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一进办公室!因宿醉而头痛欲裂的孙芴南,按了电话内键,将鱼容给叫进办公室里来。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几颗头痛药,或是一瓶解酒液也可以。”他宽大的双掌蒙住整张脸,手指不停地在额角揉着。
该死的Harry,若不是他一直拉着他喝酒,他也不会差点醉倒在Pub里。
“你昨夜去喝酒了?”站在办公桌前,鱼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嗯。”孙芴南咕哝地应了声,仍没抬头看她。
“头很痛?”鱼容略眯起眼。
“嗯。”他又是咕哝一应。
然后,空气静默了好几秒,鱼容没再开口,也没任何举动,仅是看着他,静静地,任寂静占据整个办公室,让孙芴南有种这个空间仿佛只有他一人,方才的对话不过是他的幻想。
“普拿疼一颗一百元,如果是强效的速效锭一颗一百五!如果你要的是解酒液,抱歉,我现在没有,如果你硬要我出去药房帮你买的话,走路工是三百元。”终于,她开口了,是在空气静止了两分钟之后。
“啊?”孙芴南放下双手,抬起脸来。
为什么他的头更痛了?在听了她的一长串话之后。
“我不想说第二次。”深深望了他一眼,鱼容转身,飞快朝外走。
“鱼……”孙芴南开口想喊她,但她的身影已消失在办公室里。
不到两分钟,她再度出现,一手拿着药,另一手端着白开水,重新回到他的办公桌前。
“要普通锭还是速效锭?”像个机器人,她语调硬硬冷冷地问。
孙芴南先看着她,再低头看着她纤细柔白的手掌上那两盒药。同样的牌子,但包装不同。
“给我两颗速效锭吧!”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头更痛了。
“两颗。”鱼容动作迅速地拉开药盒,抽出里头药片,啪一声由背面将药丸压出,拿了两颗递到他的手里,边递出另一手的水杯,“三百元,谢谢。”
孙芴南接过水杯和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将药和水吞下。
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头已经较为不疼。
“你非得什么事都这么实际吗?”放下手中水杯,他抬头看着她。
“没办法,我总不能做赔钱的生意,对吧?”鱼容一点也不在乎他凝视的眸光,大剌剌地伸手到他面前。“对不起,老板,公是公、私是私,请支付三百元,完成你的允诺。”
孙芴南无奈地一叹。“拿去吧,有时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员工?”
从没见过像她一样爱钱的!
但,她虽狡猾贪财,却又该死地不市侩,克守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论调。
“我当然是你的员工,但那是公事上的事。而且你聘请我时的公司条约中,可没有一条有规定,秘书得帮你准备头痛药。”看他掏出皮夹,由里头抽出一张千元钞,鱼容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
孙芴南的手轻轻握着纸钞的一端。“真这么喜欢钱的话,答应我的条件不就好了?你知道,我可以给你的会更多。”
鱼容僵了下,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掺杂着连她自己都难懂的情绪,咬着唇,冷看他。“我说过,我不乱搞办公室恋情。”
“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能?”他气她的固执,以他的条件,随手一抓,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她却让他追了两三年,仍不为所动。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鱼容用力一抽,抽走了他手上的钞票。“等一下找你七百。”
说完转身,她就要朝外走。
“鱼容。”孙芴南当然不会轻易就让她溜掉。
“还有事吗?我的大老板,大执行长?”她停下脚步,缓缓转回身来。
就是这副有点傲、睥睨世俗的模样,教他折服,让他心心念念!想著有一天能将她抱在怀中,一生一世不放手。
“没事。”算了,他有的是时间,总会耗到她投降为止。
“既然没事的话,别忘了大会议室里正讨论得热烈,等着你做最后裁夺,要用哪几位模特儿,还有会场有关事宜的定调。”转过身,离开前,鱼容又深深地看了他几眼。
说实在的,并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她的胆子早就被吓掉了。
男人,能信吗?
