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来这里很讶异吗?”
一冢黄土前站立了一名女子,乌黑亮丽的秀发长长的直泻到腰部,身着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色小洋装,瘦弱纤细的身子却有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良久良久,然后突然却淡然的对着墓碑开口说话。
“五年了,很快吧?妈妈竟也去世五年了。”她自言自语又像沉思地说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发生,我想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将隐瞒得很好,我会一辈子都以为你是出车祸而死的,即使每天晚上做恶梦,梦到你过去可怕的行为与眼神,我依然会称呼你、认同你这个‘爸爸’,很可惜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我恨过你,非常的恨。”她淡然的语气中有了丝起伏,“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有你这种非人性的行为,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会做出那种猥亵行为,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为什么你做得出来?为什么?”
她垂放在身旁的双手紧紧的握拳,企图想用多年培养出的静心压下那胸中波涛汹涌的恨意与怒气,而她成功了,因为她再度以平静淡然的声音开口。
“或许你会觉得自己还有点人性对吗?毕竟你真正严重的猥亵行为没有对我实施,最多只有动动手模模我而已,而把那些真正的猥亵行为留到外头对付同我一样的小女孩对吗?”她轻声地问着。
“我该感谢你吗?感谢你看在我是你女儿的份上没强暴我,而去强暴别的小女孩?不,我宁愿你强暴的是我,而不是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为我是你女儿,你的异常行为我本该承受,直到我受不了时我会亲自杀了你再自杀的。
你是我父亲,我这个做女儿的有必要为你的行为负责,而最简单就是杀了你再自杀,可惜你仅有的人性与我的无知阻挠了这一切,真的很可惜。”她淡淡地诉说着,好像自己谈话内容是天气好坏般的平常。
“身为你的女儿我觉得很可悲,可惜血浓于水的关系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无力更改这一切亦无法否认这一切,因为父债子还,更因为妈妈在世时是如此的爱你,所以我还是尽自己绵薄之力为你赎罪。”
她喃喃地突然说:“那个被你害的小女孩家境很好,不是身无分文的我能帮助的人,所以我将整颗赎罪的心与整个赎罪的人给了育幼院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义工是我惟一能做的事,我用下班后以及假日的所有时间来替你赎罪,那当然包括我能赚取到的每分钱也都拿去捐助需要的人,只希望我这样做能减少你一些罪孽,还你给我的生育之恩。”她顿了顿。
“很抱歉我五年没来看你,因为我真的需要时间去理清心中的一切纷乱,更需要安抚自己恨你的心情。原谅你了吗?昨天之前我的答案定是‘不’,因为你害人的事实依然存在。”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心平气和。
“可是过了今天早上,我想自己原谅你的心应该多了一分,毕竟那个被你害惨的女孩已经无恙的导正了人生的旅程,她终于嫁给了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真正爱她不介意她被你破坏的完美,他救了她,而我真的很感谢他,更祝福他们俩能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她停顿了下来,脑海里浮现的是早上喜气洋洋的婚礼,以及新娘娇羞又幸福的美丽容颜,和新郎脸上隐藏不住的爱意。
“听到这个消息你是否也跟我一样有些安慰呢?”她看着墓碑问,“她没有因为你对她的伤害而一辈子活在痛苦的深渊中,我感到很安慰,毕竟该受苦受难的人不该是与你完全无关的她,对吗?不过,看着她今天幸福美满的笑容,我赎罪的心稍稍有了点喘息的空间……我这样是对的吗?”
她的声音中有丝迷惘,随即立刻摇头,“不,我想我该花一辈子替你赎罪才是,即使是一分一秒的自由也不该属于我,所以我想我该走了。”说完,她转身毫不迟疑的走离,一如她来时两手空空、孑然一身的淡然。
魏云智缓缓的从树丛间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纤细的她远离,直到消失眼前。
“你这个人渣该死的不该拥有一个这样的好女儿。”他转过身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说,“竟然禽兽不如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侵害,你是否真的神经错乱有精神病?而她却还原谅你的拼命在替你赎罪,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她不该为你所造的孽负责,你的罪孽不该由她来偿还,即使她真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该。”他道。
“我妹妹结婚了,我想你应该从你女儿口中得知了。”魏云智冷淡地继续诉说着,“感谢老天有眼没让你的恶行干扰她一生,现在的她完全月兑离你对她所造成的影响,对此我是非常高兴,但不表示我恨你的心有了一丝缓和,尤其在刚刚听到你女儿所说的话以后。”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墓碑,心里徘徊不去的全是刚刚那名女子柔和嗓音所说的话,那种淡然、平心静气、看破红尘世事的超然,那种认命、顺人事听天命的绝然,这一切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如她的身上,她根本是无罪的。
“同样都是受你迫害的女孩,在一个跳月兑以往痛苦深渊的枷锁后,我不觉得另外一个得继续承受下去,即使那个是你的亲生女儿!”突然间,魏云智有些愤恨的开口,生气自己心中突生的莫名情愫,她是这个该死十次八次人渣的女儿啊!
