面对他,心却阵阵绞痛。
为什么不温柔的求求她?如果这三年来对她有一丝丝的思念,他就应该向她认错,说他不应该抛弃他们的婚姻吧?
可是该死的,他竟然可恨的把复合的主控权交到她手上,仿佛这么一来,他就算是说过要复合了,是她不要的!
“你的表情不是那么说的。”
他一下子覆上她的唇,她拼命抿紧嘴唇,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得逞,然而时间越久,她的神智就越恍惚了,她想被他吻,她想投降……
“小姐、姑爷,吃饭喽!”
她立即感到一阵挫败,却看见他唇畔的笑容。
“我们马上出去。”他提高音量回答了李婶。
她更加不高兴了。
李婶干么还叫他姑爷啊?他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这样的称呼实在很可笑。
“我们出去吧。”他稳健的扶住她的手臂,嘴角挂着笑意。“想必大家都在等我们了,我的大小姐——”
她瞪着他,用力甩开他的手,抢先一步夺门而出。
夜深人静,章仁汉送走最后一名客人,安静的客厅里,章越珊瞪视着还不走的某人,不知道他不走是什么意思。
“客人都走啦?”于泳瘫在沙发里,坐没坐相,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章仁汉又立即疲惫的闭上。
章仁汉严肃地说:“小子,你喝太多了,今天就留在这里过夜吧。”
“爸!”章越珊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爸爸竟然叫于泳留下来过夜?
以前他们是夫妻,自然睡在同一间房,他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客房在婚后也挪作他用,而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爸爸是要叫他留在哪里过夜?
“你扶他去房间吧!爸爸累了,先回房了。”
章仁汉说完,转身就走。他的房间在一楼,二楼的事,跟他没关系。
“爸!”听到这里她更加气急败坏了。
看到父亲对她愤怒的喊叫恍若未闻,还很快关上房门,她终于死心了。
爸爸根本是故意的,故意把于泳这喝醉的烫手山芋留给她。
她瞪着醉醺醺,已然合起眼眸的他,咬牙切齿的说:“我才不管你,你就躺在这里睡吧!”
她想一走了之,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迟疑了。
今晚有冷气团报到,气温跟白天差了十度,从十六度骤降到六度,她要把他扔在没有暖气、没有棉被的客厅过夜吗?
如果他在她家冷死怎么办?
虽然他很可恨,但她还不想他这么早死,她还有很多怨气没出。
于是,她没好气的又走过去,“起来,我扶你去房间。”
她不会怀疑他是喝醉,因为她亲眼看到他喝了很多。没有人灌他酒,是他自己要喝的,现在醉死了却要她来负责,太不公平了。
她大可置之不理的,她气自己为什么还要担心他。
幸好他酒品不错,没有发酒疯,安静的把沉重的身子倚在她身上,任由她扶着上了二楼。
她把他扶进隔壁的客房,这房间原本被规划当做他们婴儿房的。
他说要生一男一女,他要有儿子有女儿,有儿子跟他一起打球,女儿向他撒娇,这样人生才算圆满。
她却坚持不要儿子,只要生女儿,理由是,如果儿子像他一样自大臭屁,她会很想打他。
一切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他们还没一起实现梦想,他就离开了……
“居然还睡得着?”凝视着沉睡的他,她深蹙着眉心。“你的良心果然被狗咬了没错。”
她强迫自己离开房间,不要再看着他,否则她会迷失自己。
事实上,就算离开了房间,她也迷失了,她大可以回自己住处睡的,可是她却选择留下来。
不想承认,却潜意识想留在有他的地方……
女人,难道真的天生就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可以在没有她的地方好吃好睡的生活了三年,她却费劲千辛万苦才熬了过来。
这些,他可知道?
这一夜极不平静,她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否因为隔壁睡了一个他。她一直睡睡醒醒,过了凌晨三点才真正入睡。
入睡后,却又是一阵煎熬,她作了恶梦。
梦里,吴小弟的爸爸拿着斧头在暗夜的森林里追杀她,她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他却还是不放过她……
他终于追了上来了,她站在悬崖边,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谷,前面是欲置她于死地的恐怖狂徒,看到她没有退路了,他瞪凸了双眼,高举斧头朝她砍过来,她瞬间被剖成了两半……
她疯狂的尖叫,看见自己的身体被砍成两半,鲜血狂喷……
“醒醒!快点醒醒!”
有人在摇她,她睁开了眼睛。
幽柔灯光中,她看清楚是自己的房间,还有她床边的人。她慢慢的清醒了,感觉汗水浸湿了薄薄的丝质睡衣,很不舒服。
“你作了恶梦。”于泳紧握着她的手,蹙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几乎不会作恶梦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是作梦,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心脏狂跳,感觉自己还身处在梦境里。
“梦到什么了?”他的目光紧盯着她,“你甚至发出了尖叫。”
她一脸苍白。“我梦到有个病患家属在追杀我,可能是早上他紧抓着我的手恐吓我,才会作这种梦……我以为自己不在意,原来我很怕。”
于泳的双眉紧皱,神情在瞬间变得凝重又严肃。“你手上的瘀伤就是他弄的?”
晚上她进书房时,他就看到了,当时不以为意,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碰撞到的,想不到竟然是有人想要对她不利。
“嗯。”她点了点头。
“我明天就去找那个人!”他愤愤的咬着牙根,信誓旦旦的说。
她讶异的看着他,无法理解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为了不再被他揶揄,也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自嘲的说:“原来你还关心我啊,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不过,这样应该不算自信过了头吧?”
她睡前明明把房门上锁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艰涩的想着,难道他还记得备用钥匙放在哪里?早知道他有回来的一天,她应该换地方放的。
“对不起……”他蓦然紧紧拥住她柔软的身躯,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你一定很伤心,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走了之,我应该向你解释,够怪我没有耐性,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没听错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泪水也旋即涌入眼眶。
她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双手捶打着他的背,泣不成声的说:“你这个坏蛋!我要咬咬你才能泄愤!”
他轻轻拍抚着她安慰。“哭吧!你咬我,我让你咬。”
她没有咬他,听到那句话,在他怀中已经得到安慰,她哭得像个迷路后找到亲人的小女孩。
她的真情流露深深震撼了他的心,他再也忍不住了,骤然堵上了她的唇,他朝思暮想的两片樱唇。
他尽情吸吮着她滚烫的唇,舌尖缠绵着她的,他们深深的互吻着,他的双手隔着她薄薄的睡衣她的胸部,她发出低低的声吟,最后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将他
拉向自己。
他上了床,上了这张他们缠绵恩爱了无数次的大床,他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熟练的褪去她的细肩睡衣。
他知道她的习惯,睡衣下未着寸缕。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锁在身下,腰间一挺,让她直接感受他的灼热,他的唇在她耳边徘徊,又吮又咬,一边褪去自己的衣物。
她屏住气息,感觉到他在月兑衣服,那浓厚的男性气息、宽大的肩膀和瘦削的婰部都让她心跳不已,他不断的吻着她的唇、她的喉间和她的耳垂,最后进入了她。
久违的结合让她颤栗了一下,她闭上双眸,感觉他在她身上驰骋,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在他身躯上下摩挲着,重新认识他阳刚的线条。
熄灭已久的之火重新被点燃了,一度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男女之间的,而今又在他身上找到了。
积压多时的热情流窜在两人之间,激情的潮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