就她家中的几位来看,她早已找不到对男人的信心。
☆☆☆
可容纳百人以上的大会议室里,最前方被布贾成一个高度约莫三十公分的舞台,舞台的正前方排着一整列桌椅,孙芴南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纠着眉头,认真地审视站在舞台上的每个模特儿。
他的右边坐着鱼容,与他相较,鱼容的俏脸上就显得没有多余的表情,她静静地看着前方,似直视着那些模特儿们,也像在想其他的事情。
孙芴南的左边,坐着公关部经理苏治平,他边紧张地擦汗,边不停地来回抬头,台上台下转动眼珠。
“执行长,你看这……”一、二、三、四……这家模特儿经纪公司总共派了十五位模特儿来让公司挑人,不知有哪几位可以雀屏中选。
谁不想争取到这次的曝光机会呢?
H.W在亚洲首办的珠宝秀,别说可以目睹那些平日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千万美金钻石,更重要的是藉由H.W的名气,让媒体大力宣传,绝对可以扬名国际。
若不想扬名国际,只想攀附权贵,那参与珠宝秀走秀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因为届时来参观的多为政商名流。
所以,台上的模特儿们莫不战战兢兢,呈现自己最佳状况,只求能雀屏中选。
“鱼容,你觉得呢?”孙芴南没理会苏治平,转问一旁的鱼容。
神游太虚的鱼容,忽然间被点到名,一下子惊醒过来。“这种事我哪会知道?问问苏经理的意见就好。”
呼,还好,她的反应够快,才没被当场逮到严重恍神。
孙芴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治平。“你觉得呢?”
“我……”苏治平的目光在老板和鱼容间转动,总觉得两人间的气氛怪异,仿佛有那么一点暧昧。“我们这一次的秀,以最极致的白色钻石为主轴,所以模特儿的气质最好以优雅为主。我觉得一号、二号、三、六、七、九……这几个似乎比较适合。”
“我看不见得吧?”鱼容在苏治平刚讲完的刹那,忽然说道。
其实,她可以不管闲事的,但她实在讨厌苏治平那对贼溜溜的眼。尤其方才他偷偷瞄她时的神情,实在让人嗯心得想吐。最重要的,她很清楚,只要类似这样的珠宝秀,模特儿们莫不争破头,想挤上伸展台。而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遂成为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说说你的看法。”高挑起一眉,孙芴南再度将眸光拉回鱼容那张俏脸上。
“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太空人都快飞到火星去了,谁还会执着于什么极致的白色钻石,就得搭上优雅气质呢?矛盾和冲突,虽然看来有点不搭,但优雅的白搭着火辣的红,恐怕才容易吸引大家的目光吧?”
孙芴南不得不承认,她这一席话非常有道理,连一旁跟她持着不同意见的苏治平,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睐了苏治平一眼,鱼容继续发表她的高见:“如果优雅的白钻,连那些狂野美艳的女人的心都能收服的话,那才可称为最顶级、最极致。”
啪、啪、啪,鼓掌声音传来,孙芴南一向不吝啬给人赞赏,尤其对象还是他心怡的女人。
“苏经理,有时候你得学学鱼秘书的想法,冲突、矛盾可以跳月兑旧思维,并不完全是件不好的事。”
“是。”苏治平低下脸来,恭谨地应了声,然后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偷偷地抬眼瞄向鱼容。“既然这样的话,不知……鱼秘书认为哪几个模特儿比较适合?”