“该死的!”他愤然诅咒一声后,转身离去。
工厂内机械运作轰隆声不绝于耳,配上收音机调频所发出的高分贝音乐声震得童筱茵头痛欲裂,而她惟一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低头猛赶上生产线上头不断涌来的半成品,五年了,没想到她在这间工厂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前妈妈的遽逝让她不得不将惟一可栖身的小屋变卖以支付所有开销,而接下来所有的事实则完全击溃了她,她在哀恸、痛苦、不信与愤恨间恍恍惚惚的过了一个月,直到自己在医院病床上醒来为止,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变了,“知足常乐”已不是她所能奢望的感受,而活下去只为赎罪。
休了学,花了点时间与金钱她追查到当年被爸爸所迫害的女孩,对方衣食无缺更受着所有家人的疼爱,表面上坚强、活泼、笑溢满面,内心中却是恐惧、骇然与忐忑不安,那女孩仍然活在爸爸做过的事的阴影下,而自己却不公平的过了幸福的十年,她非常的难过也感到非常抱歉,这些痛苦都该是她的才对。
为自己无力帮助那女孩而黯然离去,她找了间供食宿的工厂待了下来,待在生产线上轮三班制工时劳工,其余时间则跑育幼院当义工,她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多想,这样一转眼却过了五年,好快不是吗?
“筱茵,你昨天怎么会请假呢?我记得五年来你就算抱病也会来上班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对面的李美莲突然开口,她好奇的偏着头问。
“一个朋友结婚。”带着一抹恍惚的微笑,童筱茵淡淡的说,如果那女孩真的算是她的朋友的话……
“朋友?我还以为你除了我们之外没有朋友哩!”李美莲大惊小怪的叫道,“除了上班、到育幼院、去邮局之外,我不曾听说过你去哪里玩过,你会有朋友?别骗我了行不行,老实说你昨天去哪里呀?”
“我没有骗你,昨天早上我去参加一个婚礼后,下午就到育幼院去了。”童筱茵摇摇头说,这一摇却让她不得不蹙眉忍受一阵阵难忍的头痛。
“真的?”李美莲还是有点不信。
“李美莲,筱茵骗你做什么?以她这么窈窕的身材,她没必要骗我们而偷偷模模跑到‘媚登峰’去减肥的,你放心。”王金枝在一旁嘲讽的插口道。
“你是什么意思?”李美莲生气的怒视她。
“没有呀,我哪里敢有什么意思呢!”王金枝撇撇嘴耸肩说,脸上却明显地写着“你心知肚明”五个字。
“王金枝!”李美莲一脸愠色的叫。
“要请我呀?”王金枝没好气的回她一句。
“你做梦!”一个劲儿,李美莲将手上做到一半的半成品朝她扔了过去。
“哎呀,你干什么?!”王金枝一个不留意被李美莲丢个正着,她尖叫一声不甘示弱的抓起生产线上的半成品反丢了回去。
“啊!”李美莲没想到她竟敢回扔,被丢到的脸庞痛得她惊呼,瞪着王金枝得意的笑脸,她就是咽不下心中那股怒气,“你……真是太可恶了!”她开始抓到什么就往王金枝身上扔过去。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王金枝大叫一声开始边闪躲边回扔东西。
顿时间,童筱茵只觉得东西在她眼前满天飞舞,耳边多了两人高分贝的叫骂声。
“美莲、金枝,你们不要这样,这样子很危险的!”虽然头痛欲裂,但童筱茵还是设法起身阻止她们俩,“拜托你们不要吵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呀!”
“筱茵,你走开!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的!”李美莲甩开童筱茵尖叫道,“她以为她每次指桑骂槐我都不知道吗?她自己长得丑去‘自然美’也补救不了又不是我的错,她干么老是对我冷嘲热讽的,我是去了‘媚登峰’啦,你想怎么样?”她最后两句是对着王金枝吼。
“你说谁长得丑?”王金枝简直抓狂了。
“说你啦!你想怎么样?”
