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舍到寻欢阁,虽说是从城外到城内,只隔着一道城门的距离,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云端平常为了锻炼身体,每天都是步行往返的,以她的脚程,往返一趟约半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小时。
晓鸿静昨天是坐阁里的专用马车来竹舍的,车妇将他送到竹舍后就回去了。所以,云端送晓鸿静回去也只能步行,可考虑到晓鸿静的体力,愣是把半个小时能走到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送到之后,云端也懒得回去,直接去客栈住了一晚,却是整夜辗转难眠,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自己贱骨头,睡惯了硬榻,倒享受不了软床了……
也不知是昨夜没睡好,还是最近太操劳。今日忽然便觉得有些头痛,手头事忙完后,便叫了阁里的马车,准备回竹舍洗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一下。
因有些不舒服,便有了几分睡意,云端斜倚在车内软榻上懒懒地打盹,正自迷迷糊糊间。忽然便感觉到车身一颤,拉车地马儿一声惊嘶,倒退了一下,旋即便听到外面喧闹起来了。
她顿时便醒了,忙坐正了,沉声问车妇:“到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车妇回话说:“快到城门口了,前面一大群人围着,堵了道,过不去,看样子好像是一个夫郎在打一个孩子。”
云端皱了皱眉,立马跳下马车,上前扒开人堆,进去便看见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手中挥舞着一根细细的藤条,嘴里骂骂咧咧,抽打着一个小少年。
那个小少年年约十来岁,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上的鞭痕青紫交错,脸上有重叠的巴掌印和泥污,令原本清秀标志的面容惨不忍睹,却是脸色清冷倔强,眼神阴鸷愤恨的瞪着挥鞭抽他的人,不哭泣亦不求饶。
云端见此,不由得怒不可遏,上前捏住那男子正欲挥打的手腕,厉声喝止:“住手,你想打死他么?你知不知道虐打儿童是犯法的?……”而围成一堆,引发交通堵塞的那些看客,像是看杂耍一样的看着一个大人这般虐打小孩,竟无一人劝扯,真是太过份了。
那持鞭男子闻言一顿,挣扎着动了动被箍住的手,尖声叫嚷道:“你放手,我用家法,管教自家孩子,犯哪门的法?又与你什么相干?”
云端怒目而视,冷冷的说:“没什么相干,只是看不惯而已,他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毒打他?”
持鞭男子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小贼子,自已家里银子都敢偷,老子就是要打死他,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云端狐疑的盯着那男子半响,又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少年求证:“是他说的这样么?”
那小少年神色窘迫羞愧的微点了点头。
持鞭男子立即神气活现的说:“看吧,看吧,他自己都承认了吧,你快些放开?”拼命挣扎欲挣月兑云端的钳制,却怎么也挣月兑不了,气得满脸通红。
同时,听到人群中有人附合道:“该打,居然偷自家的钱,确实该打……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是要好好管教才行……。就是,就是,棒槌底下出净衣,鞭子底下出贤子……。”之类的不绝于耳。
云端松开了那男子的手,苦口婆心的劝说:“养不教,父之过,孩子还小,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好好说就是了,用得着往死里打么?”
谁知那男子冷啐一声,“我养不了他,也教不了他,不若,你将这赔钱货带回去教养好了……”
云端被噎得一窒,不待她说什么,那男人竟转身扬长而去。
见没戏看了,周围的人也一哄而散。
云端看着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小少年,心生怜惜,这个时空的人重女轻男,大部份男子在家都不得宠,只能逆来顺受。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其扶起来,柔声问:“小朋友,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可好?”
小少年抬起头看着云端,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里缓缓的蓄了泪水,半天才哽咽道:“不,我不回去,回去他还会把我往死里打,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他生的孩子,我父亲早教这恶毒的男人害死了……”说完便又垂了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足尖,良久轻轻冒出一句:“我不是小朋友,我十二岁了”
看来,又是这时空后宅夫郎争宠,殃及儿女的戏码,云端只得又问:“那你母亲呢?母亲不管你的么?”
“我母亲去年就去世了……”
“那你不回去打算怎么办?要不,你先跟我回去,可好?”