鱼容摊摊双手,“别问我,这种事情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让执行长自己决定。”
他的心眼,她会看不出来吗?笨蛋一个,不过是想跟她较劲罢了,等她真点出哪几位适合者,他便会一一说出她们的缺点,加以反驳。
“这……”苏治平一时哑口,在心中忿忿地骂了句。
这个臭女人果然狡猾,把事情全往执行长的身上推,执行长点出的人选,谁都无胆去反驳,而且他刚刚还赞同她的看法,肯定净选出一些狂野、艳丽气质的模特儿。
“就这样吧。”孙芴南站起。“除了你方才选的那几个号码,其余的统统留下,我们就用那几个。”
“啊?”苏治平惊愕地张大嘴。
“没听懂?”孙芴南走出座位,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呃,不是。”缓慢地合上嘴巴,苏治平赶紧摇头,懊恼地皱起眉心,也由座椅上站起。
“那就好。”孙芴南望了他最后一眼,脚步没往前挪进,摆明了在等仍坐在座位上尚未起身的鱼容。“模特儿决定之后,赶紧要企画部加紧脚步,这次的活动马虎不得,三天之后,我要见到所有活动的企画。”
说完,鱼容刚好起身,走到他身旁。
“把模特儿的名单填好,送一份到我办公室来。”孙芴南最后说着,转身朝外走。
“是。”苏治平恭谨地应是,心里却好想杀掉老板身旁那只狡猾的狐狸鱼容,无奈人儿早已跟上孙芴南的脚步,消失在电梯口。
私人专用电梯里,孙芴南双手抱胸,一派悠闲地背倚镜面玻璃,眸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鱼容脸蛋上。
“你真狡猾。大家都说我狡猾,但到刚刚我才发觉,其实你比我还要狡猾。”鱼容站在离他约有一步距离的位置,一肩靠着电梯另一边的墙面,面无表情地说。
孙芴南一点也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有吗?”
如果他真是她口中所言的狡猾之人,那他也不会追她那么久,仍一无所获。
鱼容转过脸来看着他,一见到他的笑容,她就翻了翻白眼。
“你让我去跟苏治平争辩,最后又说什么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号码之外,全都留下,不是摆明了要我当坏人,让苏治平恨我吗?”瞧他,还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根本是老奸巨猾。
“哈哈哈。”她的话让孙芴南大笑了出来,紧盯着她的深眸里,有点点火光跳动,好似欲吞了她。“如果我真有此意,你会怕吗?怕我们的公关苏经理?”
“谁怕?”鱼容咬了咬牙,她谁都不怕,就讨厌孙芴南这样看着她。“我看这次的珠宝秀活动,已经让他捞了不少好处,吃的、拿的,还有……”
想了下,实在没必要跟个男人讨论这件事,于是乎,鱼容将到口的话,硬是给吞下。
“还有什么?”然而孙芴南的兴头正起,岂会让话题就此结束。
“你们男人的通病。”白他一眼,鱼容转过身去,面对着电梯门。
“我们男人有什么通病?!”他看着她的背影,那高挑的身材,接近完美的比例,让他百看不厌。
“我又不是男人,问问你自己不就知道?”鱼容没转身,不想面对他的眸光。那对深邃黝黑的眼,好似深情得会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将她捧在掌中呵护,只爱她一人。
切!她命令自己不能相信,只有笨蛋才信一生一世,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爱情是有赏味期,问题只在期限长短,对于过了期的爱情,男人是视如敝屣,只怕甩不掉!
“鱼容。”他朝着她迈进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化为零。“我能不能等到那一日?”
他好想抱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哪一日?”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后,但执意不转头、不转身。
“你肯跟我说出心中偏激的男人观的那一日。”他抑下了心里的冲动,只让自己的脸往前挪近了些,汲取一些属于她的芳香气息,以疗慰一颗悸动、想她的心。
知道他的贴近,鱼容不真是完全没感觉,相反的,她心跳加速,似期待着什么事的发生。但,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我哪有什么偏激的问题?所以你别想了,绝对不会有那天的到来。”才说完话,当一声,电梯门刚好开起,她急忙忙朝外走。
☆☆☆
下班前,答答打字声传来,鱼容双手忙碌地穿梭在电脑键盘上,不过不是为了处理公事,而是在回答她和花苹儿、江祈恩共同设立的部落格的问题。
孙芴南一步出办公室,见到的就是她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有点好奇的走近,听见的却是她的低咒声。
“笨蛋,我看这些人的脑袋里一定都是装大便,才会老是问嫁入豪门有什么什么的好!”