“啊——我要杀了你!”一声愤怒的尖叫声由王金枝口中发出,她一把将手里全部的东西往李美莲身上砸去,然后爬过生产线的输送带往李美莲身上扑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瞪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童筱茵顿时呆若木鸡的僵住了。
“住手,你们不要打了!”好半晌后她才惊醒,她爬过生产线的输送带试图阻止她们俩,“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她大叫着,然而扭打中的两人却充耳不闻继续攻击着对方,那股狠劲,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攻击让她心慌,她没有时间跑到下一个生产线站求救,所以只有自己上前阻止她们,企图分开发了狂的两人。
“金枝住手,美莲不要打了!”童筱茵强挤入她们之间阻止着,忘了打骂中的女人是最没有理性的事实。
“走开!”
只听到这句话从耳边响起,童筱茵整个人就被推飞了出去,然后撞上生产线旁的铁条与停放在那儿的机器设备,她没有挣扎、没有尖叫,因为早在撞上的那一刹那间她就已经昏了过去。
就像放年假一样,她可以不必早早起床准备上学,也不必跟着妈妈出门卖蚵仔面线,她可以躺在家中惟一称得上温暖舒适的床上,直到自己睡得腰酸背痛为止再起床,然后和妈妈两个人坐在小小的客厅中聊聊天,再奢侈的打开家中那台老旧黑白电视机看个几小时,这样的日子是如此的幸福惬意。
虽然她们母女日子过得是穷困贫乏,但“知足常乐”是妈妈最常告诫她的话,只要日子过得去,不必餐风宿露有一餐没一餐的她们就该心怀感谢了,所以她不怨天、不尤人的与妈妈相依为命的活着,凭藉着全是“知足常乐”四个字,只可惜她的命中似乎永远缺少个“乐”字,那不只是奢侈品,更是妄想,所以现在的温暖舒适亦不属于她,她该醒来了。
蓦地睁开了眼睛,而神经拉动的强烈痛楚却让童筱茵忍不住申吟出声。
“筱茵,你醒了。”
童筱茵朝那个声音看去,只见李美莲满脸忏悔的坐在床边,关心的看着她。
“我怎么了?”强忍着痛楚,她沙哑的开口问。
“你被我和王金枝推了一下撞到机器昏过去了,对不起。”李美莲一脸歉疚的说。
“别这样,你们又不是故意的。”童筱茵反过来安慰她,然后忍着痛伸出双手撑起身。
“别动。”李美莲忙不迭的按住她道,“医生说你有脑震荡的现象,要住院观察几天。”
“只是撞到一下而已,我没事不必住院。”童筱茵虚晃一下坚持道。
“可是……”
“美莲,我真的没事。”童筱茵保证的朝她微笑,然后轻轻推开她的手准备下病床,“只要回宿舍睡一晚,保证明天就能像生龙活虎的。”
“可是你都昏迷了一天……”
“一天?!”童筱茵讶异的叫,“你说我昏迷了一天?”她不相信。
“嗯。”李美莲点头,“从昨天早上送你到医院至现在,你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怎么可能?”童筱茵恍惚的喃喃念道,她怎么可以这么虚弱?轻轻撞了一下就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怎么能这么娇弱?而且还奢侈的住院一晚,这笔医药费根本是不必要的花费,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筱茵,你别起来呀!”李美莲紧张兮兮的阻止着她叫道,“你头上有伤口,医生说你还不能随便乱动呀!快躺回去,别起来。”
“美莲,我真的没事了。”童筱茵安抚着她说,“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医药费我回宿舍再还给你。”
“可是你的脸色这么差,嘴唇又一点血色都没有……你真的没事,可以出院吗?”李美惹担心的看着她,“我看还是听医生的话多住两天好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童筱茵有些失控的尖锐叫道,却在见到李美莲被她吓到的愕然表情后,缓和的说:“美莲,我真的没事,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很不习惯待在医院的感觉,那会让我想起我妈妈过世的事。”这是事实。
“对不起,我没想到……”李美莲愕然道。
“没关系,只是要麻烦你去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我们快点离开医院好不好?”童筱茵坐在床边虚弱的看着她道。
“如果你确定的话……”
“我非常确定,美莲。”
“好吧,那我去……”
“不行!”
蓦地一个坚绝不容反驳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童筱茵讶异的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她像看到鬼似的瞬间刷白了脸,恐惧一波接着一波的侵袭她全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跟着四周亦晃动了起来,她昏昏沉沉的倒向病床,然后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受。
“筱茵?!”李美莲吓一跳的尖叫出声。
“去叫医生!”魏云智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病床旁对李美莲命令道,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童筱茵抱回床上躺好,看着她头上包扎的纱布,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和青紫色的双唇,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紧抿了起来,两天前站在墓碑前的女孩真是她吗?怎么两天不见她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这就是她所谓的赎罪吗?该死的!