小少年眼泪滴落下来,摇摇头,无限伤感的说:“他将我哥哥卖到皇城,我要去找我哥哥,我没有盘缠,所以才偷拿了家里的几个铜板……”
云端其实也不知道带他回去要怎么安顿,十二岁的孩子在这个时空也算是个大孩子了,于是,便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去皇城,那你知道皇城怎么走么?”
小少年点点头,嗫嚅着低语:“可是,我没有钱,平儿他娘说五十铜板就让我坐她的车,带我去皇城……”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云端从袖中模出一锭银子,放在小少年手里,说:“你把这个银子拿着,换成散钱,放在不同的口袋里,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小少年紧紧攥握着银子,‘咚’的一声给云端跪下,感激涕零的说道:“请问恩人叫什么名字?来日,梨落找回哥哥,一定登门道谢,将银子如数奉还……”
云端拉小少年起来,爱怜的模模他的头说:“我叫云端,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这个名叫梨落的小少年点点头,再一次千恩万谢的对着云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才离开。
回到竹舍时,楚非衣正独自坐在院子里拈棋打谱,因是逆光而坐,西下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上去清雅而柔和,像一朵静静开放的水仙花。
云端径自上阁楼找了干净衣裳,到底层烧了热火,泡了个热水澡,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清爽了不少,刚在榻上躺下,楚非衣端着棋盘上来,站在她身旁,轻声说:“能陪我下一局么?”
云端抬头,微微一笑,“行啊。”她从来不是计较的人,昨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棋盘摆上,楚非衣执白子,云端执黑子,开始对弈。这一对执起来,一局一局又一局,棋逢对手,意犹未尽,竟忘了时辰,下来,三局下来,两人各胜一局,平手一局。
待两人均感惫累去看时辰,竟已过午时。云端伸展了一下四肢,偏头透过窗户,看着天边明亮的峨嵋月,心中一动,忽然便问:“今儿到了什么日子了?”
楚非衣淡淡应道:“五月初三。”
“五月初三?都要五月初三了,那不是端午节要到了……”云端不觉沉吟,那不是自己的生日也快要到了,云端是端午节出生的,所以,外婆给她取名时为了好记,就说叫云端算了,她父母倒没反对,唯她外公偏说‘美人如花隔云端’这种说法比较风雅。想着,心中不由得一阵怅惘沉痛,她来这时空已经近半年了,对于她的不幸遇难,也不知两位花甲老人该如何承受这种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人间最惨痛的事。
“端午节是什么节?”楚非衣今天的话居然多了起来。
云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也不解释,便扯开话题说:“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这个时空时令与她原来的世界一样,一年四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十二个月一轮回,也有三个举国同庆的法定的节日,分别是百花节、上元节和团圆节。
这百花节相当于前世的七夕情人节,定在二月初二,因这个时空的未婚男子一般都养在深闺无人识,这个节日是为未婚男女提供的一个相亲的日子,在这一天里,各个城市都会由官府组织举行盛大的灯会,未婚男子在这一天里可以到灯会上去相遇自己心仪的女子,看能不能为自己谋个好姻缘;上元节相当于他那个时候的中秋节,倒是一样定在八月十五,是合家团圆的好日子;而这团圆节却是相当于他们那个时候的春节,定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倒是前世国外的圣诞节同一天。
楚非衣点点头,默默的回床上躺下。
云端也在贵妃榻上侧身躺下,对着窗口,看着天边的弯月发呆。
黑暗中,楚非衣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要走了……”
云端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再无二字。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拂,你的大恩,我记在心里……”
“感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只当是交了个朋友吧!”
楚非衣没接话,房间里又陷入沉寂。
云端想了想,又说:“要是不急,就过两日再走,你能顺利月兑困,小静着实出力不少,你该好好谢谢他,跟他道个别才是,过两日我叫上小静,就在家做上几个小菜,一起给你送个行,你看如何?”
楚非衣沉吟半晌:“那……便依你所言吧!”
不一会,云端便沉沉睡去!
这厢的楚非衣听着云端的均匀绵长呼吸声,知她已沉睡,想着就要离开了,心中竟染起离愁别绪。
ps:新年到,鱼玄机的言情剧情明日正式开始进入**,养好伤的美男楚非衣将正式进入女主云端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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