由于太过专心,鱼容并没发觉孙芴南已来到她的桌边。
他看着她,先将她精致美丽的五官审视了遍,再看看她那双忙碌于键盘上的纤细双手,然后是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三、四个名牌包包,最终是萤幕上她正打得起劲的对话。
不觉地,他的眉结蹙起。
几乎在同时,鱼容发觉有个身影笼罩,抬头见到是他,她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一声不响的?装鬼吓人呀!”说完话才想起桌上正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也来不及收了,鱼容索性也就不遮不掩。
“经纪公司送的?还是……那些模特儿私下送的?”孙芴南看都没看桌上的名牌包一眼,注意力全落在液晶萤幕上的每字每句,无法苟同地频频摇头。
有钱男人的“用过就丢”理论,扬扬眉、他任由目光穿梭在字里行间,荼毒着自己的眼,就是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到底偏激到何种程度。
“都有。”毫不避讳地,鱼容坦承。
经由上午会议室里的事件,不管是经纪公司还是模特儿,大概都认为她在孙芴南面前说话极具分量,便纷纷送礼讨好她。
他略略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拉回液晶萤幕上。“晚上有没有空?”
萤幕上的一行字让他再度皱起眉结。
依照敝人的观察和亲身经验,几乎没有一个有钱男人是专情者。举个例子来说:一、三、五;二、四、六和不同女人约会的,大有人在。那么,他们到底在乎的、要的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敝人曾经细细地思量过,大概就是发泄过多的精力,和享受别人崇拜的眸光,我把这些称为一种过度放大的自我认同,还有……
孙芴南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为他的追求。由那字里行间的偏激.不用多言,距离要将她手到擒来的日子,还远得很。
至于笑,则纯粹是因为她的论调。这么偏激,居然还有人信?
“有什么事吗?”鱼容回应,早发觉他的兴致在液晶萤幕上,多过于追问她收受经纪公司和模特儿的私下馈赠。
“一起吃个饭,顺便再去看场电影。”虽然她摆明了不接受他的追求,但并不表示他不能有所行动。
“是约会?”鱼容拉回落在萤幕上的眸光,高高挑起一眉来。
她这个秘书,真是太过胆大,敢放肆地跟老板直接呛声,恐怕也仅有她一人了。
“是公事。”孙芴南勾勾嘴角。淡淡一笑。
如果说是私人约会的话,想必她一定又拒绝吧?
“很重要?”她不信,不过就是吃饭、看电影,会有何重要?
“嗯。”孙芴南点头,终于把目光由液晶萤幕上拉开,落到她的俏脸上。突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揽近,在那张不驯微翘的小嘴上,狠狠地蹂躏一番。
“算加班?”她是鱼容,可从不放弃为自己争取该有的权利。
“算加班。”唉,孙芴南在心中一叹,这个妮子能不能有别这么计较的一日?
“那……”当然了,鱼容是绝对不会放过有利于自己的谈判。“加倍的加班费?”
“好,加倍的加班费。”谁让他希望今晚能有她相陪。
“这么好?”鱼容满脸的狐疑。太容易争取来的,反倒今人怀疑。
“别说加倍,今天就算是三倍、四倍,甚至是十倍,我都会答应你。”孙苟南很爽快地允诺。
“执行长,你……该不会因为我桌上这些名牌包包,而想开除我吧?”加班费三级跳到十倍,鱼容想都不敢想。
“你看我是这么小器的人吗?!”虽然收受贿赂的行为,不该被允许,但对象是她,他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当作没发现这事。
“是不像。”鱼容喃念了句,想了下。“该不是……”
不,她可不为了那么一点点加班费而出卖自己!
“你……”她的一指指着他,有些颤抖。
孙芴南已直接向她示好了二十几次,希望她能与他交往看看,但都被她给拒绝了,该不会他心有不甘,想藉着今晚……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像吧!”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仰头一叹,有点无力地说:“今天是我生日,从我到台湾开设H.W的亚东总部开始,已经有两年多了,总是一个人孤单地过生日,所以我才希望今晚你能陪我一起过.”
“喔?”原来!
鱼容笑了出来,为自己过于丰富的想像力。“既然是老板,不,是执行长你的生日,我就破例陪你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
“不收加班费啦?”孙芴南半开玩笑地问。
“当然得收。”鱼容话接得飞快,“不过,你只需按平时的计算方式就可。”
他还以为她会豪气地说不用,让他稍微感动一下。
没想到,唉,孙芴南摇了摇头。这女人,还真是超级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