从那天在墓地里看到她后,他那天整晚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她的倩影、她的声音,还有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称作一见钟情,因为他真的为她动心了,三十年来爱情扉页的空白终于有了色彩,这真的是太突然了,而他却接受得如此理所当然,看来“爱情”这两个字还真是没有道理可循啊!
昨天花了一整天寻找有关她的一切,这不难,毕竟她爸爸有过犯罪纪录,所以找起她来格外容易也顺利,只是对于她这些年来的生活与遭遇,他却不得不花心思去查访,至于结果则是令他怒不可遏的。
坚强的女孩,她不该是悲剧中的女主角。
魏云智轻抚童筱茵苍白却柔细滑女敕的肌肤想着,他不会容许她这样子糟蹋自己的一生,因为她没有罪,所以根本没必要去赎罪,而他决定由自己去解救她硬绑在她自己身上的桎梏。
“医生来了。”
听到声音,魏云智退居一旁,看着医生替童筱茵做各种例行检查,用眼底镜观察她眼睛瞳孔,用听诊器诊察她心跳等,直到好一会儿后医生方直起身拿下耳上的听诊器。
“我说过她要在床上休息的,是谁让她下床的?”医生皱眉回头问。
“呃……是她自己坚持的。”李美莲低着头忏侮的说。
“下次她再怎么坚持也别答应她。”医生无奈的告诫她,“过度疲劳轰炸加上长期性精神过度紧绷,她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很好了,现在再加上头上的伤口,她没躺个十天半个月也要休息一个星期,要不然她绝对还会再昏倒的,我看你们最好劝她好好休养一下,要不然就算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他摇头说,“现在我先帮她打支针,那样至少可以让她安静睡到下午四、五点才会醒来。”
“谢谢医生。”李美莲猛点头应是,送医生走出房门后,她才将目光放在病床边的陌生男子身上。
他真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英俊帅气的脸庞、体型完美的男人,一对深邃迷人的眼眸却有着震慑人心的魄力,大又修长的双手却显露出无比的力量与温柔,天哪!这个男人简直是上帝的杰作,女人心目中的理想男人,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呃……请问你是……”
“我是童筱茵的男朋友。”
李美莲倒抽了一口气,瞪着他的背部,她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筱茵谈过你?”除了工厂、育幼院、邮局外,筱茵根本是足不出户的,筱茵是从哪里找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不相信。
“她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将我挂在嘴边到处宣扬。”魏云智回过头看她,然后以他所知的一切大胆推测的说,而李美莲的沉默则让他知道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
“可是为什么我不曾见筱茵出门约会过?她除了育幼院、邮局外,其他时间几乎平分给工作和睡觉,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交男朋友。”李美莲还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那是因为她忙,我也很忙。”魏云智不悦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泛着冷冷的闪光,“你应该知道前天她请了一天假,那天她跟我在一起。”
“但……是……筱茵告诉我,她……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李美莲咽了咽口水结巴的说,他的眼神好可怕。
“我知道,因为我在那里,那个新郎是我的好朋友,新娘则是我小妹。”魏云智回过头不再逼视着她,“你如果还是不信的话,那就随便你了,我没有必要向你说明。”
朋友的婚礼?新娘的哥哥?这样子他会成为筱茵的男朋友就不是不可能了,但是筱茵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曾提过呢?李美莲思忖着。
“她是怎么受伤的?”
“对不起!”突然听到他冷漠的质询,李美莲吓死了,她惊惶的道歉,头垂得非常低,“都是为了阻止我和同事打架而被我们推倒受伤的,对不起!”她诚惶诚恐的道歉着,深怕他听了会生气的揍她。
“算了,看在你昨天照顾她一整天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瞪了她半晌,魏云智叹口气的说,“头抬起来吧,我不会打女人的。”
“呃,对不起,谢谢你。”
“多谢你昨天一整天对她的照顾,以后交给我就行了。”他淡淡的对她说,“我的女朋友我自己会照顾她。”
“呃,可是……”李美莲本来是有些异议的,但在惊见他可怕的眼神后马上改变态度,“那……那筱茵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了,再见。”
听到关门声后,魏云智呆坐在床边看了童筱茵许久,男朋友?他还回答得真顺口啊!现在只希望等她醒来后能接受他这个毛遂自荐的男朋友了,看着她,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男朋友,他喜欢这个说法,真的很喜欢。
“不!”
一声尖锐的叫声在病房响起,魏云智几乎被它惊跳了起来,他火速清醒并以锐利的双眼环视房内一圈,最后落在床上激烈挣扎的童筱茵身上。
“嘿,醒醒,你在做恶梦。”他蹙起眉头伸出双手轻轻的摇晃着她,“童筱茵,醒过来。”
魏云智,魏涵祈的大哥,杀死爸爸的凶手,童筱茵梦见他找到她了。
带着赎罪的心她找到了当年的被害者魏涵祈,却在无意中见到了另一个被害者魏云智,当年因救妹妹而过失杀人被捕入狱的少年,那年的他只有十五岁,一个品学兼优领获全校第一的奖章毕业的国中生,却因她爸爸的过错而断送了大好前程,他就是整个事件的第二个受害者。
她从来不曾怨恨过杀死爸爸的人,相反的,她却觉得爸爸会有这个后果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只可惜连累了别人。
魏云智对妹妹极好,那股疼爱劲、娇宠以及保护欲让她明白十五岁的他何以会有力量打死一个四十岁的男人,那是一种潜在力,一种想保护自己心爱人的力量,可惜却害苦了自己。
她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做了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他是个流氓、是个混混,而这一切的转折点全都是因为她爸爸,原本该是国家栋梁、年青有为的人,却为了别人的过错而变成国家蛀虫、社会败类,天哪!爸爸深厚的罪孽她该如何去赎?
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她竟然对魏云智这个人起了莫名的好奇心,如果说她要将世界的一切都看淡、看破的话,那要这个人就是她最大的阻碍。
观察他、看着他四处闹事、打架,有力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挥打在人身上、脸上,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天哪!她爸爸到底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他怎么可能会变得这么无情?难道除了他妹妹魏涵祈之外,他对待别人都是这么冷酷无情吗?
是的,她真的不曾见过他对周围的任何一个人笑,甚至于开口说话、聊天,他总是命令、冷言冷语的说话,要不然就是挥拳相向痛殴对方,她不敢想像对待普通人都如此无情的他,在知道残害他宝贝妹妹凶手的女儿存在后,他对付她的手段会是多么的凶狠残酷,而这让她吓破了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远离他,却挥不去脑海中他冷酷无情的表情,或许她该自投罗网到他眼前,让他一拳打死一了百了算了,可是带着赎罪之身的她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老天或许就是要她每天带着胆战心惊的惧怕活下去,她在赎罪。
五年了,她默默的关心着魏涵祈,却小心的避着魏云智,可是他竟出现在她眼前,天哪!他是来报仇的吗?她看见自己瑟缩成一团忍受着他无情的拳打脚踢,好痛!不!不要这样打我,我的头好痛,好痛!
“童筱茵,醒来,你在做梦。”见她紧闭的双眼,魏云智更急切的叫。
“不!拜托不要打我,我的头好痛。”她申吟着叫道。
“童筱茵。”
童筱茵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他,那个声音就像他对待他妹妹一样那么温柔、关心,可是对她绝对不会是这样,她知道。
“童筱茵。”
他又叫了,语气还是那么的温柔与关心,可是她看见他的表情却是冷酷无情的,他握紧的拳头好像等着一接近她就会挥在她身上似的,她畏缩的想隐藏起自己,然而却见到他看到了自己而且正朝她而来,她再度惊恐的尖叫起来:“不!”
“该死的!”魏云智诅咒一声,轻拍她脸颊想唤醒她,而她的泪却在此时挣扎出了眼眶,他毫不犹豫的坐上床将她拥进怀里,而她的颤抖却更厉害了些。
“嘘,童筱茵醒过来,你在做恶梦。”他轻声的在她耳边低喃着。
“不要打我,拜托。”童筱茵哀求着,那种恐惧与空洞的痛苦让魏云智怀疑谁曾对她动过手。
“有我在,没有人会打你的。”他坚定的保证道。
她不相信他,即使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真诚,相反的那只有让她觉得更恐怖,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天哪!她的头怎么那么痛?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童筱茵慢慢的睁开眼睛。
“嗨!”魏云智在她眼睛尚未完全睁开时开口招呼道,这应该算是他们俩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绅士点,先自我介绍一番呢?
“不!天哪!不!”一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童筱茵刹那间白了脸,她火速推开他、抱紧了棉被阻挡在他与自己中间,企图保护自己接受他等会儿的伤害,然后畏缩着发抖的身子低语呢喃,天哪!恶梦成真了。
“你怎么了?”魏云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莫名的举动,他伸出手试着想碰她。
“不!”童筱茵向后移了一寸,背脊紧抵着床头铁栏上,“拜托你不要打我。”她再度哀求出声。
“打你?”魏云智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她以为他会打她,更何况他的外表像是会打女人的男人吗?“我不会打你的。”他说。
“不,拜托你不要打我,我已经尽力在赎罪了……”她瑟缩着喃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